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无私 ...
-
江徊不由低头攥住季存英的衣角。
直至寒风将他们纷乱的思绪都捋平。
“我送你回去吗？”季存英颇为绅士地收回落在江徊后颈的手，却没退开距离，声音离江徊耳廓很近。
江徊看了他一眼，眼中沉淀的情绪难以让季存英辨明，但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坐在车上，江徊刚系好安全带，886就开始了它的吐槽：
【有些人啊，宁愿做色中饿鬼，也不愿意做纯情小白花~】
江徊挑了挑眉，回敬它：“你是说季存英吗？”
886一噎，又被一路倒贴的前夫哥气得仰倒，但凡前夫哥稍微不那么好攻略一点，稍微不那么纵容一点，宿主也不可能一直靠选A蒙混过关，简直气煞它也。
886得出终极结论——
【顶级烂锅配烂盖！】
江徊新租的房子离高新区还是有些距离，季存英开车时忽然提到：“我还有一套房子离你公司挺近的，要不要搬去那边？放心，我仍然住在之前的顶层公寓那儿，不会搬去那栋房子。”
“你还住在那个顶层公寓？”江徊眼底掠过一缕意外，“我以为你已经搬走了。”
那个公寓就是他们之前说好同居的房子，季存英刚搬进去就发现是被自己单纯耍了一圈，但他居然还没搬出来？
季存英不是很介意：“既然当时都搬过去了，没必要再搬回来。”
江徊对那个也是上辈子他们婚后同居的公寓情绪复杂，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道：“你说的那个离我公司很近的新房子，我会按市面上的租房价格转给你房钱。”
“好。”季存英唇角微微上扬，江徊接受了他的好意显然让他心情愉悦，“我多久帮你搬过去？”
“搬来搬去好麻烦——”江徊撇着嘴角，下意识冲季存英拖长声音抱怨起来，有些软化的尾音让他们都愣了愣，江徊反应更及时，很快恢复正常的说话方式，“尽快吧，今晚？”
江徊看了眼时间，八点过，不算太晚，“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可以，行李没有多少。”
季存英一面观察路况转进小区里面，一面摇头：“我不忙，现在就可以。”
对方都说到这份上了，江徊也不好直接拆穿他刚回国公司怎么可能不忙的真相，等车在楼下停好后，带着季存英一起上了楼。
这套房子所在的小区比之前的出租屋新一些，至少没有之前那么折磨人的单向巷道，房子的格局与之前倒是相似，一室一卧一厅。
客厅里整齐码着两个纸箱，显然是刚搬进来没来得及拆封。
江徊看了一眼那两个重量不轻的纸箱，心底明白让季存英搬下去不是问题，但这个小区楼层矮并没有电梯，他就是不想让季存英拖着腿帮他搬。江徊也不明说这一点，转而指挥季存英先进里面的卧室。
“麻烦季总先帮我收拾一下房间里的东西吧——有个纸箱在里面，把桌上的东西都放进去就行了，衣服不用管。我先把这两个箱子搬下楼。”
季存英也看了眼那两个纸箱，但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就往里屋去了。
江徊完全没意识到他不该把不太熟的“金主”放进自己的私人领域，他心底仍潜移默化没把季存英当做外人。当他意识到这样做不妥时，早把箱子搬到了楼下，现在阻止也已经晚了。
江徊撑起腰，望了一眼楼上房间的灯光，暗恨自己的死脑关键时刻就是不转。
季存英这时正环视江徊的卧室。
仍是与之前相似的布局，床与书桌相对。衣柜却是空空如也的，衣物都散乱在地上摊开的行李箱里。书桌上密密麻麻摆满叠起的书籍，桌脚有一个空纸箱。
季存英走近书桌，俯身一点点把书整理好，整齐摞进纸箱里。
他的手在碰到一堆书时微微一滞，《临床运动解剖学》《实用骨科学》《神经系统病学原理》《步态训练与假肢使用》之类书名不胜枚举，而且都有不少折页与书签标注的痕迹。
季存英莫名感觉微跛的右脚在发痒，有灼烧感传来，此刻正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他静默片刻，既不敢自作多情，又无身份立场询问江徊，只能佯作未知，珍惜地收好那些书籍。
季存英收完了桌上的书籍和其他零碎物件，又走到那处衣物杂乱的行李箱旁，蹲下身慢慢整理和叠好衣物。
这时，他摸到行李箱一角有形状坚硬、触感冰凉的物体，微微一顿，摸出来发现是几瓶Alpha信息素抑制剂，生产日期还很新，看来江徊习惯将抑制剂随身携带，这也比较符合他的个人性格。
季存英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后颈，那里极为平滑，不存在任何凸起，只有略感粗糙的手术后残留的细小疤痕。
他……是没有腺体的。
