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贴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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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事论事嘛。”
江徊底气不足地移开目光，而后放轻了声音，低低纠正：
“也不是两口子。”
886为他凡事都要较真的性子再度气笑。
江徊对季存英指了指包养协议上赠送的那套顶层公寓，“不是说这房子送给我了吗？就选这里吧。”
“好。”
季存英看出了他的用意，那套顶层公寓离季氏总部与坐落于高新区的西西弗安的距离，都不远不近。
江徊又把准备好的股份确认协议推至季存英面前：“麻烦季总再签个字吧。”
季存英接过来略略扫了一眼，扬起眉峰，讶然道：“你之前说过，让我以私人名义投资给你个人，不是投资给西西弗安的。为什么现在要把西西弗安的股份给我？我不需要这个。”
江徊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指节轻叩桌面，似笑非笑道：“哦，原来季总是看不上我们这家小公司的股份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季存英无奈晃了晃下颌否认，明白江徊是故意这么说，不愿自己吃亏，只好接受他的心意，拿过笔打算在股份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江徊却又用指尖遮盖在签名一栏，挡住季存英要落下的笔：“季总不再认真看看？”
“小心——”季存英急忙收笔，锐利的笔尖仍不轻不重在江徊指背上戳了个小黑点。
季存英下意识覆上自己的食指，放柔力道抹了抹那个小黑点，直至痕迹消失，他带给江徊的那一点伤害也消失。他眉头紧了紧问：“没事吧？”
“……”江徊那根手指突兀抽动了一下。
他耷下眼帘，以季存英反应不及的速度迅速抽回手。
江徊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这时忽然显得乖巧极了，一副极听话的模样，问什么便答什么，边摇头边轻轻说：“我没事。”
“不用再看了，因为我相信你。”季存英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
确认他没事后，季存英收紧的眉头便落拓舒展开来。眉目间所有锋利英挺的棱角，都于窗前绿影斑驳摇动间柔软下来，竟有一种别样的静态之美。
江徊目光一瞬不瞬注视着他，半晌，那对眼眸中隐秘翻涌的波澜沉入更深处。
他像是对季存英轻言的“信任”不屑一顾的模样，别过了头。
“谁都会说好听话。”他淡淡嘟囔。
季存英敛眉，想解释些什么，但意识到自己在江徊这里犯有不守承诺的“前科”，可信任度为零，于是顿住不语。
二人之间的空气莫名冷凝下来，幸好这时服务员送来他们点过的食物，略微缓和了这个角落无言的气氛。
季存英做事效率很高，行动力更强，一顿饭的工夫，就已把江徊仿佛随口一提的天方夜谭迅速落实到行动中。
“我要回住的地方收拾一点要用的东西，等会儿就搬到那套顶层公寓去。”用完餐后，季存英就问，“你要和我一道吗？顺便再去你住的地方把行李搬过来。”
既然是自己提出来的同居，季存英又提出了实际方案，江徊没有理由拒绝，便陪季存英去了他现在住的另一套别墅。
季存英的这套别墅位于江心附近，能在海市临近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带修出这样一片别墅群，可见小区本身的实力。
江徊不是第一次做客这里。应该说，上辈子他曾是这里的常客。
上一世，成年后在会所初见归国的季存英那一夜，他其实第一眼没能认出那是自己曾经的“小舅舅”，他只是觉得这男人挺符合自己审美的。
人这一生，能遇见轻易让自己动心的对象其实很难，也许数十年来恰恰仅此一次。江徊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相反，他是个爱恨分明的人，既然动心了，那就去大胆追求。一见钟情不可耻，了解更多才会知道这份浅薄的心动能否化为真正的喜欢。
可是，很不幸的是，在偶遇心动对象的下一瞬，他便被告知那人是季存英——季氏如今的CEO，季家的养子，他曾经的小舅舅。
他和季家的关系已够复杂了，江徊作为当事人实际上再清楚不过，铺开在账单上那些明码标价的抚养费，怎么算得清那一重重的亏欠？
他的父亲害他们亲生骨肉分离十八载，他的亲生母亲掠走了他们真正的宝贝，而他执意揪出真相，不管不顾提前告知母亲一切，以至于渣男纠缠酿成车祸。
母亲至今昏迷不醒，季存英也重伤休养半年，如今还跛着那只瘸腿走至自己面前。
他图什么啊？
江徊不敢允许季存英靠近自己。
可季存英偏偏带着难以拒绝的投资靠了过来。
那之后，出于合作关系，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江徊无法再欺骗自己初见时的心动是未知身份时的谎言。即使知晓身份，他仍为季存英心动。
上辈子的江徊正少年，天不怕地不怕。不过是要多历几番周折罢了，他想，他再三确认过的真正想要的东西，他就要得到，他也有自信得到。
江徊就是这么自信的人。
……但他上辈子最终还是折戟于季存英身上。
那种为一个人爱不爱自己终日彷惶不安的心情，他也无法免俗，而且更甚。
他爱季存英，但他不信任季存英的任何话语，不信任这个曾违背诺言给自己幼年带来巨大阴影的人。
