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深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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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徊很早就不相信季存英这个骗子嘴里说出的任何一句话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想将这句话刨根问底。
季存英似乎怔了一下，眼底滑过一丝江徊看来极为可恶的笑——但那其实是再普通不过的笑，人在剖白自己时，会掩饰性地发出的笑——他投向江徊的目光此刻沉得甚至有些瘆人：
“也许只有‘无私’、再‘无私’一点，才能被允许留在你身边。”
也许才能让一点余温，落在习惯蜷缩于阴暗的他掌中。
“……留在我身边？”江徊大脑有些发涨，有种从未有过的晕乎乎的感觉漫上脑海。
但他知道自己不该相信这些好听话，于是他表情仍很冷嗖嗖的，问：“留在我身边，做什么？”
“看着你拥有幸福。”季存英鼻息清浅，眼睫低垂，毫不犹豫地如此回答。
“哈。”江徊就像抓住机会，终于可以继续冷笑了一样，他目光几乎闪动着仇怨的焰光，冷冽地燎向季存英，“看着我幸福？看着？就这么看着？”
他是知道季存英能做出这种事的。
——做他幸福的旁观者。
因此，江徊质问的同时，有一种堪称绝望的无能为力漫上心头，淹没了之前那阵晕乎乎的轻薄的幸福感。他感到一个明晃晃的陷阱掉在自己面前，他眼睛发酸，他不想重蹈覆辙。
他十分用力地推开了季存英。
季存英仰后靠回坚硬的门框上，不见一点生气，脸色沉静得几乎覆上一层霜，眼眸黑沉地凝视江徊，让人难以窥探他心中所思所想。
“那个吻是什么意思？”他用这种表情，极度平静地问江徊。
他问的是最开始江徊主动的那一次。
而江徊今晚又反驳过，不是出于报复他。
“是吻吗？你觉得是就是吧。”江徊冷笑，顿了顿，又道，“也许那是惩罚呢？就像我之前耍了你一回那样，夺走季总的初吻不也很有意思吗？”
“……别这样，江徊。”
季存英声音很轻。他不太习惯他们之间的氛围，江徊此刻几乎在用全身的刺扎向他，不存在任何掩饰。而季存英害怕这样伤人的情绪对江徊本身也是一种伤害，那些刺会同时伤着江徊自己。
他不想让江徊继续陷进这样泥沼一样的情绪中。
季存英上前一步，主动拉近距离，捧住江徊的脸，用额头轻轻抵住对方的额头。
他们才发现，彼此其实都在这样的氛围里渗出了一层薄汗，黏糊糊地沾在对方的额头上。
江徊翕动的唇瓣开合了几下，无法再继续吐出伤人的话语。
“‘看着’只是我一种最低的奢望，我说过，我愿意做任何事情让你快乐，让你幸福。”季存英吐字的气息就缠绕在江徊的呼吸声中，这让他单薄的话语显得无比真诚。
江徊似乎被安抚了下来，那个附身在江徊身上张牙舞爪的影子骤然消失了，那个干净、明亮、乖软的少年又回来了。
他没有说话，没有说自己信不信季存英的好听话，只是用那对倒映着一片纯净之海的瞳眸乖乖凝视着季存英。
“你不喜欢我说‘对不起’，是吗？”季存英指尖摩挲着江徊的下颌。
江徊眨动了几下扇子般的眼睫，仍是不言。
“那就直接给我惩罚吧……”
季存英的尾音淹没在那个吻里。
江徊被捧着脸，唇瓣先被轻柔地试探性舔舐，随着他泄了一点呼吸，牙关便被男人的舌尖侵入，舌根被迫抬起，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生疏但不减热情的占有。
江徊向后仰开脖颈退出一点距离，对方就追逐着他的舌尖啄吻过来，甚至因为过于急切，磕到了江徊的下唇。
“嘶……”
江徊闷哼一声，用指腹卡住季存英的下巴，季存英的吻僵在原地，有淡淡的血腥味从他们交缠的吻里渗出来。
江徊清透的眼睛倒映着正眼眸深沉、唇角濡湿的男人，他审视了季存英现在不安茫然的模样几秒，而后摁住季存英的后颈，一面摩挲那块本该存在腺体的位置，一面回吻回去。
他的吻技显然比季存英高明不少。
江徊的主动让季存英喘息声更显急促，男人慢慢也学到了一点技巧，舌尖被少年肆无忌惮搅弄，尚能配合着迎上。
江徊吻得很深，连季存英的舌根都被碾压磨弄，让他觉得微微发疼又甜得过分，就连逐渐稀释的血腥味都散发着清甜，舌尖相互裹挟，发出暧昧到令人心跳加快的声响。
结束时，季存英的舌尖都被勾连出唇齿外。
江徊堪称恶劣地垂眸咬住那截舌尖，上牙碰了下牙，咬的力度不轻，算是报复了回去。季存英只感到针扎似的尖锐刺痛感，“嘶”的一声把舌尖收了回去。
