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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认罪 ...

  •   隔着一面玻璃墙,季时砚凝望着陈厦的脖颈处。

      陈厦的喉结上卡了个黑沉沉的束缚圈,铁的,戴上它的人绝对不会舒服。

      里面有芯片,监视犯人一举一动的同时也能防止犯人逃跑。

      至于怎么防止——那自然人头落地。

      季时砚觉得有些讽刺,昨天陈厦还在他书房跟他谈心,今天就锒铛入狱。

      呵,做梦似的。

      季时砚按下自己的指纹,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这绝非是个荒唐的碎梦中某个更加荒唐的片段。

      “叮——”门上的摄像头转动视角,对准季时砚,“扫描中……”

      “扫描成功,系统已认证,尊敬的管理员08先生,经检测,您已通过正规流程获得批准,请进。”

      季时砚每次听到系统管他叫“08”,都会有一种自己仿佛是一枚台球的错觉。

      他拄着权杖——比起权杖,似乎更像个拐杖——走进去,里面正在审讯的公安人员对着他轻轻点头致意。

      季时砚坐下后,挥挥手让他们先出去。

      公安人员虽有不解,却也没理由阻拦,毕竟人家手上的纸盖了公章,便只是低声提醒了句,“虽然犯人是未成年,但犯的事性质很恶劣,您注意安全,千万不要轻易靠近犯人或取下束缚圈。”

      季时砚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淡地坐在那,思考陈厦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季时砚低头看了看表,很好,三分钟了,他想不出来。

      那必然是没有威胁。

      季时砚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小瞎子,叹了口气,“陈厦……”

      这个词好像触发了什么开关,陈厦一直低着的脑袋忽然抬起来,“我认罪,我叫陈厦,男,十七岁,我杀了人,我杀了我的亲生父亲……”

      季时砚皱了皱眉,不明白陈厦为什么跟他说这些,他又不是来审讯的,况且他们早就认识。

      他眉心跳了跳,隐隐约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斟酌片刻,他紧紧盯着陈厦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

      双目空洞无神、手指无意义摆动,他认识的陈厦可不是这个样子。

      即使不太看得见东西,陈厦也永远都会用一双温润又平静的眸子,非常专注地看着他,然后告诉他,“老师,我觉得我快要走出来了。”

      “这是好事”,昨天下午是他跟陈厦最后一次谈心,他鼓励道,“或许再过段时间,你就不必来庄园了。”

      昨天周六,今天周日,下午两点半,季时砚准时坐在书桌后面等候。

      人没来,他以为陈厦好了。

      陈厦也确实是该好了,六年了,从陈厦十一岁开始,季时砚给他做心理疏导。

      再不好,季时砚会怀疑自己专业能力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陈厦明明好了。

      明明已经好了啊。

      季时砚在玻璃墙外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走向了陈厦,轻轻揉了揉陈厦毛绒绒的脑袋,“下午怎么没来,还让人抓到这里了?”

      陈厦木木的,眼睛仍然没有焦点,只是重复,“我认罪,我叫陈厦,男,十七岁,我杀了人……”

      季时砚的心忽然刺痛了一下,他轻声,“陈厦,我是季时砚。”

      “我认罪,我叫……”

      陈厦又病了,季时砚在心里下了诊断书。

      很严重的自闭症。

      陈厦的自主意识被藏起来了,现在的陈厦只会反反复复说这一句话。

      ——他认罪。

      “你认的是什么罪?你出生就有白化病,眼睛几乎全盲,腿更是站都站不起来,你怎么杀的人?”

      季时砚打心底里不信,下午听到01说03家里出事了,他第一反应是陈厦或者陈晓被03这个畜生父亲家暴重伤。

      最后结果却让他沉默了很久——03和陈晓都死了,陈厦供认不讳,直接被收押。

      季时砚用最快的速度走完流程,一路闯红灯,才在陈厦被剃发前赶到看守所里来捞人。

      他拇指抚上项圈,很快玄黑色的项圈上亮起一个光屏。

      “系统提示,您已录入指纹,尊敬的管理员08先生,您已获得批准,请问您是否确定现在解锁编号18574、未成年犯罪嫌疑人陈厦的束缚圈?”

