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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迷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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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生专用洗手池上方的镜面裂着蛛网状伤痕,季淮往脸上泼了第三把冷水。金属水龙头拧到最底,水流依然带着锈色的细流,就像这间名为"迷夜"的酒吧,镀金浮雕墙面下渗着经年累月的污垢。
"小季,刚才的VIP3包厢加单。"领班陈姐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抹掉下巴上的水珠,黑色马甲下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方才那位赵总往季淮后腰塞名片时,手指像条湿冷的蛇。
"马上来。"他对着门外应声,喉结艰难滚动。冷水顺着下巴滴在黑色制服领口,洇开深色水痕。
靳檀靠在松软的包厢沙发上眉头紧皱,浓烈的酒香味使其头脑发蒙,今天这局好听是靳怀山手下这些不得宠的政客为了巴结未来的少东家,说不好听则是拿着献礼准备试探靳檀的态度,谁人不知明面上是少东家,其实暗地里靳檀也有一些小打小闹的产业。“各位先生陪”靳檀走出包厢,新鲜的氧气冲入鼻腔。
推开VIP3包厢的瞬间,甜腻的果香混着雪茄烟雾扑面而来。水晶吊灯在季淮视网膜投下细碎光斑,季淮看见赵总手掌正摩挲着威士忌杯沿,琥珀色酒液里漂浮着未化尽的冰块。
"小朋友迟到了哦。"赵总抬手晃了晃空酒瓶,金链子在腕间叮当作响,"罚三杯不过分吧?"
季淮垂眸将新酒斟入醒酒器,手腕忽然被攥住。冰凉的玻璃口被抵在唇边,甜腥液体被迫顺着喉管滑落时,他听见包厢里此起彼伏的口哨声。第三杯威士忌灌进来时,有粒药片卡在舌根化了。
眩晕感来得比想象中快。
季淮借口逃离,踉跄着退到走廊,霓虹灯牌在视线里扭曲成血色河流。后颈渗出冷汗,制服衬衫黏在蝴蝶骨上,像被潮湿的蛛网缠住。他摸索着推开安全通道铁门,指甲在把手上刮出刺耳声响。
"跑什么?"赵总的声音从二楼传来,皮鞋跟敲击铁质楼梯的声音如同催命符,"教你怎么玩而已......"
季淮撞进金碧辉煌的洗手间反锁隔间时,腕间纱布已经被抓散。镜面迷宫般的洗手台区域,无数个他正在撕扯领口,锁骨下新结的痂被指甲掀开,血珠滚落在白色瓷砖上。门外传来重物撞击声,隔板震颤着落下细碎木屑。
"出来!"赵总醉醺醺的吼叫混着酒瓶碎裂声,"装什么清高?你们这种小鸭......"
靳檀正顶着烦躁的情绪拿出烟,刚踏进卫生间就见这人在砸隔间的门。
季淮咬住手腕旧伤,铁锈味在口腔炸开以此来保持短暂的清醒。那些被锁在阁楼里的深夜,刀刃划开皮肤的瞬间也是这样腥甜。他数着第七道伤疤上的齿痕砸门声悄然而止,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停下“敲门”的动作,看见右手指夹着根烟穿着黑色衬衫,领口微开的靳檀,靳檀暗着眸问:“这里面是有什么好东西,这么着急”,关你他妈什么事,臭小子给老子出来”
酒吧经理被听到动静的服务生叫来,看见靳檀恭敬的叫了声“靳公子”靳檀微点头沉默不语,经理转头“不好意思赵总,您有什么问题,我们来解决,您别和一个服务生滞气”赵震听到靳公子这三个字时一愣,额前早就蒙了一层冷汗,连忙跑出卫生间。“靳公子打扰您了,之后我们会给您送去歉礼”经理对面前的男人说着抱歉,男人却一直听着被隔间刺耳的喘息声。
“无事,出去吧,谁都不要进来”
金属隔板突然传来三声叩击,每声间隔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季淮蜷缩在马桶边的身体猛地一颤,腕间新鲜的血迹在白色瓷砖拖出蜿蜒痕迹。
"需要帮忙吗?"