“管好你的嘴巴。”江徊不甚客气地训他，季存英大概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这种事上被小十岁的少年训斥，“会乱亲人，可怕得很。”
空气里残余着淡淡的信息素。
但江徊不提，缺失腺体的季存英永远也闻不见。
那些不曾为人察觉的欲/念随风消逝，江徊看了一眼已经十点过的时间，说了一声：“今晚先不搬了，我去洗澡，季总不介意的话，在客厅留宿一晚？”
他也没等季总是否同意这么委屈自己，先转身钻进卧室了，徒留下原地的季存英兀自难堪，兀自羞愧。
他当然清楚，以他们的身份，他绝对不该和江徊发展出这样的关系。
太可耻了。
但是……
他的确管不住自己正为江徊蓬勃跳动的心脏。
他无法想象为什么世上会有这样的人，拥有完全贴合自己的审美，完全让他动心的一颦一笑，完全让他无法自拔的可爱。
短短半月不到就为之深陷不已。
但对方越在自己眼中拥有最完美的模样，自己也就越被衬托得不堪。
……
江徊洗完澡，擦着沾湿的碎发出来，正对着镜子查看被磕破的唇角，886对刚刚那一幕又亲又咬做出总结：
【呵呵，新型做恨式亲亲。】
【我为你们感到羞愧！】
江徊脸皮不痛不痒，“我只是给他一个教训而已，谁叫他先亲上来了，还磕破了我的嘴皮。”
【你怎么不干脆亲死他算了？】886反问，那团可爱Q弹的光球居然也能给人一种极致嘲讽的感觉。
886戳出系统面板，让这个死不长嘴的癫公亲眼看看他刚刚一路飙升的心跳和脉搏。江徊草草瞥了一眼，那些数据灼眼似的满篇通红，他抿抿唇，干脆不说话了。
886：【我知道，你可太恨前夫哥了，见着仇人心跳才这么快的，宿主~】
江徊其实知道，他心跳真正失控的那一瞬，是自季存英说出那句“自私”开始。他从未想过，季存英对自己也有自私的一面，因此失态——那毕竟是他追逐了一辈子最终恨恨不得的东西，但现在得到得越轻易，他越觉得荒谬。
季存英是个骗子。
他的话不能信。
江徊告诫着自己，直到彻底心如止水才走出去，客厅里却不见季存英的身影。
眉梢轻轻抽动了一下，江徊视线状似随意掠过厨房一眼，依然不见季存英。
江徊感到自己额角也开始抽动起来，他不再掩饰，快步走到卧室门口，房门大开，卧室同样空空如也。
江徊眼前有一瞬的黑淹没过，心脏空得厉害，一种被抛下的恐惧重现。
……他给季存英寄去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只留给季存英一处需要签字的空白。
他有想过，也许推开那扇他们婚后同居过四年的房子的门，是摔向他的离婚协议书，是质问，是争吵。
但什么也没有，如他所料，属于季存英的物品被搬得空空如也，四年了，什么也不剩。
如今这一幕似乎重现，比起那阵被抛下的恐惧，更让江徊愕然的是——他又重蹈覆辙，让季存英在他心里越界了。
哪怕在心里说一万遍我不会重蹈覆辙，但话语就是话语，是骗子，是伪饰，是不能给予信任的苍白。爱是欲壑难填，得到了就会害怕失去，就会想得到更多。
上辈子，他就败在这上面。
江徊独自立在卧室门前，少年单薄清瘦的身影被客厅的灯光拖得很长，很长。
“咔嚓——”
走廊尽头，玄关处忽然泄来一道刺眼的光亮，房门从外面打开又阖上。
季存英提着一个塑料袋，一边脱鞋，一边感到怪异地抬头，发现江徊正呆立在卧室门口，眸光难以言说地定在他身上。
“……江徊？”
他感到一种无言的割裂正从这狭小的空间蔓延开来，江徊身上的气息就像下一瞬就会和他彻底了断，这让季存英不安极了，几乎快步上前，靠近江徊迅速解释：
“我以为你还有会儿时间才洗完澡出来，就顺便把行李箱提下去，又去外面的药店买了点治擦伤的药回来。”
他眉头蹙得很紧，不安抖动的眼睫下，垂落的目光紧张而焦虑。
“我没想走的。”
他极其小心翼翼地，试探握住一小截江徊的腕骨。
“我跟你说过我会出去一会儿的，但可能声音太小了，没有向你确认你是否听清，是我的错。”
他声音放得极轻极慢，一句一句，在柔声唤回江徊涣散的心神。
“别生我的气。”
“如果生气，不要憋在心里，惩罚我，好吗？”
江徊闭了闭眼，眼帘在季存英投下的阴影里颤动，慢慢地，完全回过了神。
是的，他的确有在洗澡时隐约听见季存英出门的声音。可出来时却忘记了，因为那重季存英不可能知道的阴影，乍然消失的对方让他丧失理智地陷进了那种恐惧之中。
江徊轻轻贴了贴季存英的唇，用柔软的唇瓣相贴安抚他们各自的不安。
“没有惩罚，这是我的道歉。”
他柔声说。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深陷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