      季时砚没有犹豫,直接点了确认。

      “系统提示您,解锁失败,管理员01已介入,正向您发送视频申请,请您查看手机小绿框。”

      季时砚手指顿了顿,从衣袋里取出手机,看到弹出来的连麦申请,直接点了拒绝。

      “系统提示,拒绝失败,管理员01已强制介入。”

      草。

      视频连通。

      季时砚目光不善盯着屏幕里的人脸,“有权很了不起?”

      “欸,你说对了,有权就是了不起”,01笑眯眯看着季时砚,“小时砚,我只是例行提醒你,虽然你拿到了上头的批复文件和公章,对小厦可以实行一年期的代为监管权,但你动用权限让自己的线上申请书插队,已经严重违反管理员公约,按例……”

      手机里传来翻纸张的声音,季时砚知道01多半是忘了按例怎么处理,他直接提醒道,“按例关我三周禁闭,期间封禁一切管理权限,不准踏出庄园一步。”

      01越发弯了眉眼,“知道你还要这么干?小时砚,插队可耻,你这是在仗着我的偏爱滥用管理权么~”

      季时砚感到一阵恶寒,强忍着把手机摔出去的念头,冷冷一笑,“有句话你说的很对,我表示认同。”

      “哦?”

      “有权就是了不起”,季时砚晃了晃手里的白纸,上面鲜红的章格外醒目,“人我带走了,有意见去找相关人员投诉。”

      01啧了几声,“我能有什么意见,合理合法。。”

      01说完没给季时砚再开口的机会,直接掐断了连线。

      熄屏手机,季时砚再次将拇指贴上束缚圈。

      咔嗒——

      他轻柔地为陈厦取下项圈,“跟我走好吗?”

      陈厦目光依旧麻木呆滞,“我认罪……”

      季时砚心里有点发堵,那种努力了整整六年马上就要成功、谁知过了一个晚上却功亏一篑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陈厦,你没有罪”,季时砚把瘦小的人抱起来——陈厦真的好轻,身上皮肤病态的苍白总是让他显得很脆弱。

      尤其那双满含忧郁却又向往希望的眸子,总是令看到它的人很心疼。

      ……

      陈厦曾经就是用这双浅灰色的眼睛,看着他,问他,“老师,阳光是白色的吗?我想画一次阳光,它很温暖。”

      季时砚握着陈厦的手,陈厦则握着一支细笔刷。

      他们共同画着一幅画,季时砚说,“白里带点金,是希望的颜色,就跟你的眼睛一样。”

      “我的眼睛…是金色吗?”

      季时砚毫不犹豫回答了“是”。

      哪怕他知道并不是。

      “谢谢你老师,我已经知道了阳光的样子,它就像妹妹的头发丝一样,细长柔顺。”

      “陈晓是很漂亮开朗的姑娘,你有个好妹妹。”

      ……

      “你有什么罪呢”,季时砚无视他人眼光,抱着陈厦往监狱大门走,“老师不相信你有罪。”

