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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拒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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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忙从背后褪下书包,金鸡独立的站着,将书包放在抬高的左大腿上,匆匆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红色方形手提袋,袋子顶端露出绿色丝绒布袋的褶皱束口,一伸手递给她道:“圣诞节快乐。”
“谢谢。我不要,我不过外国节日。”高则灵说完继续朝前走,仿佛唐僧取经似的执着于赶路。
于群见她不停留,便在后面一手提着书包,一手举着那个苹果追过来道:“不过也没事,全当是一个普通能吃的苹果就行。”
高则灵之前遇到的男生总是会很急迫的表明心迹,然后她拒绝,再然后分道扬镳,是很干脆利落的。她不知道于群这么能忍,到现在都不说。她不是自命不凡认为任何人都会喜欢上她的人,可她很讨厌长时间跟一个不感兴趣的人像情侣似的在一块。
走到宿舍大门口她下定了决心,回头对于群道:“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对你没那种感觉。”
于群还没来反应过来,高则灵已经消失在视野之外。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足有一分钟,他自认为自己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像她这样一个穷酸丫头有什么可傲的,居然拒绝自己这么多次。
人对于一种不满意的情绪不能长时间回味,否则会越陷越深,他转身回去,两腮的肌肉因为咬牙切齿而变得突出僵硬,猛然看见路旁不锈钢的分类垃圾桶,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将手中的苹果用力向那垃圾桶砸过去,咚的一声,苹果又被垃圾桶的铁皮肚子反弹到路中间。附近过路的人被这冷不防的巨响吓了一跳,纷纷侧目,朝他骂一句神经病。
碍事的烂苹果被路人的脚尖踢来踢去,夜深人静后终于定位到了不碍事的路沿。
已经十点了,宿舍里只有高则灵一个人。
女生对于别人是否有恋情总通过回宿舍的时间判断。在关门前回来的一般都是单身,半夜拍铁门喊开门的则是恋爱前期,夜不归宿的便是成熟期。
易清则是一个不遵循这种规则的人,她们经常津津有味的在背后议论她,有人认为她被有钱人包养;有人说她感情丰富,估计有五六个男朋友;还有更离谱的说她在外面上‘夜班’。总之这些猜测都没得到认证,因为她们不和她说话很久了,关系没好到能询问她隐私的地步。
她学校里没有朋友,想旁敲侧击的打听一点关于她的八卦也没地方。
有些事情越神秘越引起别人的兴趣,她们不时地向班里其他人寻求线索,渐渐的带动起一股研究易清的风潮,什么今天憔悴了,没化妆了,头发烫卷了,衣服换了都能联想到跟男人有关。
易清不是那么复杂的一个人,只是爱玩而已,从小到大没得到过多少关注,少了些管教,多了些自由。
最近她跟朋友经常出入一家酒吧,看上了酒吧里的驻唱,名叫彭泽。一个20岁的漂亮男孩子,高个瘦身材,头发是正经的黑色,浓眉深目的感觉有些像肤白的东南亚人,很受女生欢迎,结束表演后经常被人请去喝酒。
今天是平安夜,酒吧里的人挤挤攘攘分外多,外面是穿羽绒服的温度,里面是穿背心的热情。
易清和几个姐妹坐在离舞台最近的桌子旁,边喝酒边等彭泽下场,同时等彭泽的还有好几个女生。
DJ的音乐声震天动地的响。
彭泽身穿红白相间的棒球服,宽松拖地的牛仔裤,腰间塞着一条大手帕,是当时嘻哈音乐人喜欢的装饰,在台上扭动着灵活的身姿跟台下的观众互动,他多年的经验指导他做哪些举止会得到更多女孩的尖叫。
头顶上不停变换颜色的旋转氛围七彩灯,照射在男男女女高举着的手臂上,握紧的拳头,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着空气。
在这种充斥着思想自由、身体解放的场合中难免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危险,所以酒吧负责安全的保安都是巡警式的来回游荡。
“易清,彭泽马上结束了。”左手一个女伴大喊着提醒道。
“我们去退场楼梯那接他吧,不然一会儿又被别人抢走了。”右手边的女伴接着说道。
易清一仰脖子喝完了杯中的酒,把杯子在桌子上重重一放,说句:“走!”,便起身往舞台右边挤过去,两名女伴紧随其后。
彭泽终于在众多女生的疯狂叫声中下了台,她们堵住楼梯口,像关在笼子里的丧尸渴望咬人般伸手去够彭泽。
彭泽得意自己的人气,一步一顿的笑着走下去。易清在前排,眼疾手快的拉起彭泽的右手高高举在空中,锐声叫道:“姐妹们,我先到的,今天彭泽是我的了,你们散了吧,找其他人!”
