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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争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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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的课程很无聊,尤其是理论课,当然我们还没到可以实践的地步。但是光凭这些枯燥的长篇大论就已经让我昏昏欲睡。
我不知道成为猎鬼人为什么需要知道这么冗长的吸血鬼历史,也不明白我将先人的经历背过一遍之后能有什么帮助,只知道这几天晚上我无一例外的失眠了——因为白天睡得实在太死,以至于我会在夜晚躺到床上的时候,大脑活跃得睡不着觉。
之后想起来,我从那本沉甸甸的课本里面唯一学到的,就是人一旦被吸食了血液,就少有能够活下来的,他们大多会恐怖地死去或者是变成他们的同类。
在漫长的数个世纪中,史书记载了几起吸血鬼大规模伤人事件,这些事件无一例外都无人生还,所以被吸血鬼袭击到底还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们眼下还知之甚少。
当我快用理论课的教科书折出第二十九个伟大而拙劣的工艺品的时候,哈曼德教授告诉我们终于可以自己小小实践一下了。
我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觉得很幸兴奋,相反,心中渐渐涌起一股不安。我周围的其他人都感到很兴奋,而在这种欢欣的氛围之中,一种怪异的感觉正在蚕食我的心。
所谓实践,也就是制作专属于自己的杀死吸血鬼的武器,可以是十字架,可以是短剑可以是任何东西,只要他们都是银制的。
用其他材料制作的武器对于吸血鬼造成的伤口会快速愈合,而银制的武器则不会。我们学着教授的样子在专门的教室里敲敲打打,半天就弄出了一堆名贵的破铜烂铁。
我看着那堆已经报废的银制品,隐隐的有些心疼。
但是学生的手艺实在是有些差劲,纳西敲打了几下就放弃了,几个女生也很快放弃了制作而在一旁小声的聊着天。我看着手中的一堆变了形的银器,想不起来我本来是要做个什么东西。
但只有一个人例外——菲尔。
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他的手灵巧的很,在第一节课上就做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罗盘。哈曼德教授大为赞赏,他拿着这个罗盘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又一圈,骄傲地展示给每一个人看,说他是他在这门课上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而其他人只有眼红的份。
当然我不包括在那里面,我由衷为菲尔感到高兴,他应该是这么优秀的人,所有的努力我都尽收眼底。我理所当然地想着。
然后哈德曼教授开心地宣布,菲尔已经可以学习练习刻咒语了。
咒语依附于银器之上,银器只有借着咒语才能发挥强大的力量,而猎鬼人只有刻出银器并赋予强大的咒语,才能成功杀死吸血鬼。
刻好银器需要天赋,而刻咒语同样需要天赋,二者相比较,后者更为困难。
所以当我还在为了制作银器而伤脑筋地时候,菲尔已经可以熟练地在精美的银器上刻上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咒语了。
我真的对于任何需要手工的东西都一窍不通,因此虽然没日没夜的练习,还会向哈德曼教授的得意门生菲尔请教,但却连个银器的形都没有刻出来。每当菲尔问我想做个什么东西,我只会叹着气说不知道。
然后他有些迷惑地望着我,眨了眨眼睛,仿佛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只是感到后悔,这或许就是在理论课上开小差的报复吧。
其实如果只是单纯的手工差劲,我也不会感觉有什么,主要是哈德曼教授喜欢拿我做反面教材。每当做不好作业时已经很沮丧了,却还被公开审判,这种感觉不是人能忍受的。
我的天赋好像比起哥哥,真的有点差的太远。
因为心理落差太大,所以我回宿舍的时候一般都是闷闷不乐的。床头还堆着那一堆报废的银材料,而与之相对的是床头柜上摆着的菲尔送我的银罗盘。
那个罗盘非常精致,是他重新做的,甚至上面还嵌了一颗蓝宝石。天知道我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有多感激!我早就眼馋菲尔的银器好久了,开心得几乎要朝他扑过去,而他笑着往一边躲开,说每次看我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的课桌时他都笑得花枝乱颤,所以特意做了一个送我,希望我能够喜欢。
我估摸着上面精细的花纹,心说既然是你送我的,那怎么能够不喜欢呢。
但正是因为有了菲尔的帮忙,我的银器制造毫无长进——因为他会把做得最好看的银器送给我,所以现在全班的羡慕对象就变成了我。
期末交作业的时候,菲尔帮我做了一把精致的短剑,剑上镶嵌着一颗红宝石,这是我十岁的时候哥哥送给我的。
我从没想过我会把这颗宝石镶嵌在剑上,但是哥哥能够以这样的方式陪着我,相信他也会感到欣慰的。哈德曼教授虽然想制止这种不正确的作弊行为,但是他并没有什么恰当的证据。
我虽然手工能力很差,但是莫名其妙的精通咒语,拿着小刀刻符咒的时候,我的手很稳,从不乱抖。我能刻出一个个精妙的咒语,让被其附身的法器威力倍增。哈德曼教授说过,刻符才是一个人灵力的最好证明,而我在成功刻出高深一些的咒语的时候就不免有一些沾沾自喜。
