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天公不作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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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升至天中，世界通明，内里阴暗腐烂。
林玄的思考停滞一霎，他貌似想通了。
林胜是爱林雪的，但更爱自己，更喜欢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快感，因而他要培养林玄，以此来纾解自己心中对早逝林雪的愧疚，但又不满于林玄的特例独行，不满于林玄想要摆脱控制的心理，他要确保林玄的生活处于他设定的轨道之下，要林玄屈服于他的威严。
所以当林昌此时提出办法去整治林玄，林胜几乎是瞬间同意，两人一拍即合，演了一场人心惶惶的话剧。可他们算漏了一拍，林玄吃软不吃硬，林胜可以在林玄的底线之上游走，但不能突破底线。而林昌不可以在林玄面前乱蹦，因为林弈已经害过沈翎一次了。
只可惜林玄比他们想象中要狠得多，聪明得多，所以他们不可能斗得过林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确实是所谓的时间问题，但需要多少时间，时间战内自己的安全能否得到保障都是问题。他还是得把沈翎送走，沈翎没有理由陪着他冒这个险，没有理由让沈家去填这个时间战的坑。
沈翎是他胜利后的一环，但永远不是他斗争中的一环，可能沈翎想陪着他，但不行，他不忍心让沈翎和他一样提心吊胆，走一步看十步，甚至看不到头。
而且沈翎一旦挨自己太近，自己便没把握护他周全，林昌和林胜恐怕会竭尽办法瓦解他们，像两年前那样。所以不如主动出击，先把沈翎送走再把住林胜，最后踩着尸骨上位，虽然听起来残忍，但也是必不可少的。
他必须去唱这个黑脸，必须让自己足够强，那么林雪是否能对林胜产生作用……
林玄的思绪腾飞，脑中神经缠绕，手撑在木板上，他在寻求最佳的办法，可能并没有多少办法。
与谢宗渊合作，但他只能保住从疗养院出来的自己。与许洛合作，但他也只能保证从疗养院出来的自己，因为许家情况也不容乐观，分崩离析。
那么疗养院这关是真的躲不过去了，林玄绝不能在那待上一年半载，那样太费事，他只能待一周，至多两周，要是林胜还丧心病狂地不放人。他便要采取极端方法，虽然会危及性命，但成功率高。还有可能在林胜面前刷一波良知痛，他要做好耗尽名胜心底最后一丝良知的准备。
敲门声中断思绪，沈翎的声音充斥了整片心底。
“出来吃饭。”
林玄应了一声，撩了把头发，深呼吸让自己的内心稍有平静，抬步到桌前。
沈翎的手艺和以前一样，可林玄吃了几口觉得没什么味道，想放下筷箸，又怕沈翎会察觉到自己不对劲，愣了几秒，还是把碗中的米粒扒拉完。
“对了，你买了返程的票吗？”
沈翎一边往自己嘴里塞西红柿一边问，整张唇瓣被番茄汁染上颜色，酸甜红润。
“嗯，怎么了？”林玄抬眼看向他。
“没什么，就单纯问一下。”
之后沈翎粗略地问了几句话，林玄将就着回了几句，一顿饭下来，林玄一点滋味也没尝准。
他望了眼手机，对沈翎说：“今天你洗碗，我有事要出去处理一下。”
“哦。”沈翎点点头，“那你注意点伤口。”
回应这句话的只是一阵关门声，略响。
林玄出门上了辆车，直接开到了云暮中心地带的塔边，走进一家咖啡馆。
“您好，是林先生吗？”一位年轻的服务生上前询问。
“是的。”林玄理了理自己的衣着。
“那请跟我到这边。”服务生走在前面，带到了包间便退出林玄视野。
林玄压下把手，进门便看到一对夫妻，男靓女美，是沈迟星与程雅，三人皆是常服出行。
林玄走上前，“伯父伯母。”
程雅多望了他身后一眼，林玄顷刻会意。
“沈翎没来。”
“哦。”程雅没有被看穿的窘迫，“这种时候，我还以为你时刻会带着他。”
“嗯，理应如此。”
林玄兀自在他们对面落座，整间里室被灯光照得通明，他顿了几秒，又开口：“但这次话题实在不好带他。”
“也是。”沈迟星颇为老成地开口，指尖点着桌面，白缎被弄得有些皱，咖啡的苦味有意无意的徘徊于室内。
“你打算怎么做？”
沈迟星直入主题的话语令林玄沉默了一会儿，虽然他早把沈迟星与程雅将会有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但自己说出来的感觉是另一种滋味。
“我已经有对策了，伯父，伯母不用担心，只是，”他停了半晌，“只是现在有一件事要拜托您们，还希望您们能帮衬。”
程雅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蓝宝石的切面映出林玄平静的神色。
“是什么事呢？”她问道。
“帮我把沈翎带走。”
