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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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因带着时宁钻进废墟旁的草丛里。
不一会儿，时宁看见道路尽头出现两个熟悉的人影。
是叶柯凡和方敏敏。他们互相搀扶着，两人身上都负了伤。叶柯凡两只手不自然地垂在身侧，头发上有被炮火熏过的痕迹，结成几缕凌乱地贴在额头。
“你觉得……楼珈淘汰了吗？”方敏敏轻声问。
她的领口处探出一株小苗，翠绿的叶片全部掉光，只剩秃秃的茎秆挺立着，活像一个“光杆司令”。
“大概吧。”叶柯凡声音里透着疲惫，“不然他养的狗怎么跟疯了一样地追杀我们？”
沉默在两人之间悄然弥散。
时宁趴在草丛中，听到他们俩的对话，心里止不住地冷笑。
楼珈楼珈楼珈……又是楼珈！那他呢？作为你们伟大的计划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废棋，难道连被提一嘴的价值都没有吗？
他环顾四周，却只看到叶柯凡和方敏敏两人匆匆赶来。张颌呢？不会也像他一样，被当成“废料”倾倒了吧。
这么一想，时宁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只有尤因觉察到了时宁情绪的起落。他轻轻捏了捏时宁的手，无声地对口型道：
“哥哥认识他们？”
时宁先点了点头，然后又缓缓地摇了摇头：“以前认识，以后不认识了。”
尤因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他再次朝时宁打了个手势，时宁猜他的意思是：
“哥哥认识我就足够了。”
……好臭屁的小鬼。
时宁愣了半秒。他以为自己会说句烂话，揶揄一下这个自大的小鬼，但他只是轻轻一笑，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仿佛内心那些被“朋友”抛弃的苦涩，都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了。
叶柯凡和方敏敏围着废墟转了一圈，确认再无遗漏，便准备转身离去。
临走前，时宁听见方敏敏问道：“那个人呢？你说他的评级结果能达标吗？”
叶柯凡脚步顿住，突兀地回头，目光穿透雨幕，望向那片废墟。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们还会再见到他呢。”
“怎么可能？”方敏敏不以为然，“为了确保炸死楼珈，我们准备了过量的炸弹！你看，这些炸弹都把大礼堂夷为平地了！”
叶柯凡没有再回答，他缓缓伸出手，让掌心承接住那些逐渐滂沱的雨丝。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丢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有些人……他们的生命力就是很顽强的。”
雨势愈发汹涌，豆大的雨点如箭矢般砸落，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水雾之中。那两人的身影逐渐模糊在雨幕里，仿佛被雨水吞噬了一般。
废墟旁的草丛中，陆续探出一大一小两个脑袋。
“雨好像越来越大了。”
尤因踮起脚，努力伸展手臂，试图为时宁多挡一些雨。
他注意到时宁没有雨具，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他知道哥哥的身体很脆弱，万一淋雨生病了可怎么办啊？
时宁打开地图，准备导航到附近最近的庇护所。
这时尤因却牵过他的手：“哥哥，我知道有个安全的地方可以躲雨，我带你过去！”
时宁愣怔了半秒，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尤因拉着往前跑。
而就在时宁愣住的那一瞬间，他的大脑突然跳闪过无数画面……就好像在很多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牵住他的手，在林立的液氮罐和标本缸之间穿行。
他们离开大礼堂后的小树林，沿着隐蔽的小路朝住宅区的方向行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近狩猎游戏的尾声，整个校园静得像一座死城，时宁跟在尤因身后奔跑，越跑越觉得惊讶……
他竟然发现尤因带的路，和自己“导航”显示的路线，毫无二致！
尤因在一套独栋别墅前停住脚步。
这里是帝国军官学院的高级住宿区，仅供给“A”级和“A”级以上的伪人使用。
如果不是狩猎游戏的缘故，像时宁这样的普通学生根本没有进入这里的权限。
“喏，就是这里，哥哥。”尤因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门禁。
时宁很奇怪他为何会知道这里的密码，难道他的哥哥认识什么人住在这里？
但他没有问出心里的疑惑，反正连“地图”都认为这里很安全。不用翻墙或者钻狗洞，他已经谢天谢地了。
时宁跟着尤因进了别墅。
别墅里空荡荡，盖着防尘布的家具像是幽灵，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下飘浮，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被时间遗忘的气息。
尤因随手扯下一张防尘布，露出低下的沙发。他不好意思地对时宁笑笑：“抱歉哥哥，家里有点脏，好久没住人了。”
“没事，有地方落脚已经很好了。”
时宁刚说完，灰尘就呛进了他的喉管，让他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尤因揪心地看着他，忙不迭跑上跑下地找药。
时宁正想说“不用麻烦了”，尤因已经径自走到角落的一个金属柜前。
他拉开柜门，里面整齐摆放着一排排应急物资：从武器装备到急救包，甚至还有一套备用的衣物。
他从里面取出感冒药和一件外套，递给时宁：“哥哥快穿上，别着凉了。”