毕竟切洛菲德家的人,天生就是要与吸血鬼为敌的。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在这里学习了一年多,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学会了很多,却又觉得什么都学的不真切,一知半解的。在此期间,学院高年级的学长们已经投入到了与吸血鬼的实战当中,我们很遗憾的失去了他们中的一部分,但是我们却杀死了比之数量多上好几倍的敌人。
不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鼓舞还是一种打击 ,我在捷报传来的时候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却也在噩耗传来的时候一遍又一遍想起我那已经死去的哥哥。
我甚至根本没有见到他的遗容,因为传说他几乎全身上下的血都被吸干了。发现他的人说,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脸成死灰色,显然已经丧失生命体征很久。他全身的肌肉都已经萎缩,所以显得头异常的大,眼睛圆睁着,有些空洞,里面是一片死寂。
我听到这些描述的时候再也站不住,谁知道我原本的哥哥是个英俊又阳光的青年呢!冯给了切洛菲德家最好的报复,而我将以手刃仇敌作为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
与我不同的是,菲尔对这一切显得有些异常地兴奋。跟他相处了这么久,我发现他并不是一开始我眼中那个苍白消瘦看起来四肢无力的冷漠少年,相反,他对一切吸血鬼相关的东西都显得很热情。我知道他的天分并不算高,但是他非常肯钻研(这又是与我极大的对比)。
我时常看到他抱着一堆我看起来很晦涩的书如饥似渴地读着,也看到他孜孜不倦地练习怎么刻好咒语,他几乎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就连节假日也不回家。
这天是平安夜前夕,我照例要离开寝室与我的家人一起度过圣诞节,但是这次,我在思考要不要邀请菲尔来我家一起过这个假期。
当我正犹豫如何开口的时候,菲尔好像已经用行动拒绝了我的邀请,他开始看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大部头的书,每当他翻开这本书的时候,任何人跟他说话他都会下意识忽略,所以我好像已经失去了跟他提起这件事情的机会。
我在门口磨磨蹭蹭地穿鞋子,时不时在他面前晃一下拿个什么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我会有些心虚地朝他偷瞄几眼,却失落地发现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粘在书上。
“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兰斯?”
当我第七次推开门后折返回来取东西的时候,菲尔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好像达成了与他对话的目的了,我暗暗长舒一口气:“我是说,今天开始我们就放假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是否能邀请你来我家一起过节?”
闻言菲尔将手中的书缓缓放下,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我第一次在教室见到的那个迟钝又慢热的他。他挑了挑眉,像是在内心盘算着什么,我耐心地等他,却见他又重新把书捧了起来。
“算了吧,我是说,可以等下一次,至少现在我有些事情做。”
“好吧。”我有些失落地耸耸肩。
我知道他的目光此刻肯定不在我身上,所以对于难过的表情没有多加掩饰,但是我必须要承认,他认真思考的那一刻我确实是有期待的,只不过期望落空了而已。
我关上门,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很强烈的失落感,几乎是到了很伤心的地步。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人遗弃的宠物一般。
我想到之前菲尔基本上对我有求必应,我软着嗓子求他送我银器的时候,我拉着他的胳膊要他翘课陪我去挑生日礼物的时候,我生病发烧他为我买药的时候……
我要的任何东西他基本都会笑着答应,哪怕我看出来他有点勉强,但是这一次,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愿望,他却拒绝得那么毫不犹豫。
这让我第一次感受到菲尔或许也有自己的坚持,就跟我想替哥哥报仇一样,那种难以撼动的坚持。
过完圣诞之后的第二个星期,我就回到了学校。老实说这次休假很不愉快,因为我与父母大吵了一架,原因是他们询问我在学校过得如何,我顺势想要向他们介绍菲尔,但是在我说出他是奈尔维西公爵的独子之后,父亲就变得异常沉默,甚至对我破口大骂,说我是个傻子,为切洛菲德家族抹黑。我冲上去想跟他对峙,却被母亲拦下来,说可能父亲只是与奈尔维西公爵政见不合罢了。
我不管他们的政见是否相合,但是我知道我与菲尔相处十分融洽。
但是父亲显然并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是菲尔教坏了我,那天在我们争吵之后第一次全家一起的晚宴之上,父亲竟然主动问起我关于菲尔的事情。
“那个奈尔维西,跟我说说他好吗?”