这场争夺赛已分出胜负。
蜂屯蚁聚的人群渐渐散开,一个高束着波浪卷马尾的年轻女人却站在当地没有动,她双手抱胸站在易清她们的面前,一副来者不善的表情,在蓝色的灯光下,那烈火似的红唇变成暗黑色,一边嘴角微微上翘。
那女人从头到脚不住地打量易清,终于开口道:“你是哪里的学生?听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活跃的很。”
“我活不活跃跟你有关?”易清拉着彭泽要走。
这时,那女人身后的七八名同伴从她两侧走出来,气势汹汹的站成一排,像鸟儿展开了翅膀一样堵住易清她们的去路。
“你跟我无关,可是你身边的这个男人跟我有关!以后只要有我在,你记得,你得靠—边—站!”她狠狠地盯着易清,最后几个字着重强调,又转向彭泽道:“你还不过来?你要跟她走?”
彭泽用另外一只手捋下易清抓住他手的那只手,满脸堆笑的向那嚣张女人走过去道:“路姐何必跟小姑娘家生气呢,她不认识你。我也不知道你今天来呀!”
彭泽一手攀住白路的腰,一手在她的手臂上摩挲着安抚她,嘴巴凑在她的耳垂边低语,听不清说的什么,结果是两人终于喜笑颜开的打情骂俏起来。
彭泽是老于世故的人,他在两人的综合实力中间来回度量:白路是常来捧他场的人,25岁,认识有两三年了,家里做连锁超市的生意,对他出手大方,每月从她那里得到的小费、酒的提成数目可观,是不可忽视的经济来源。易清则是年轻漂亮的学生,谈感情自然是这类人优先。但又因为是个学生,来酒吧时间不确定,认识也不过两三个月,没摸清家庭底细,不便为了她而得罪白路。
再三思量后便对易清道:“易清,今天对不住了,你先玩,回头再联系”说完,便挽着白路的胳膊走了。
白路临走不忘回头对易清做一个胜利者的鄙视。
易清本来对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就一肚子愤懑,听了彭泽的话更是老羞成怒。彭泽是新欢,她还舍不得对他动怒,自然把今天受的辱全加到白路身上,认为这些不快都由她而起,带要上前拦住她们,却被同伴一把拉住,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别冲动,她们人多,好汉不吃眼前亏。”
易清被她俩横拖倒拽回原来的位置上,讪讪的喝着闷酒。那两人见易清没兴致,也不敢有其他想法,没坐多久几人便回去了。
易清打车回去。出租车里开着暖气,把车内日积月累的千万种人的气味都一起蒸发了出来,直钻鼻孔,加上后背传来的一走一停的撞击感,恶心直涌喉头。
易清捂着鼻子,忙把车窗落下一条窄窄的缝隙,凉风扫在脑门上,立刻缓解了许多。
下了车,回到宿舍,只有高则灵一人躺在床上看书,一条腿耷拉在地上,书本完全遮住了脸。
“只有你一个人?”
高则灵嗯了一声,并不把书拿开。
气氛完全尴尬,找不到别的话说。
易清脱了鞋,顺着梯子爬上床铺,把叠好的被子拉开,胡乱往身上一盖,瞪着眼睛看天花板。
过了一会儿,伸手往裤袋里摸,掏出烟和火机,把那烟盒放在耳旁晃了晃,没有声响,打开一看,空空如也。因为太不舒服,她懒得动,听天由命般的叹了口气。
高则灵因为是下铺,灯光只能照进来一半,躺着看书很费眼睛,她放下书闭目养神,想起来还没洗漱,便坐起身来去穿鞋。
易清听见底下有衣服的窸窣声,抓着护栏坐起身来去看,见高则灵在穿鞋,忙道:“你出去么?帮我买包烟吧?”
高则灵抬头看下巴抵在握着护栏双手上的易清,脸颊绯红,眼神涣散没精神,便又低下头把已经勾在脚尖的拖鞋换成了运动鞋。
易清这才知道会错了意,错了就错了吧!她实在不想自己出去买,因为心里发闷,又非常的想吸入一点尼古丁麻痹一下神经。
她看着在穿鞋子的高则灵弯曲的背,她心里猛生出一阵委屈,像陌生人一样的室友今天好像她成了她的依靠,今天的羞辱有了可以庇护的港湾,眼眶温热的不可思议。
高则灵穿好鞋子,仰着脸问她买什么烟,看见她两行眼泪倒有些讶异。她不是爱打听人家八卦的人,所以表情很快恢复到平常。
易清给她指指空烟盒,又怕她记不清,便把那烟盒连同从钱包掏出的五十元钱一块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