曾经有过同为Alpha的经历，季存英的Alpha生理学常识非常过关。一个Alpha，找一个Omega度过易感期才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想到易感期似乎很远很远，很有自作多情的影响在，但季存英习惯谈感情之前，把所有现实因素剖析清楚。
他收拾完所有东西，起身后深深吐了一口气。
被允许进入江徊的私人领域，一面让他觉得与江徊距离更近，一面又觉得自己其实离他很远——无论是残疾的腿，还是缺失的腺体，他与江徊差距极大。
……这样的他，怎么能和江徊站在一起？
……这样的他，江徊怎么说得出“馋”他这个字眼的？
江徊神情蔫蔫地进门时，闻到了他从未开过火的厨房里传来的饭菜香气。
玄关堆着那两个从卧室里收拾好的纸箱和行李箱，季存英正背对着江徊，捞起袖子，围起房东留下的围裙做饭。他的侧脸被厨房橘色的灯光晕染得格外温暖，失去了平日的冷淡肃穆。
江徊有一刻被这画面迷惑住。
——就像家一样。他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反而挂出轻轻自嘲的冷笑。
他真讨厌季存英，真的。
都可以给他做一顿饭了，为什么不能给他做一辈子饭？当然，要他给季存英做一辈子饭也是可以的，他的厨艺学得很好。
不，他怎么可以给季存英做饭？他也不会吃季存英的饭，饿死都不吃。
“……”
刚刚收拾干净的餐桌上，季存英把一块糖醋排骨夹到江徊碗里，见他完全不动筷，疑惑道：“不饿吗？今晚宴会上出了事，你应该没来得及吃什么东西吧？现在不吃，睡觉时会饿的，快吃吧。”
季存英记得，江徊小时候就很喜欢吃糖醋排骨。
难道说，是长大后口味变了？
江徊看起来很不耐烦地用筷子戳了几下米饭，最后还是夹起那块糖醋排骨，一脸嫌弃地吃了下去。
“不喜欢吃这个吗？”季存英低声问他。
“……勉强。”江徊继续夹了一筷子排骨。
886果不其然在他脑海阴阳怪气：【哟哟哟~是谁说的饿死都不吃？】
江徊面色正经：“哪有饭就在面前，人还能活生生饿死的道理？反正我饿了，我又不是傻子。”
吃完饭后，顶着季存英更加困惑的表情，江徊连忙端起吃完的饭碗和盘子，害怕季存英碰到一点，防贼似的，自己端进厨房里开始洗碗了。
清水沿着手臂蜿蜒流下，江徊能感觉到季存英打量的目光如有实质烫在他背上，他故意咳了咳，想让季存英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季存英反而因为他的咳嗽越走越近，靠在厨房门框上问：“你又生气了？”
犹如炸毛的猫咪一样，江徊立马瞪回去：“谁生气了？什么叫‘又’？我很容易生气？”
季存英扬唇道：“你现在的模样就不像是不容易生气的样子。”
江徊收敛表情，转回头淡淡垂眸，专注洗碗：“你管我。”
“江徊。”季存英同样敛下笑意，正色道，“如果你因为我而不开心，我们可以随时中止那份所谓的包养协议，你不用担心会再见到我……”
季存英顿了顿，他能感觉到再说这些话时不再如之前那么容易，一种又酸又涩的情绪同时从喉咙里往上涌，噎住他的声带，想要阻止他继续往下说，心脏同时泛起酸麻的感觉。
但季存英对自己的表情管理很好，没让江徊发觉异样，他只是哑了几个音，然后轻咳一下，继续道：“在我这里，你永远有反悔的权利。”
江徊将盘子放回橱柜的手一顿，抽出纸，一边擦手，一边终于有机会将那声冷笑堂而皇之发了出来：
“真是好笑，一个包养协议就足够让你提心吊胆了。”
他转过身贴近季存英，用食指漫不经心滑过对方侧脸，轻微的凉意让季存英战栗了一下，江徊故意说着反话：“好无私呀，季总，能遇见你这么好的金主，真是我的福气。”
话音落下，他便想绕过季存英毫不留恋地离开，却被对方用两手从背后圈住，给予了一个轻如云絮的拥抱。
江徊愣了一瞬，想拨开他的手臂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季存英的下巴却轻轻搁在他肩膀上，垂着脖颈，声线很哑：
“这世上不可能有你嘴里那么‘无私’的人，我更不是一个‘无私’的人，那种只对你无条件的‘无私’何尝不是一种‘自私’呢？”
这是江徊从未听过的话。
还是季存英嘴里说出来的话。
他不太明白，他简直太迷茫了。
过去他不管不问季存英的“无私”，认为只要对他好，总有一天对方的爱意与占有欲会有胜过那种本性的力量——但他输了。这一次他毫不掩饰对这种“无私”的厌恶，反而从季存英嘴里得到另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他转过身，攥住季存英的手腕，不解地，但又不带一丝犹豫地问：“什么叫‘无私’是一种‘自私’？”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无私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