上辈子的季存英不可能对自己没有一丝爱意，但那爱意多混浊？多模糊？多不纯粹？就像他可以与他共度无数次易感期，却道不出爱意。就像他无数次撕咬他后颈应该存在腺体的位置，却永远无法将他标记。
他已经尽力忽略他们之间的前事，只求现在与以后，但结局却是终于明白：季存英爱他，只是没那么爱他而已。
再度步入这栋江边的别墅，熟悉的江风从季存英房间那个很大的飘窗吹进来，繁杂的往事纷至沓来。
飞扬的窗帘投下一大片阴影，江徊现在就正被那阴影吞没——
以至于季存英收拾行李时，翻出江徊幼年的相簿，那对狭长优美的眼睛带着怀念的笑意，拿起相簿展示给江徊看，江徊却嗓音刺人地发出一声冷笑：
“原来季总还保留着这么久远的照片，你居然还记得？这么无聊的事，我早就忘了。”
季存英显然没料到他态度会这般尖锐，手顿住。
因为江徊没有接过，那些散乱的照片被飘窗送入的风刮得满地都是。
其中一张照片里，风和日丽的草坪上系着一打色彩斑斓的气球，八岁的江徊身着一套白色衬衫搭配米色马甲、短裤与领带的小西装，与半跪半蹲在他身边的少年季存英一同望向镜头。
他的小手轻轻搭在季存英膝上，半侧着身全然靠进季存英怀里，是十分依赖的姿势，笑容纯粹粲然。
江徊刻意遗忘了那些过往，但见到这张照片时，那时的心情忽然像缺失的拼图，完美拼回了现在已和照片上的季存英一般大的他身上。
他那一日是真的很欢喜啊，因为季存英居然提前出院，来参加他的生日聚会，还对他许诺，往后的生日都陪他度过。
他全然不觉，季存英侧头看向镜头的瞳仁漆黑而深沉，那一丝淡淡的阴霾与惆怅被笑容掩饰，让人窥不透彻。
直至十年后，江徊才从这张照片中读到。
十年后的季存英只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幼年喜怒哀乐都坦白赤诚的江徊，如今为什么情绪如此反复无常。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他以为这顿午饭、这次邀约大体上是双方都愉悦的，他可以成功挽回自己在江徊那里的部分印象，抑或给江徊带去短暂的放松。
但看来是他想错了。
“同居”也只是季存英暂时没想通的报复方式之一。
“……我的确还记得，或者说无法忘记。”
季存英眼底掠过一抹看起来有些落寞的笑，兀自弯身拣起那些江徊已不在乎的照片，珍重地夹回相簿里。
“成为你记忆里的污点，我很抱歉。但是，江徊，你不该因为厌恶我，就否认自己的过去。”
江徊低垂着眼，一言不发，细密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拓下淡淡阴翳。
“……”
初春尚夹携寒意的江风，让江徊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他抬起眼，恰好看见季存英正半拖着不明显的跛脚，去拣刮到窗边的照片，再小心拍去灰尘，收进相簿。
浓浓的酸涩与后悔此时漫上江徊心头。他不该对现在的季存英撒上辈子的气，也不该用季存英在意的心事故意刺他。
江徊轻声走近季存英，沉默帮他拾起被吹得更远的照片。季存英直起身，天光下微眯起狭长深邃的眼睛，注视拾拣照片的江徊。
“江徊，如果与我共处常常让你感觉难受，你不必为了报复我，勉强自己。”
季存英尝试理性地剖析刚刚江徊的反常，提出解决意见：“你想要我做什么？想要我失去什么？得到痛苦还是背叛？只要你能好受一点，我都愿意尽力为你做到。”
江徊拣完地上的照片，默默走到季存英身边，拿起对方刚才顺手搁在飘窗上的相簿，一张张把它们夹进去。
他空明漂亮的眼睛闪动着，似乎在思考季存英的话，然后蓦地歪过头，看向季存英：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报复你？”
这一下，轮到季存英露出不解思考的表情了：“那你是为了什么？”
“你很想我报复你吗？”江徊却反问，语气很平静，“听起来，如果我成功报复了你，真正好受的就只有你一个。你觉得这样就弥补了过去的谎言，也实现了对我妈妈‘要照顾好我’的诺言，还满足了对我的那点怜悯心？抑或仅仅是你习惯‘无私奉献’性格的一次自我满足？”
他原本靠在飘窗边沿上，忽地俯身凑近季存英，投下的阴影罩住了季存英的全部视野。
他们的影子在地面恍若亲密拥抱。
“我不会只让你一个人好受的……”江徊吐出的话语却极为冷漠。
他力道颇重地捏起季存英下颌，似笑非笑，漆黑瞳仁里的恶意连阳光也难消融几分。
季存英瞳眸微微一缩，不清楚江徊要做什么，下意识的抵抗意图也被他自己有意识地压制住。过近的距离让他几乎能数清江徊每一根睫毛，两人气息交缠，光线柔和了季存英锋利的脸，虽然他表情愈发紧张肃穆，但落在江徊眼里，竟有些任他动作的温顺。
他做好准备迎接江徊的报复。
那漂亮少年低垂的眉眼愈发靠近，最终，季存英深色的双眸被他手掌覆住，一点温润——极轻极快地贴过季存英下唇。
蜻蜓点水一般。
却触感真实，远非季存英的错觉。
“！”
季存英触电般，骤然爆发出这具成年男性身体本该有的力量，猛地推开对面的少年，身体震颤，满脸不敢置信。但在季存英反应过来以前，那触电的感觉已瞬间从下唇蔓延至四肢百骸，难以摆脱，让他心神俱颤。
“江徊！”
被直呼其名的少年，反而又低又畅快地笑起来。
那副无所顾忌的模样，忽地让季存英恍然再看到幼年江徊熟悉的影子。
“报复吗？”江徊嗓音也噙满笑意，“这就是我的报复。”
——绝不让季存英好过的报复。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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