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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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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结束,车行驶至交叉路口,一辆黑色的红旗车从右侧疾驰出来。
两车车身几乎相擦,老章猛打方向盘,才堪堪避过。
梁尚扶住车门的把手,勉强控制住了核心,许执因为重力倒向一旁,撞到车门的前一刻,被梁尚用手捞到了怀里。
老章浑身冒出一层冷汗,下意识爆了句粗口。
剩下的话在看到那辆低调的黑色红旗车时,通通咽进了肚子里。
那辆车后车车窗降下一截,若隐若现露出一双不辨喜怒的双眼。
仅仅一刹那,在与许执的短暂视线交碰后,玻璃缓缓上升。
许执后背立刻涌了一层冷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那个眼神是缠绕了许执三年的梦魇,他盯着皮质座椅,下意识地张大了嘴,却觉得气体不进不出。
梁尚将手覆在他眼前,许执条件反射地闭住眼睛,一片漆黑反而让人心安。
梁尚冷冽命令,“开车。”
与梁振开的再度相逢,许执说不清是纯属意外,还是再次敲打。
他与梁尚的父子关系,更是心照不宣绝对缄默的话题。
梁尚当晚像是个精神分裂患者,在粗暴中极致温柔,在克制中极致疯狂。
许执只睡了三小时,早上六点就要起床,跟随剧组前往外省的拍摄基地。
夜色中,他亲了亲梁尚的额头,梁尚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几秒后微微松开。
许执送了一口气,将手腕松开,轻轻带上了门。
在拍摄基地那座小岛上待了十天,杀青的前一天晚上,许执特意订了最早的机票,杀青宴结束后便飞回北城。
杀青仪式结束后,一切俱静,许执对着镜子卸掉黑膏,露出白皙漂亮的面庞,内心止不住地雀跃。
他与梁尚已经整整十天没见,他在忙些什么呢。
化妆室的门被敲了两下,许执还没应,徐克明就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身后跟了公关团队一泡人。
他把手上的iPad往许执面前一扔,一片阴郁,“看看吧。”
—盛曌集团决策人□□3P,前男友泪洒人鱼岛—
画面中梁尚的人影模糊不堪,至于其他三位,许执认出杨京。可那或许不重要,因为短短十几秒的视频,许执的亮相占了三分之二。
这段短视频真正的主人公是谁,昭然若揭。
许执的脸色逐渐发白,唇角僵硬到一个弧度,比哭还难看,凉意透过四肢百骸沉下。
“我们将热搜撤了一次又一次,但对方的态度很坚决,撤一个上三个,电影还没开始宣传就搞这样的动作,很难不保证是为了《深海》而来。”
许执低着头,突然笑了,无尽的悲哀。
所以梁振开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他与自己的妻子终生不睦,唯一的儿子却从了商,从那以后心愿不过是有个孙子来继承他的衣钵,怎么可能让许执这个蝼蚁搅了局。
许执抬起头来,湿漉漉的眼睛直视徐克明,“是因为我,今天先麻烦你们了,我回去一趟,都会解决的。”
许执也不知道梁尚在忙什么,两人的聊天记录定格在许执的最后一句,“等我们都有时间了,去阿尔卑斯山脉滑雪怎么样?”
许执生于冬至,却从未见过那样浩渺的雪境。整个世界都被白色覆盖,一片苍茫。
他改签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家,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毫无变故,这让许执心安。
他在客厅坐到晚上十点,十点是梁尚给自己设置的门禁,他一般不会晚于这个时间点回家。
管家为许执送过来一杯水,“您先休息吧,梁先生这段时间忙,回来的时间不稳定。”
许执颔首道了谢,却没有上去的打算。管家就那样站在旁边,听他的吩咐。
许执不睡,他是不愿意睡的。
最终还是许执心软,上了楼。
许执的那通电话打过来是,梁尚正在会议室里对最后一个演员进行彩排。
今天是敲定演员的最后一天,他进去得急,手机落在外面,由樊助理看管,可樊助理去准备合同了。
杨京透过玻璃窗,看到梁尚冷肃不耐的神情,最后将手机翻过去,摁了静音键。
对不起了,许执。今晚的赢家大概率是他,他没有许执那么好命,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走到这里花费了全部的力气。
可许执不一样,他和梁尚还会有许多光明璀璨的未来,不会差这一天的。
在数不清第几个电话被挂断后,许执终于歇了找他的心思。
分开的那三年里,也是这样的无数个日夜,他劝自己,只要梁尚快乐就可以了不是吗,人何必思考那么多,徒增忧伤。
这样想是一回事,真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明明眼睛是闭着呢,可越睡越疲劳,越睡越晦涩。
许执在那张大床上翻来覆去,身上轻薄的蚕丝被此刻却好像有千斤重,压得人睡不着。
他猛地跌下床,跌跌撞撞地跪到地上,翻出床头柜里地安眠药,解救似的吞下去两颗。
许执也有安眠药,可他没带过来,这瓶是梁尚的。在这儿的几个月,许执再没见他喝过。
许执皱着眉在床上又翻了个身,神经在暗夜里无声抽痛,像一根绷紧了即将断掉的弦。
手再次摸向了床沿……
这天晚上,许执摇摇欲坠地又回到了那天。
在梁尚消失两周后,许执终于见到了另一位梁家人。梁尚的父亲,梁振开,那位他只有机会在电视上看到的人。
当天是《惊蛰》开拍的第一个场景,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士进来,直接将剧组工作叫停。
为首的张助理客气温和,似乎真是个好人,“许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许执在懵懵懂懂中看了退在一旁的徐克明一眼,什么样的人能让脾气火爆的徐制片退让呢。
他突然就明白了。
许执被带到了办公室,他那样地位的人甚至都不用开口,只仅仅一眼,威严的气场足以让连妆造都未卸的许执羞愧。
张助理接收到信号,将照片递到许执眼前,“许先生,您看看这是您的外甥吗,前天刚举办了周岁宴,真是可爱呢。”
那是一张五个人的合照,许情结婚后,许父许母都是她在照顾。照片上五个人其乐融融,笑容幸福。
许执不是傻子,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他将照片在手中攥紧,直白地看向梁振开,“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或者想让我做些什么?”
