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夜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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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没有违规。”江徊又开始狡辩道，“你的台词任务是提出和金主同居的要求，又不是和金主同居。”
在886震惊的目光下，他逐渐振振有词起来：“我嘴上说要同居，身体上不同居也没违背规则。”
【……】
886叹气，在任务安排有漏洞这一点上吸取了教训，决定往后吃一堑长一智，再不让宿主有可趁之机。
【确实，只要够不要脸，你就可以说一套做一套。】
江徊好似浑然未觉它的阴阳怪气，扬了扬唇角自信道：
“况且我有我自己的节奏。886，你不是想爆改虐文吗？你想啊，现在没名没分地同居算什么？这个节奏就很不好，眼看着又要往虐文的方向发展了，所以咱们得及时止损，把剧情拉回正道。”
886将信将疑：【你又有你的道理了，节奏哥。】
“嗯哼。”江徊还很自豪。
886暗自撇嘴，哪能不知道宿主就是千方百计想躲着前夫哥。
【为什么你不肯承认，一旦靠近前夫哥，仍会为他感到心动？】
每次886都能感受到宿主实时加快的心跳和脉搏，它实在不能明白到底为什么，虐文主角可以这么不长嘴。
但它单纯的疑问，却将它的宿主蓦地定在了原地。
这时，他们已走到地铁入口，初春的白玉兰正含苞欲放，就像江徊的话含在嘴里欲吐未吐，就像那些千丝万缕、缠作一团的情思曾被江徊藏在心底，等待着一人抽丝剥茧，有一日将它们全部读懂。
他上一世没有等到季存英。
那么，这一世呢？
他回头望向高处顶层公寓所在的位置，太阳刺得他微微眯起眼，回答他的，只有头顶那片白紫盛放的灿烂春光。
他在严寒的冬夜与过去的季存英告别，又在春日与他再度相逢。那一刻，未尝没有过重逢的欢喜，因为直到生命的终结他都在思念着这个人。
但与此同时，另一层阴影始终缠绕着江徊，让他见了季存英，就止不住滋长怨恨。
他不会再试错第二次了。
他已经不爱这个人了。
江徊告诉自己这个事实。
“也许心跳加快，还因为我很讨厌、很讨厌这个人。”
江徊看了眼脚下的影子，喉咙里溢出意味深长的一声笑，不再留恋，走进了地铁入口。
*
周末到了，江徊新找的出租屋楼下有一家花店，在春日堆成了花的海洋。
清晨来店的顾客不多，江徊进店后，店员小姐姐尤为热情地为他服务，向他推荐今早刚到的洋桔梗。
江徊今天暂停了实验室的工作，买好鲜花后，便打车前往季氏私立医院。
医院坐落在山脚下，远离闹市，鸟鸣山幽，晨雾蒙蒙。
他捧着那一大束烟紫色、白茶色与奶油黄相间的洋桔梗，成了这幕风景中这最亮眼的存在。
花束挡住了视野，他需要微微歪头才能看清医院门口的台阶。
一男一女两位Beta年轻医生，正等在医院一楼大厅，见江徊到来眼前一亮，迎了上来：“江博士，我们代表脑神经内科全体同事欢迎您的到来。”
严格来说，约半年前江徊便已取得了博士学位，但并非他主修的腺体领域，而是辅修的脑神经医学。
脑神经医学原本是他出于兴趣辅修的专业，但半年前母亲因车祸昏迷不醒，他便用上全部精力主攻这一专业，顺利拿到学位。还因出色的科研经历，被国家生命科学研究所的脑神经科学研究室邀请入职，但被江徊以精力有限、另有计划为由拒绝了。
他之前给这家季氏私立医院投过外邀专家申请，被他们通过，因此也勉强算是这家医院脑神经内科的一员。
之所以加入这家季氏名下的医院，目的是为了近距离接触和了解母亲的病情。
但脑神经科学毕竟不是他主修的领域。
上辈子，在了解具体病情后，他仍对母亲迟迟昏迷不醒的情况束手无策。
那时，心灰意冷的他遇见了886，几乎在886解释完绑定规则的下一刻，他就点头答应了要求——即使他因此得知自己生活在小说世界中，即使他还因此提前得知，自己会在不久后遇见一个他爱的人，与那人相爱，但注定不能善终。
说实话，那时的江徊对原著的虐文预言是没在怕的。江徊想要的东西，都会用尽方法得到。至于后面不怎么顺利的感情发展，他只能说，他保证了自己的决定全部出于自我意志。
886的虐文观察任务结束后，他对886许过希望母亲醒来的愿望。
这一世在886的帮助下，母亲会比前世醒来得更早。