“菲尔,有什么好说的,您不想让我跟他来往是吗?”
“哼!”父亲冷笑了一声,“我的确不想让你跟一些不知底细的人来往,可是你听我的吗?”
“父亲!”我重重地将手中的刀叉扔下,“菲尔是我的朋友,您或许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也尊重一下我的朋友。菲尔他绝对不是您口中的那种来路明的人。老实说他帮助了我很多,无论是在学习上还是在生活上。”
“帮助你?你居然沦落到需要靠别人的帮助!你太令我失望了兰斯,想想你的哥哥,霍齐是如此的优秀,而你居然需要依靠别人才能艰难生存!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圣塞尔特不需要你这种蠢材,可是你不相信,非要去......”
我被父亲冷漠的话彻底的激怒了。又是哥哥,他们总是在我面前标榜哥哥的优秀,我打心底里尊敬哥哥,但是我对于一直被拿来与他比较的行为深恶痛绝。
“你不用再说了,父亲,既然你是这么的看不惯我,那我明天就回学校,再多看我一秒都会让你感到恶心,感到无比怀念霍齐的话,那我会很快的离开的。”
我极力地装作心平气和地说出了这段话,但是直到我站起身,我的父亲都丝毫没有要阻拦的样子。
“慢着,兰斯我问你,你跟那个叫菲尔逊的年轻人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跟他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们......”
“你能不能别再说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觉得没有受到任何的尊重!我不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吗,父亲?我一定要一直这么被你管束是吗,或者说你一定要如此来揣度吗?这是偏见,这是赤裸裸的偏见!”
我愤怒地扔下了这句话之后就摔门离开。把母亲的劝慰与父亲的谩骂统统隔绝在门后,我当即决定回房间收拾东西,在这里多待上一时片刻都会让我发疯。
傍晚的时候,我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门。母亲正一脸担忧的站在门前,看见我出来,母亲赶忙迎了上来。
“兰斯,别跟你的父亲生气,他只是没有那么的理解你,但他还是爱你的!哦。兰斯,你这是要去哪里,你不打算跟我们一起度过剩下来的假期吗?”
我俯下身轻轻地拥抱了母亲,看着她的脸说道;“对不起,妈妈,我必须要离开这里,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自从哥哥离开后,父亲就没有给我一个好脸色,他总是指责这里,指责那里,我会发疯的。他总是把我跟哥哥相比较,我知道,哥哥才是你们最骄傲的儿子,而我只不过是附属品罢了。如果可能的话,代我问一问父亲,他是否愿意我代替哥哥去死呢?”
“兰斯,不是这样的!”母亲紧紧地懒着我,用她温柔的双手轻抚着我的后背。
“你的父亲,他在一直接受不了你哥哥的死。而你从十岁左右就被送到巴黎,父亲他没有什么机会与你相处,你那时出生他也不在。他对你一直是心存愧疚的,觉得他没有好好教导你,缺席了你的人生,所以他才会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参与你的人生。别再怨恨他了好吗,兰斯,我们有个宴会,你的父亲已经先去那里了,我在这里等你,你会跟我们一起来的,对吗?”
我注视着母亲,有点抱歉地轻轻推开了她“对不起,妈妈,但是我必须要走,我不能陪你们参加宴会了,请你无论如何都要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