林玄说这句话时眸心激起千丈浪流，纵使自己心里已经反复念叨过数百遍，思考过数百遍这句话，但从自己口中说出时，他的心还是猛抽了一下，缺失的那一块正密密麻麻地渗血，将无限的哀痛疏导至神经中枢。
“帮我把沈翎送出国。”他又说了一遍，语气轻轻，像天边将要飘散的烟霞。
“什么？”程雅不太理解，于是又问了一遍：“你要送走沈翎？”
“是的，伯父伯母，这是当前必要的一个环节，他要是不走会有很大的危险，无论是对自身，还是对整个沈家都是一个极大的变数。”林玄的表情依旧平淡，平淡到如果不是程雅了解他曾为沈翎做过的事，她会怀疑两人从未相爱过。
“我们可以帮你，再加上萧锐，对，你们是朋友，萧锐重情谊不会不管的，我们一定可以挺过去，不用送走沈翎，不用……”
程雅的声线有些发颤，她不想再让沈翎体验一份分离的痛苦了，自从上次看见沈翎的变化后，她想了太多，越想到深处便越觉得自己对不住沈翎，她正在极力改变林玄的想法。
然而林玄只是喉头动了动，叹了口气，“伯母，以沈家的实力而言，对比林家不现实，况且萧锐近期也在为一些琐事劳神，如果再插手我的事，只怕会分身劳累。”
程雅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她只是，只是不太想，不太希望这件事发生在沈翎身上。
沈迟星的呼吸沉了几分，面无表情地说：“可我们答应过沈翎不会再恶意插手你们的事。”
“不算恶意。”林玄嗫嚅一句。
沈迟星眉头锁了一分，“嗯？”
“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但日后一直到他从国外回来都得拜托您们了。”
“真没别的办法了？”程雅的情绪回归平常，她把一切从脑海中涮了一遍，最后也只能顺着林玄的办法走下去，这毕竟是当前的最佳出路。
林玄摇摇头。
室内静悄悄，几分钟或是十几分钟过去，咖啡凉了，沈迟星才又问了一句：“去哪里？“
“去法国，我们学校最近有出国交流的机会，HEC有两个名额，这点我会联系辅导员的。”
林玄给了理由，那么对面的两位也不能在争什么，只好妥协。
“就这么办吧。”这句话背后总伴随着一身无力的叹息。
又坐了几分钟，林玄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这两天都不敢开静音，怕错过什么。沈迟星和程雅就看着他接电话，看着他表情松下来，看着他笑着挂断电话，那不用多猜，应该是他们儿子在查岗罢了。
“不父不母，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林玄放下手机后，音线与表情就变了，变回生人勿近。
“嗯。”沈迟星看着他的背影，在他临出门时，还是问了一句，“这么需要我帮忙吗？”
林玄怔了一会儿，回答，“不用，现在不太想让您介入这些事，以后我也会尽量拉开我们的距离。”
“知道我真的按死林昌，直到我真正独挡一面时，我才会继续重新梳理我们的关系。”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室内空留下两人沉默。
回到家，沈翎正在打电话，语气有些严肃。林玄把顺路买的甜点放在冰箱，走出厨房时，沈翎恰好聊完，笑嘻嘻地扭头看他，那副表情，一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给你带了冰淇淋蛋糕，在冰箱里。”林玄只是这么说，没有问什么，也不好奇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因为马上这一切就和他无关了。
“好诶。”沈翎真的特别开心，从表情，声音，步伐中都可以窥见，他整个人好像和圈子里任何东西都是分开的，蛮奇怪的。
林玄总觉得惊讶，惊奇他那副模样，不会有任何伪装，但没有显得刻意的愚蠢与奉承，恰到好处，让人想上前去抓一下，揉两把。
没过一会儿，整个蛋糕被吃了大半。
沈翎捧着一小块蛋糕，冰淇淋在奶油下有些融化，一丝汁水从中心渗出，滑在盘中，十分可口的模样。
“你要再不吃就只剩盘了哟。”
林玄的目光从他弯起的双唇上一扫而过，接过那份蛋糕，白色的叉子立在一旁，上面沾染些许水汽。但他只动了一半，另一半被喂进了沈翎的肚子。
他揉揉沈翎的肚子，目光是柔和的，语气也软趴趴的，温顺的犬科动物。
“吃不下就把剩下的都放回冰箱，想吃的时候再拿。”
“我还能吃啊。”沈翎坐起来，两人的脑袋相互挨着。
又被林玄放倒，躺在自己腿上。
“少吃点，小心肚子疼。”
“知道了。”
说是说了，但两人没一个去做的，放任蛋糕的消融。
沈翎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我刚刚接了个电话。”
“嗯。”林玄顺了顺他的头发，目光一刻也不想从他面上挪开，生怕少看一会儿，人就会不见，虽然离别是既定的事实。
沈翎又翻了回来，目光对上林玄，他捏了捏林玄的脸，“你一点也不好奇吗？”
努努嘴，像在撒娇。