“离开梁尚。”
许执笑了,“不可能。”
“那就收好那张照片吧。”梁振开轻描淡写。
许执愤怒地看着他,将那张照片越攥越紧。
许执一定会同意的,这是个毫无悬念的结果。正如梁振开敢在自己办公室见他那样,如此坦荡。
第二天,在梁振开的受益下,许执在军区疗养院见了梁尚最后一面。
那是一家非常安静的单人病房,梁尚全身处都有包扎痕迹,唯有那张脸,与原来并无不同,只是苍白虚弱。
他如此安详地躺在那儿,几乎只是一眼,许执就哭了。
他差点以为梁尚死了。
这个世界这么糟糕,没有梁尚的话,他那么胆小要怎么活呢。
那天正好是冬至,许执特意去两人最常去的那家店买了饺子,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安静的病房,温暖的环境,梁尚却蹙着眉头,嘴巴紧抿,在梦里也不安稳。
许执伸出手,想替抚平,最终手停在眉心上空,默默地收回了手,对着他啪嗒啪嗒掉眼泪。
梁尚乎有感应般缓缓睁开眼,看见是他,先一步笑出声来,他故作轻松,“怎么哭了?我没事,攒着点,等我老了那天你再哭。”
等不到了。
他一说这句话,许执的泪更像断了线的珠子。
梁尚挣扎着想坐起来,像往常那样给他擦眼泪,可他身上包着绷带,最终只是徒劳地挣扎。
梁振开太狠了,他对自己的儿子能能下狠手。许执想到家人,即使他曾想做些什么,可现在所有的勇敢都荡然无存。
他对着梁尚虚弱的笑脸,最后低下头,嗫嚅道,“梁尚,你去结婚吧。”
梁尚皱了皱眉头,不可置信地问了一遍,“什么?”
窗外,鹅毛大学簌簌落下,将那棵大树的树枝压弯。
梁尚看向窗外,眼圈发红,声音不受控地抖,“下雪了。”
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自顾自地松了一口气,“今天是你的生日吧,别闹脾气了,你想要什么,哥都给你。”
不是的,不是闹脾气。
他什么都不要,梁尚也什么都给不起了。
现在他不是声名赫赫的梁总,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二代。
他所拥有的东西,在奔向许执的过程中,已经全部失去了。
现在的梁尚,只是一个小经纪人。他只有许执,可现在许执也不要他了。
许执盯着鞋尖,突然腾出来一股躁意,压下苦楚,恶狠狠地说,“梁尚,不要再纠缠了,真的没意思,你这样一点都不帅,甚至很恶心,我有我的未来,你为什么不能放手呢?”
梁尚愣了一瞬,喉咙几经滚动,最终强压下去,温和地说,“为什么突然这样,是我爸找你了吗,还是……”
“别再牵连任何人了,你是很难接受自己的是失败吗?”许执丢下一句话,不顾他猩红的双眸,决绝地转身离开。
身后,桌上的饭盒“咚”一声掉进垃圾桶。
所以梁尚为什么还要爱他呢,许执在梦里几次回首,哭得呜哇乱叫,只有梁尚不爱他,他们才能心安理得地更长久。
哥,你能不能不要怪我,不要恨我,我不是故意的。
许执无数次崩溃,无数次挣扎,可这次迎来了回音。
梁尚温柔又无奈的嗓音像是从远处飘来,“不会怪你的。”
紧接着脸上被人温柔地擦了擦。
许执奋力地想睁开眼,像是在深海里抓住了浮木,思绪却陷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