时宁接过外套，心中的疑惑更甚。
他四下张望，这栋别墅明显是有人精心准备的避难所，但又显得如此隐秘和荒凉。他忍不住问道：“尤因，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尤因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这里是哥哥以前告诉我的地方。他说，如果遇到危险，就来这里等他。”
时宁没有再问下去，或者说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他喝了药就准备休息。今天外面雨太大了，他们决定等明天雨势小一些再开始找人。
暴雨一直持续到午夜仍未停歇，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吵得令人心烦意乱。
时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在数羊数到第1086头时，他终于放弃了——翻身下床，决定吃点东西再睡。
他赤着脚走进饭厅，拉开双开门冰箱，冰箱里空空如也，只存放了压缩饼干和营养液。
时宁只好随便开了一包压缩饼干果腹。饼干又硬又干，嚼在嘴里他都担心别把牙给崩了。
他靠在墙上，一边嚼着压缩饼干，一边看窗外大雨滂沱。雨水顺着窗玻璃滑落，最终隐没在看不见的角落里。
时宁忽然有种隐秘的预感。这场雨就是为此刻准备的，它要清洗掉爆炸后的一切伤痕，不止是建筑物上的。
“哥哥，你怎么还没睡啊？”
尤因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缓步从楼梯上下来。
“嗯，有点饿。你饿吗？”他扬起手中的压缩饼干，“要是有鸡蛋和面粉就好了，这样还可以摊个煎饼。”
“煎饼？”尤因仿佛在咀嚼这个陌生的词汇，“煎饼是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吗？”
时宁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的第一反应是，连煎饼都没吃过，尤因的家人该不会涉嫌虐童吧？
但转念一想，人家哥哥连别墅都留下了，或许在伪人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煎饼”这种食物。
他看着尤因那双澄澈的眼睛，正想该如何胡诌几句混过去，尤因却在这时打断道：
“哥哥，如果我能找来鸡蛋和面粉，你会做给我吃的吧。”
他不给时宁拒绝的时间，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瓶口服液：“这是在主卧找到的安神药剂，哥哥你可以试试。”
时宁愣愣地接过，他心里那种奇异的感觉愈发强烈了，这栋别墅难道是什么“机器猫的思维口袋”那样的存在吗？不然怎么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时宁重新躺回床上，这次他真的很快睡着了，眼皮沉沉地往下坠，连绵的雨声逐渐远去，闹心的狩猎游戏也在远去……
世界恢复了原本宁静而遥远的样子。
房间里蒙着一床夜色，时宁沉沉地睡去了。在他看不见的别墅的另一角，有一个半透明的影子正在扭曲、蠕动。
他从地下室一点点爬上来，开始别墅内的艰难跋涉。他穿过客厅，被横亘在中间的茶几绊了一跤，又穿过饭厅，偷偷捡起时宁吃剩下的饼干……
他拖着沉重的身子逶迤而过，每行一步都留下一道粘腻的湿痕。
穿过走廊，在时宁的房间门口停下。时宁的房门微掩着，从门缝里透出一道微弱的光。那个影子就在门口伫立，转动幽绿的眼珠，贪婪地向里窥视……
*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时宁难得起了个大早。
他下楼，准备用仅有的一点食材做一顿丰盛的早餐——虽然这话的矛盾程度不亚于“旺铺招租”。
到了饭厅，尤因已经坐在餐桌前了。
时宁看见他抓着几只彩色蜡笔，低头在纸上专注地画着什么。
他悄悄走到尤因身后。看不出尤因在画画上居然很有天赋，不一会儿，素白的卡纸上便多了一抹鲜艳的色彩，一只小丑鱼正穿梭在海葵之间，橙色的鱼身与白色的触手相互交织。
“这是送给你的，哥哥！”
尤因“唰”一下转过头，把画作递到时宁手上，眼睛亮晶晶的。
时宁大吃一惊。他翻遍所有口袋也找不出一个像样的回礼，只好呆笑着和他道了声谢。
尤因看到时宁收下“礼物”，开心得快要傻掉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又翻出两瓶牛奶，分了一瓶给时宁：“压缩饼干泡软了会好吃一些。”
他们两人都没有“食不语”的习惯，凑在一起边吃边聊。天南地北说着说着，就说到尤因的哥哥。
时宁好奇地问：“你哥哥是哪个学院的啊？能搞到这个别墅的密码也太牛了……”
尤因的身体明显一僵。起初他还想支支吾吾说些什么，但很快放弃了，白着脸垂下头，坐在那儿默不作声。
时宁顿时意识到说错了话。他先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可转念一想，这个问题也没错啊……尤因不是委托他帮忙找哥哥的吗？
“对不起……”这时尤因艰难地开口道，“尤因骗了你，其实我并没有哥哥，不过……”
他咬了咬牙，猛地抬起头，直视着时宁的双眼，决然地说了下去：
“不过尤因现在就有了，哥哥，我喜欢你，你是尤因最喜欢的哥哥！”
这一瞬间，时宁的大脑超速运载，直接宕机了。
他曾恶搞地想过遇到伪人表白，自己会怎么回复，那大概会是一句：“你是伪人我是人，我们之间没有未来啊！”
……但这句烂话绝对不适用于现在的场景。
或许是时宁五雷轰顶的表情太过刺目，尤因的眼神逐渐黯淡了下来。他默默垂下头，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滚落，砸在餐桌上，落地无声。
时宁怔住，还没等他琢磨出一句妥帖、妥协到绝对不会伤害小朋友自尊的托词……
他突然看见，不，应该说他竟然看见——
尤因的后颈处，破出一大团半透明的触手！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