      ……

      季时砚知道陈厦不可能杀人,但光他知道可没有用处,他得拿出证据再替陈厦辩护。

      可问题是……他正在禁闭期,根本无从调查。

      最麻烦的是他的当事人还没办法交流。

      短短二十四小时,季时砚已经被迫体验了三种职业——心理医生、刑辩律师,外加私人侦探。

      季时砚心累,窝在扶手椅里看报纸打算散散心。

      老管家忽然走过来,没有直接开口,而是敲了敲书柜,在书柜上放了面镜子,正好照着他松垮的坐姿。

      季时砚狠狠叹了一口气,把腰板挺直,余光瞄着老管家的动向。

      老管家用灭烛器弄熄了三根蜡烛,光线很快暗下来——总之报纸是看不清了。

      管家用这种方式提醒季时砚现在不是看报纸的时间,他该去三楼办公——虽然在禁闭且权限被收回,但仍然办公。

      好吧,那就办公。

      持门官将贵重的实木大门一扇扇打开,他们训练有素,一路畅通无阻。

      季时砚走路轻盈而从容——因为神出鬼没的老管家时刻在他背后盯着。

      确保他不会失态的同时,也向来访的客人展示主人家族的高贵——但现在庄园并无外人。

      如果陈厦不算的话。季时砚并不知道管家把陈厦划到了哪一类,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受不了这种时刻如芒在背的感觉。

      季时砚忽然停住,解开礼服扣子的瞬间,老管家出现在他身后,接住了他的外套。

      呵——果然在盯着。

      “陈厦不是客人,他将住在这里。”

      “好的少爷,陈少爷的房间安排在您隔壁。”

      “不,重新安排,让他住一楼。”

      “是,少爷。”

      “另外我也搬……”

      老管家重重咳嗽两声,季时砚瞬间止住话头,不再提搬房间这种出格事,拄着权杖优雅上楼。

      有个太尽职尽责的管家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就比如这该死的权杖,他其实很想丢在楼下。实木权杖镶嵌着搂花银饰,权杖的头是全银的,镌刻着家族图腾——换而言之,它真的很重。

      可他不能丢,因为他的管家会捧着权杖弯腰,客客气气地强迫他把权杖拿好。

      老管家几十岁的人了,他不嫌腰疼,季时砚都替他疼。

      季时砚觉得比起自己,可能老管家更需要这根“拐杖”。

      唉。

      好几百年前就已经步入现代社会了,但庄园里从不用灯。

      可能是管家对于故国某个时期的眷念吧。

      管家时刻指挥着佣人点燃蜡烛,保持足够照明。

      季时砚踏进书房,发现里面提前亮了烛台,他视线稍稍左移,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陈厦。

      陈厦坐的椅子没有扶手,老管家很严谨,扶手椅是庄园主及其家眷的特权。

      季时砚莫名有些不悦,还没说话就看见佣人抬了把扶手椅上来。

      好,看来管家听进去了他那句“不是客人”,并且以他不知道的某种手势暗语提前发布了命令。

      至于陈厦为什么会在这里,自然因为每个周末他都在这里,在季时砚的书房。

      管家见他带熟客回来,就直接把人推上了三楼——怪可笑的,庄园里不许用电灯降低格调,却安装了快捷便利的电梯。

      季时砚坐在书桌后面的一刹那,满屋子人就全部消失了。

      还贴心关好了门。

      季时砚没打算现在跟陈厦谈心,只是打开电脑快速浏览文件。

      坐姿依旧端正——哪怕门关着,也保不准管家是不是在某扇窗户对面拿单筒望远镜观察着他。

      这庄园可不止一个管家,他们都是老管家的好眼线,逼得他不得不走到哪都要摆出贵族做派——哪怕独处或者睡觉。

      想辞退都不行,老管家是母亲安排的,从英格兰王室直飞华夏,负责打理见春园的一切——包括他这个庄园主,美名其曰:他太年轻,需要帮衬。

      季时砚没觉得自己有多年轻——他二十六了,不是十六。

      陈厦还是老样子,但在这间书房,他好像比在别处要放松一些。

      季时砚改了主意,他拿起桌面的小金锤,敲了敲铜铃——在信息网络高度发达的如今,还用这种原始的传唤方式,真是……

      老管家轻敲两下门板,提醒季时砚自己要进来了。

      季时砚头也不回,直接发号施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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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不管了,受了点刺激,我这个精神状态,下一本只能写出个疯批了。《穿书逆徒后被师尊攻了》 师徒年上、疯批白切黑、绝对压制、墙纸爱。 师尊一边漫不经心挑逗徒弟,言辞刻薄眉眼不屑语调讽刺,一边掐紧徒弟细腰绝不允许他逃出手掌心!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