“靳先生,,,是我,季淮”微弱黏腻的声线传来,靳檀一顿,手上的烟落在地上,门锁弹开的瞬间,靳檀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混着威士忌的甜腻。少年跪坐在里,白色制服衬衫被扯开三粒纽扣,锁骨下的抓痕像被猛禽啄食过的蔷薇花瓣。最刺眼的是左手腕——层层纱布散落,露出底下交错的新旧疤痕,不久前的那道咬痕还渗着血珠。
季淮的睫毛剧烈颤抖害怕和混乱充斥着整个大脑,男人在少年克制的喘息中按下手机“二楼卫生间,送条毛毯上来”
——黑色的长绒毯落在季淮身上,将其整个人困在角落,下一秒季淮发现自己的额头正抵着对方皮带扣。滚烫的呼吸拂过靳檀腰腹时,他清晰感受到男人肌肉瞬间绷紧。
靳檀打横抱起他的动作像在搬运易碎古董,手臂却隔着衬衫传递出岩浆般的热度。季淮本能地攥紧他面前的布料,为了不被看到这样恶心的自己只能将头埋在男人胸前,在自己溢出的轻喘中听见的心跳声分不清是谁的,使其不知怎么的分外安心。
看着怀里少年泛红的耳尖,靳檀有些久违的心颤……
出了酒吧,小陈看见自家老板怀里被毛毯包裹着的人,连忙将车门敞开,靳檀放轻动作将怀里的人塞进车里,二人坐在后排后,小陈将车往靳总常住的酒店方向驶出,很懂事的将车内隔板落下。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看什么,否则怎么会在防备心严重的靳檀身边工作5年。
靳檀低头看着怀里几乎失去意识的季淮,少年的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微烫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进皮肤,像一团烧不尽的火苗。他皱了皱眉,指尖无意识地轻抚了一下季淮被汗水浸湿的鼻尖,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那股浓烈的血腥味依然萦绕在鼻端,混着威士忌的甜腻,让他喉咙有些发紧。
车厢内安静得只剩低沉的引擎声和季淮时不时的喘息。靳檀的目光落在少年露出的手腕上,那道咬痕边缘已经有些发紫,新鲜的血珠凝固成暗红色的细线,沿着一些陈旧的划伤顺苍白的小臂蜿蜒而下。他眼神一暗,脑海中闪过卫生间里的景象——散落的纱布、交错的疤痕,还有季淮那双满是恐惧却又倔强羞愧的眼睛。
“靳先生……”季淮忽然低喃了一声,声音细弱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几分无意识的依赖。他蜷缩得更紧了一些,脸颊不自觉地蹭着靳檀的衬衫,像只受伤的小兽本能地寻找庇护。靳檀的手僵在半空,最终还是缓缓落回,轻轻拍了拍季淮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克制什么。
车子很快抵达酒店。小陈熟练地停好车,并未下车,知道此刻并不需要自己。
靳檀推开车门,冷风灌进车厢,季淮的身体微微一颤,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惊醒了些许。他半睁开眼,迷雾般的视线对上靳檀沉静的目光,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别……别扔下我……”
靳檀的眼神微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俯身将人重新抱起,黑色的长绒毯裹住季淮瘦削的身躯,像一堵屏障隔绝了外界的窥探。酒店大堂的灯光温暖而明亮,靳檀抱着人走向电梯时,步伐稳得像是早已习惯这样的重量。前台的服务员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在他冷淡的眼神扫过后,纷纷低头装作没看见。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季淮忽然攥紧了靳檀的衣领,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像是在梦魇中挣扎:“疼……好疼……”靳檀低头,见少年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眉头紧锁,显然是伤口和酒精的折磨还未消退。他沉声开口:“忍一忍,马上就到了。”
电梯停在顶层,靳檀抱着人走进套房,将季淮轻轻放在沙发上。房间里暖气充足,季淮的身体却依然在轻颤。靳檀脱下外套,随手扔在一旁,本想叫江傅来,毕竟少年被下了药。但好像并不想让自己的心腹看见此时沙发上轻喘破碎的少年。他动作熟练地翻出酒精棉和绷带,回来时见季淮已经半靠在沙发扶手上,眼睫低垂,像是要再次陷入昏睡。
“醒醒。”靳檀蹲下身,语气低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他抓住季淮的手腕,小心避开伤口,用酒精棉擦拭着周围的血迹。季淮吃痛地缩了一下,却没力气挣开,只能低低地喘息着。靳檀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抬头看向少年苍白的脸:“谁干的?”
季淮的睫毛颤了颤,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完整的句子,只是模糊地吐出几个字:“我……没用刀……”靳檀的眼神沉了沉,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细致地清理完伤口后,他拿起绷带一圈圈缠好,力度恰到好处,既不会勒疼,又足够固定。
处理完手腕上的伤,靳檀的目光扫向季淮锁骨下的抓痕。那几道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像某种残忍的印记。他皱眉,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管药膏,挤了一些在指尖,轻轻涂抹上去。季淮的身体猛地一抖,像是被触碰到了禁区,低声呢喃:“别碰……脏……”
靳檀的手顿住,抬头对上季淮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少年的眼神里满是自厌和慌乱,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靳檀沉默了几秒,声音低得像是从胸腔深处传来:“你不脏。”
这话像是某种开关,季淮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咬紧下唇,试图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却还是有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砸在靳檀的手背上,烫得他指尖一颤。靳檀没再说话,只是起身拿了条干净毛巾,擦掉季淮脸上的泪痕,然后将人抱到卧室的床上。
“睡吧。”靳檀站在床边,低声说道。季淮抓着被子边缘,手指收紧,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开口,只是眼眸微颤地看着他。靳檀转身要走,身后却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靳先生……别走……”
靳檀的脚步顿住,背影僵硬了一瞬。他没回头,只是沉声道:“我就在外面。”说完,他关上卧室的门,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点燃了一支烟。窗外夜色深沉,烟雾缭绕间,他脑海里却全是季淮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和那句微弱的“别扔下我”。
他吐出一口烟,眼神复杂地看向远处。这个夜晚,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