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占卜 ...
-
“小同学，你就没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清淡的木质甜香萦绕在房间内，五色经幡绕着佛堂围了一圈，墙上的影子随着火光的跳动而变幻。
被问到的少年看过来，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昏黄的光映在他脸上。
“你能看出什么呢？”
拒绝的话在嘴边打转，又被宋先时咽下去，换上更加温和的回答。
被反问的老婆婆看了一眼他的脸，又转头看向佛像的方向，原本眯着的眼睛睁大，脸上挂着的笑也收敛，随后是长久的静默。
与方才轻松喧闹的氛围截然不同，空气几乎要在这种令人屏息的无声氛围中凝固。
意味不明的沉默拉扯着人的神经，宋先时的同学急得都快要开口询问。
铜钱，卦盘，签筒，龟甲。
宋先时没什么感觉，甚至无聊到开始打量方桌上的占卜用具。余光察觉两道担忧的视线，他无所谓地耸肩，对着身边的俩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低沉的叹息声从对面传来，让俩人一瞬抬头，将心都提到嗓子眼。
反观宋先时本人，全然没有那俩人的紧张感，神色如常，仔细看甚至带着点隐秘的期待。
“你未来会有个弟弟。”
稀松平常的信息，远不值得那样冗长的沉默。
俩位朋友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转头却看到宋先时笑容淡去，一向完美的神色出现裂痕。
角色互换，紧张的情绪反扑，宋先时也有一瞬的沉默。他想到妈妈痛苦的神色，父亲决绝的背影，和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
可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弟弟。
“太好了，我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个弟弟妹妹呢。”宋先时并没有反驳她，只是兀自整理好情绪，又换上那副温柔的笑，“还有什么可以告知我的吗？”
其实宋先时对她接下来会说出什么已经不在意了。没有借助道具，没有询问信息，故弄玄虚吊人胃口后说出的却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什么十分灵验的占卜师，分明是江湖骗子。
如果不是实在推脱不成，他本也不会来。
老婆婆听了他的回答轻轻皱眉，又不说话了。
故技重施。宋先时内心无波无澜，眼神四处乱转时，不经意间与对面人四目相对。
形如枯木的肌肤，深邃的眼窝里那双格外澄明的漂亮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那一刻，他甚至荒谬地觉得这人看破了他的虚伪，直直地看到了他的懦弱丑陋的心。
可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摇摇头，摆手赶人。
走出房间关门的时候，宋先时似乎又听到了那一声叹息。
那年，宋先时十六岁。
现如今，宋先时坐在餐厅里，乖顺地回答坐在自己妈妈对面的男人的问题，漂亮的杏仁眼笑得弯弯的，显得整个人十分好相处。
对未来继子的关心点到为止，很快男人又和母亲攀谈起来。
视线向右偏移，宋先时看着对面的少年，不可控地回想起那时的占比场景。
等到时光机现世的那一天，二十四岁的宋先时一定会回到过去，告诉十六岁的自己：
嘿，你未来还真有了个弟弟。
一个从社会关系层面讲的弟弟。
或许自己应该去道歉，还是说去还愿呢。
思绪再次飘远，宋先时没注意到自己直白的视线已经招致弟弟的不爽。
头上白炽灯亮的吓人，包间隔绝不掉大厅吵闹声，菜色特别一般，以及对面像个傻子一样只会笑的男人此刻直勾勾的盯着他。
李清砚冷着脸，死死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爆炸。
眼见着对面孩子的脸色愈发难看，宋竹筝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嗓音温柔地吩咐道：“你和小砚也算得上是同龄人，屋子里是闷了些，你带弟弟出去转转。”
逻辑不通颠三倒四，您干嘛这么紧张。
宋先时调笑地睨自己妈妈一眼，换来一记眼刀。
“走吗？”知道宋竹筝很想彰显自己温柔地一面，想给初次见面的继子留个好印象，宋先时也努力做出一副好哥哥的姿态，询问李清砚的意见。
面对宋竹筝的善意，李清砚知道这出自她的真心，虽然不太适应，还是轻轻点头应下。
然后他听到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阿筝，不用这么紧张，小砚只是不爱笑，是个好孩子。”
“你懂什么，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思很细腻的，我不想让他感觉到一点不适。”
“是是是，你说的对……”
走出餐厅大门，包间内的交谈声渐渐变小，宋先时转头询问李清砚，说：“说吧，想去哪儿，哥带你去。”
“你笑得好恶心，”李清砚卸下乖巧的伪装，见他笑得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两条眉毛几乎要拧在一起，抬脚走下台阶，“别跟着我。”
宋先时被他骂了也不恼，只觉得他嫌弃的表情配上那双狗狗眼可爱得他浑身发麻。
“你去哪儿啊，总得和我说一声吧。”
回答他的是李清砚的背影，以及他高举的，竖起中指的手。
“我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