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季时砚很心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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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物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现在它依然静静躺在季时砚书房抽屉里。
……
那是一个很特殊的礼物。
……
陈厦还小的时候，抑郁症就已经很严重了。
严重到什么地步呢，他会经常出现幻觉。
季时砚也不知道陈厦这个小瞎子在幻觉里究竟都看见了些什么。
“停下，陈厦”，他把小手抓进掌心，“如果你再掐自己，我要考虑把你绑起来了。”
陈厦很痛苦，可他只是沉默着、安静的，不打扰任何人的，用伤害自己来缓解崩溃而已。
他不像别的病人那样闹，他只是掐着自己，然后笑着说，“没关系的老师……”
“我过一会就好。”
季时砚强硬地抓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却温柔地拥抱了他，“你要怎么好?老师教你换个方式好……”
陈厦没有拒绝，于是季时砚在陈厦震惊的目光中递给他一把小刀。
与此同时，还有一块巴掌大的沉香木。
季时砚就是用这把小刻刀和一块沉香木，教会陈厦控制内心负面情绪的。
季时砚握着陈厦的手，专注地教陈厦雕刻手镯的模样。
“陈厦，听我说。”
陈厦温顺而乖巧地看着他，等他说话。
“无论你看到了什么，将它们刻在手镯上，它们就被封印了，再也逃不出来。”
季时砚不断给陈厦心理暗示，并且在那一刀刀中将暗示加深。
直到有一天陈厦终于相信了他的话，“我看不见它了，它……不见了。”
季时砚捏着陈厦的食指，带着他摸手镯上的图案，“它在这里，被囚禁着，成为你的战利品。”
于是陈厦又笑了，“那我，还真厉害。”
——是的，陈厦，你很厉害。
季时砚这一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坚强的人。
——陈厦，等你的手镯上刻满战利品，老师就把它作为礼物套在你左手腕上。
陈厦，等你的手镯再也刻不下任何东西，你就不会再看见幻觉了。
陈厦，妈妈教你隐忍苟且，老师却要教你打败它。
使你幸福快乐地活下去。
……
季时砚等这一天已经六年了，可陈厦又病了。
窗外开始下雨了，雨珠打在玻璃上，又蜿蜿蜒蜒流淌下来。
乌云，你到底在为谁难过?
季时砚扫了一眼琉璃窗，又把视线移回餐桌上。
洁白的餐布中央摆着烛台，雪白的蜡烛缓缓燃烧。
烛泪淌下来，积在烛台上。
季时砚就是隔着这样朦胧的烛光，看陈厦的脸。
陈厦的脸有些模糊，被烛火晃得看不太清。
季时砚皱了皱眉，下意识看得认真了些。
就是这么一瞬间，季时砚忽然明白了什么——陈厦看着他的时候，便是这样的模糊不清。
陈厦那么认真地看着他，专注地看着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是不是因为想看清楚他的模样?
季时砚忽然生出了一种非常非常强烈的想法，他非常非常想要陈厦的眼睛好起来。
他想让陈厦看清他长什么样子。
可陈厦的眼睛是天生的，天生的白化病带走了他看清这个世界的权力。
这样的眼睛，是治不好的。
听着越来越大的雨声，季时砚的心情也跟着跌落，像是庄园角落跌落的山葡萄，果实很快腐烂在了土壤里。
季时砚站起来，把陈厦从餐椅上抱到轮椅上，“陈厦，我是季时砚。”
“今晚跟我睡好吗？”
季时砚的声音并不算小，至少老管家——伊登·布莱克伍德是听清了的。
伊登老头什么也没说，罕见地没有对小主人的出格表示异议。
伊登是个好姓氏，在英格兰，它象征着优雅、安宁。
老管家伊登目送两位少爷进了同一间卧室，什么也没多想——他只是切实地觉得陈少爷需要帮助，总是不睡觉可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他这位管家来说，照顾不好客人挺失职的。
管家贴心地准备了两杯温热的睡前奶，让佣人送到少爷的卧室。
……
季时砚坐在床头，大腿两侧架了个小桌子，他正在对着荧幕敲字，向华夏官方人员报告陈厦一天的动向。
这是每天必做的例行功课，想要把陈厦留在身边，就必须不厌其烦如实上报。
如果陈厦有什么不对，或者被人发现他伪造陈厦动向，那么公安的人会立刻终止他的监管权，即使一年期还没到，他们仍旧会带走陈厦。
到时候季时砚作为监管人也要承担法律责任。
不过——应该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陈厦坐在他旁边，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牛奶。