但这需要886长时间、近距离接触昏迷对象，而亲属探望的时间显然有限，886的能量投放也需要辅以恰当医疗手段的配合，他需要外邀专家这一身份。
江徊跟两位医生点点头，解释自己先去顶层的特殊病房放下鲜花。
母亲病房的床头一直搁着一个玻璃花瓶，江徊换上洋桔梗时，里面放着的花还没有发蔫。应该昨日或前日，季家的人刚刚来过，要么是大舅舅，要么是季存英，要么就是不久前回归季家的真少爷。
随后江徊在病床边蹲下身，轻轻握住母亲的手，贴在自己额头，就像幼年母亲时常抚摸他额头那样。
“我回来了，妈妈。”他说了句在旁人听来会一头雾水的话，又静默了一会儿，方才起身。
“拜托你了，886。”
江徊忍不住捏了捏落在他掌心里的小光团，得到886的一记白眼后，江徊又安抚着揉了揉，将886轻轻放到病床上。
富有弹性的白色光团在枕头上蹦了蹦，贴到女人发顶，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团毛茸茸的小白鸟正蜷在巢穴中孵蛋。
【宿主你就放心去吧！】
886伸出一只小揪揪向江徊摆了摆手，然后专心“孵蛋”。
系统的能量对于人类的身体来说过于强大，不能一次性投放完毕，必须隔时间少量多次灌输。这就要求每个周末，江徊都必须带886过来。
江徊需要去楼下，参加一个脑神经内科内部的研讨会，讨论的就是季存筠后续的治疗方案。
等到临近中午，他面色略显疲惫地回来时，透过病房门口的玻璃窗，看见母亲床头放了把椅子，有人正坐在病床边对母亲说话。
“你也见过了，嘉木是个好孩子，虽然脑子不怎么聪明，”那男人低低笑了一声，“但心眼很实在，没有被人故意教坏……”
“嘉木”就是真少爷的名字，由江徊的亲生母亲楚青所取，原本跟着那已患癌去世的女人姓楚，现在则改回了季姓。
原著小说是一篇以爱情、亲情为主的轻松向治愈文。
原著基调先抑后扬，主角楚嘉木早年生活贫苦，尽管父亲角色缺失，但有着母亲楚青的疼爱，生活还算平常幸福。后来为给母亲楚青治癌症，他早早辍学，但仍然没能救回已经癌症晚期的母亲。
楚青去世后，楚嘉木仍留在城里工地打工，工作时突然分化为Alpha，摔下脚手架暂时性摔断了腿，在医院治病时又查出患有腺体综合症——在这里欲扬先抑到了极低点，他因祸得福，被正在这座城市广撒网寻找真少爷的季家寻到，从此生活一路向好。
尽管中途偶有波折，改名季嘉木的真少爷仍不断成长，最终收获了亲情、友情和幸福的爱情。
作为对照组的假少爷，则是完全相反的先扬后抑路线。
假少爷之前得到的太多，以至于真少爷回归后一直处于失去的状态——他与季家关系降至冰点，过去围在身边簇拥他的那些朋友们也都散去，爱情更始终处于求不得、道不出的状态。
假少爷的感情线在原著并未直接叙述，以间接性的描写为主，从主角季嘉木的视角来看，甚至发展得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听说江徊被他小舅舅包养了，莫名其妙听说他们出于商业目的协议结婚了，原本过得好好的，后面又莫名其妙听说他们离婚了，各自都过得很不好。
季嘉木抱紧自己的老婆颤颤发抖，对老婆坚决摇头道：“我们一定不要离婚。”
——用不幸反衬幸福，也是此类小说的常用套路。
但，江徊从自身角度来看，他从未觉得自己哪里不幸。
十八岁以前就不说了，十八岁以后，他虽然前期与季家关系僵持，但母亲苏醒后关系逐渐缓和，他从未真正失去过亲情。至于友情，他本就秉持宁缺毋滥的原则，人生能有一两个真心相待的好友就足够了。
……爱情嘛。
对于最后的结局，他对某人有怨恨，但不曾有过后悔。
所以这辈子才想及时止损。
“大舅舅。”江徊进门时娴熟地唤了那男人一声，886输完了能量就飞回到江徊身边。
季存钰见到他也没有太过意外，笑意温和：“阿徊回来了？我看见床头的花换了，就猜到今天你也来了。”
他比季存英还要大上十二岁左右，四十岁的年纪，眼角眉梢已有了浅浅细纹，但眼神却尤其年轻精神，说这是双二十岁青年人的眼睛也毫不违和。
季存钰前半生都因比常人严重得多的腺体综合症，困在特殊病房内，无法在现实生活中与外界正常接触，直到二十八岁得到与他相容度极高的季存英捐献的腺体，才得以走出那间病房。按获得新生的时间来算，他确实还年轻得过分。
江徊趁季存钰没注意，偷偷揉按着劳累了一上午的886。
【嗯，这边，再往上一点，小徊的按摩手艺还是不错滴！】