“想告诉我吗？”林玄虔诚地吻了吻他的手背，他对那通电话早就有所猜想。
“我告诉你啊。”沈翎抽回手，盘着腿坐起来。得意与神秘的模样，整个人亮晶晶的，在林玄眼中是玄日或晨星，反正是十足耀眼的存在，比之窗外的落阳也不遑多让。
“辅导员问我要不要出国交流，HEC有两个名额，那可是排名很好的商学院诶！”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段话，问林玄：“你成绩比我好一些，辅导员找过你吗？我们……”
“没有。”林玄否定得果断，其实他收到过辅导员的电话，没同意。
“这样啊。”沈翎闻言，有些失落，连今日头上竖起的几缕呆毛也塌了下来，“那我还是不去了，留在国内也不错。”
林玄不回话，鼻中是栀子花香，窗外的风吹过，梧桐树上的叶片飘零几许。
沈翎就躺在他腿上玩游戏，林玄垂眸，眼睫乌黑，垂帘留影。
外界车马喧嚣，尘世热闹，但全然不沾染室内风华静谧。
感觉膝侧的人动了一下，林玄回过神来，停留在沈翎头上的手也重新移动。
“晚上码头有展览诶。”沈翎眼睛亮晶晶，的对某些事物持有天生的好奇，“我们去看吧。”
“好。”林玄大概率不会拒绝有关沈翎的一切要求，毕竟留给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了。
光阴荏苒，转瞬即逝，时间未做任何留恋，随着西风匆匆而去。落日卷着云霞共同沉入漫无边境的深海，水面金光，波纹涟动。
两人在外吃完饭后便进入展览厅，厅内人头攒动，一眼望去，无边人群好像潮汐翻涌，讲解员正领着潮汐步步讲述。
“这是最新的一款无人机，它的材质精密……”
精细小巧的无人机深黑色同左边的白色记忆相较就是小巫见大巫，就好比他现在的处境。
林玄立在模型前，有些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阿玄？”沈翎垂手在他眼前轻晃，在看见他眼中重新泛光时，抱怨道：“你最近总走神。”
林玄轻哼一声，转移话题道：“这个展览都是模型，好一般。”
沈翎从他这句话中咂摸出一丝意味，开口：“那我要不我们回家？”
“都可以。”
于是两人向外走去，夜晚的云暮灯光璀璨，一盏盏明灯像燃烧的火焰凝进林玄的眼眸，眸底幽暗深邃，表情冷漠。
沈翎和他并排走在码头的桥上，闲庭漫步。
码头有多艘港船停靠，时而发出的几声笛声震天动地，将船体周侧的鱼轰走。
晚风掠过海面，吹向他们，撩动碎发，拨动心弦，可发出的音符不同，哀乐不通。
经过两人的是形形色色的人流，其中两三个或许会对他们投以目光，但多数径直越过。
沈翎看起来挺开心的，毕竟他一向是个乐天派，见过他的人都这个评价。鼻中轻哼着苏格兰小曲，手轻轻摇晃，像海边的秋千被风吹动一般。
“饿不饿？”林玄淡然问了一句，他记得沈翎今晚没动什么筷子。
“还好。”沈翎侧目望向海边，游轮上灯火明亮，几对男女立在甲板上。
“我们回家吧。”他说，林玄瞟了他一眼，拦了辆车回家。
沈翎一向懂得如何俘获林玄的心，发现林玄最近兴致不高，他便想法子逗林玄开心。
比如和林玄说笑话，大多数时候林玄都会陪上一个笑脸，像今天一样。
所以沈翎应该没有多想，因为林玄觉得自己装得很好，借口也找得很好。
在他讲完最后一个睡前故事时，林玄十分配合地用手捂住了眼睛，意思是“该睡了”。沈翎见状把手机熄屏，像个树袋熊一般搂着他睡下。
“今天很累吧？明天别想那么多，顺其自然就好。”沈翎拍着林玄的背，倒像个成熟的小大人，打了个哈欠，语句带着气音，“快快睡，快快睡，夜幕已低垂……”
(貌似他只会一首安眠曲。）
声音渐弱，喷不出的气息一点不落打在林玄的胸前。
林玄搂着他的手僵了僵，轻笑声在夜幕中无限放大，眼眶湿润，鼻头很胀，很酸。
当时发觉林胜林昌做出的事，他没哭；听见沈迟星程雅的话，他没哭。但听见沈翎的话时，他哭了，泣不成声，泪珠顺着脸颊淌过，一颗颗砸向枕头。
沈翎是唯一一个他舍不得的人。
吴衡说过他发病时会忍不住想哭，忍不住去自残，忍不住去做某些事。
林玄头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病症，他不知道该如何平复心情，想起身吃药，可被沈翎紧锁着。
幸亏哭着哭着就累了，他索性把脑袋埋在沈翎颈窝，几滴余泪滑向沈翎的领口，不太凉，沈翎并未察觉。
睡眠过浅，林玄只睡了不到半个小时又睁眼，怀中人还是一样的姿势，只是睡熟了劲小。林玄就着穿过薄纱的月光看他，不断用目光去描绘沈翎的身形，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沈翎吃死了。
一直以为自己是主动的索取方，是收获的上位者，但事实上他是卑微的，是他离不开沈翎，只是天公不作美。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天公不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