好像不舍得咽似的，每一口都要品尝很久。
陈厦喜欢牛奶，尤其喜欢国内西北某个农场的鲜奶。
季时砚是知道的，但是他这里没有，伊登老头进的都是西方货——或者不如说，是他母亲给他寄的，王室有私人奶牛场。
季时砚不管它什么来头，在他眼里，这就是西方货，他压根喝不出来什么区别，牛奶就是牛奶，管它什么区别。
季时砚不喜欢纯牛奶，他嫌这种奶有腥味，但是甜牛奶他喜欢，比如pp星的儿童奶。
说出去有点丢人，但是见春园的大少爷的确最钟意儿童奶。
季时砚十几岁的时候，老管家还惯着他会给他买这种在其眼中不符合贵族身份的掉价货。
季时砚成年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pp星了，全是讨厌的西方货。
不知道什么原因，西方的奶牛格外腥。
所以季时砚每次看着陈厦喝牛奶，都感觉很新奇。
这么腥的西方货，陈厦怎么喝那么不舍。
每次见面，他都给陈厦几瓶玻璃瓶装的鲜奶，陈厦不至于这么舍不得吧？
陈厦是不是一口没喝，都给妹妹了？
早知道他应该盯着陈厦至少喝一瓶，再放陈厦回去的。
陈厦真的好喜欢喝牛奶，他低着头，嘴唇就没有离开过杯沿，他一直在小口抿，看得季时砚都想把自己那杯给他了。
季时砚只犹豫了几秒钟，就端起了杯子，还没递过去，卧室门忽然被敲响。
季时砚手微顿，差点把奶洒床上。
“少爷，牛奶记得喝，公主刚刚打电话来问候了，您晚点记得给她回电话。”
莫名有种刚要做坏事就被抓包的感觉，季时砚默默看了手里的西方货一会，仰头一饮而尽。
这奶再在他味蕾上多待一会他都想吐。
管家的眼线究竟都藏在哪?为什么他什么都知道?
季时砚感觉一阵恶寒，爬起来关紧窗帘，四处走了一圈，打开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挨个检查。
很好，没人。
下一次他要先把窗帘关起来，然后把牛奶倒一半给陈厦，甚至全部给陈厦。
看着陈厦喝牛奶，让季时砚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季时砚回来的时候，陈厦已经躺下了，扒着床边，只占一小块角落。
季时砚叹了口气——陈厦怎么总是那么小心翼翼。
陈厦无论拿放什么东西都很轻，好像很怕弄坏什么东西。
陈厦好像没有任何占有欲，甚至连床他也只睡个角落，生怕占用太多空间。
季时砚越看越想叹气，单从行为上看，陈厦除了不会说话了，好像也跟正常的他也差不多。
这种奇葩的自闭症他还是第一次见。
陈厦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陈厦就聪明到这种地步，他只是教了陈厦怎么控制负面情绪，陈厦就举一反三学会控制自己的意识了?
真是个……聪明的坏学生。
季时砚双臂搂着陈厦的腰，把陈厦往床中间挪了一点。
“你很怕我吗？躲那么远。”
陈厦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季时砚觉得自己从陈厦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委屈的情绪。
“陈厦……”季时砚神色古怪，“你该不会又觉得我在欺负你吧？”
……
陈厦就是这么觉得的，他腿不好，费了很多力气好不容易才移到边缘处，季时砚就把他抱回了中间。
他没有抗议什么，只是一眨不眨盯着季时砚看，直把季时砚看得心虚起来才转回头，弓下身子蜷缩着打算睡觉了。
季时砚在心里叹了口气，收起小桌和折叠电脑，吹灭蜡烛睡觉——他才不要麻里麻烦用什么灭烛器，吹一下多简单又省事。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给庄园里装上电灯。
……
再一次醒来，季时砚是被咬醒的。
竟然不是被佣人故意发出的打扫声吵醒的——这是季时砚第一个想法。
不对，庄园里又没有养狗，为什么会有东西在咬他——这是季时砚第二个想法。
季时砚感到十分惊悚，他谨慎地掀开被子，然后沉默了。
“陈厦”，季时砚忍受着手指上的怪异感觉，“咬够了没有?”
季时砚其实有轻微起床气，但是对着又盲又病的陈厦，他发不出来。
他闷在心里，语气也闷闷的，“你要是饿了，你推我也行，你别咬我，没洗手不干净。”
陈厦见他醒了，松口，坐起来，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干瘪的肚子，
季时砚看了看手表，好，很好，五点半。
陈厦怎么饿这么早，他一觉睡到九点十点都不会饿。
季时砚完全忘记了昨天是谁在心里说生活要规律的，他现在就一个想法:把陈厦按回去，然后再睡一会。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季时砚很心虚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