有机会使唤癫公宿主，886当然是毫无负担尽情使唤了。
“886大人满意吗？”江徊倒也配合极了，语气充满矫揉造作的谄媚，“要不要再揉揉这边？”
【嗯嗯，要，要！】
于是，江徊明目张胆地捏团子捏爽了，886还毫无所觉。
季存钰正顺道询问江徊的近况。
那副关心江徊的模样比起季存英更像长辈，更显自然不违和，毕竟他们才是真正长久相处过的家人。
末了，季存钰主动询问江徊：“今晚是存英回国后的接风宴，也是把嘉木公开介绍给大家的场合，和我们家有过来往的基本都会到场，阿徊你今晚有空回家一趟吗？全家人都在，阿徊你也该在场才是。”
季存钰显然也听说过圈子里那些人不好的议论，轻叹口气：“你回来了，那些非议的声音也会少许多。”
顿了顿，害怕江徊有顾虑，他补道：“老爷子不肯跟你主动开口，但我知道，他私下跟存英提过，让存英邀你今晚过来——存英最近不是在为了投资你公司的事和你接触吗？”
江徊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眉，季存英没和他提过这件事。
但他没跟季存钰解释，继续听季存钰劝道：
“阿徊，过去十八年的感情怎么可能因为你身上没流着季家的血就消失掉？我们以前是家人，往后也一直是。老爷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你之前的行动太果断、太决绝了，老爷子给伤了心，这口气就噎在那里不上不下。”
江徊没像在886面前那样死鸭子嘴硬，当着季存钰的面看上去很是乖巧听话，一脸认真听训的表情。
“我后来也想通了，”江徊乖乖认错，“那时候太激进，冲动之下做了很多让外公伤心的事，明明可以用更和缓一点的做法。”
这话倒是让季存钰错愕了，他重新打量起江徊，心里实在没想到这打小犟脾气的孩子一夜之间突然跟换了个人似的，会真的就这事认错。
“你这话别跟我说，”大舅舅赶忙道，“留着今晚跟老爷子说吧，他有一天能听见你认错，那张臭脸立马就笑成花了。”
听见大舅舅打趣季老爷子脸臭，江徊笑了起来：“我今晚会回去一趟的，您就放心吧。”
*
当晚，季家庄园接风宴。
“嗯？”季家老爷子刚在书房与老友叙完旧，老友离去后，看见身着正装、笔挺肃穆的季存英步入书房，老爷子下意识往他身后望了一眼。
季存英知道他是想看江徊来没有，直接承认道：“不是他不想来，是我没邀请他。”
老爷子冷哼一声，转头摆弄茶具：“谁希望那臭小子来了？”
季存英没有戳穿他，上前俯下直挺利落的背脊，为老爷子洗壶泡茶，动作娴熟连贯。
“他最近这段时间很忙，周末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这是其一。他和嘉木还没有私下见过面，初次见面就是向众人介绍嘉木回家的场合，对他实在不算友好，这是其二……”
老爷子翻起眼皮瞥他一眼，“怎么？你还有其三？”
季存英这人不笑时冷厉得厉害，让人不敢妄言接近，笑起来却如春风拂面，季总这难得的一笑在生意场上更是无往不利的利器：“是还有其三。如果我提出邀约，他也猜得到是哪位想要主动缓和关系，又怎么会拒绝您呢？”
季存英笑容一顿，敛起几分，说出的话变得郑重起来。
“他应该拥有拒绝的自由。”
季老爷子霎那间记起季存英深藏的心结，不好再提这个话题，转了口风道：“那就下次普通家宴，再跟他提一句，也别说是我的意思。”
季存英又露出缓和的淡淡笑意，点头道：“我会看情况跟他提的。”
这个位置离阳台很近，视野开阔，因此季存英很容易注意到下面露天花园的骚动。
他脸色顿时微微僵住，凝眉推门，两臂撑在阳台栏杆上，看清确实是江徊到场了。季存钰正和季嘉木在入口处迎接宾客，此时恰巧与江徊碰上。
江徊似乎正与季嘉木说着什么。
周围宾客不同含义的目光均投向那处，悄声议论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存英，怎么了？”老爷子问。
季存英肩背线条绷得很直，光看背影就知道他情绪很不好。
“江徊来了。”季存英眉心拧紧，只来得及解释这一句，便匆匆出门下楼。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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