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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那你叫唤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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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海用手指戳了刘壬杰的胳膊一下。
刘壬杰胳膊一耸,躲开他。
“你哑巴呀?”
“你才哑巴。”刘壬杰可算说话了。
关海懂了,刘壬杰这厮不会好好说话的,只能怼着他说。
“不哑巴你不搭理我?”
“我怕你鼻涕蹭我身上。”
关海被说的一下子脸通红。
这是去年冬的事了,那阵子天冷,关海被冻得鼻涕拉瞎的。他觉得他不是感冒,因为他嗓子不疼也不咳嗽,他就是鼻涕多。
上课时候,教室里火炉烧得很旺,关海又坐火炉边上,他感觉又闷又热,鼻子也不通气,堵得不行。
他渐渐感觉鼻涕似乎要流淌下来,他立刻用手指抠了一下鼻子,抠出黄豆大小的黄褐色大鼻涕来。
自己的玩意他不觉得恶心,沾在手指上他还能盯着津津有味地看,可是不能就这么一直留在手指上,毕竟还有更多鼻涕等着呢。然而粘在课本上或者自己衣服上就更不好受了。
关海灵机一动,把鼻涕抹在课桌底部了,就是大腿和桌堂挨着的那个部位,作为一个小学生,桌椅对他来说是偏大的,他的腿与桌子还有一段距离,只要他不抬腿,桌下的鼻涕就蹭不到他腿上。
他找到这么个好地方储存鼻涕,越发起劲的挖起剩下的鼻涕来。
左手食指抹一下,右手食指抹一下,再换左手中指,右手中指。
他趴在课桌上,抹得起劲儿,忽然就听到不知谁“噶”的笑了一声,又猛地扼住了。
关海抬头一看,发现一整个班级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呢。
讲台上的老师一脸嫌恶的表情,说:“关海你大鼻涕能不能擦一擦,抹课桌上干啥啊?”
随着这一句话落地,班级瞬间轰笑起来。
关海成功的沦为全班的笑柄,整整一个冬天。
那段时间女生动不动就说他:“离我远一点!关海你恶心死啦!”
可现在都夏天了,这件事过去这么久,早就没什么人提了,没想到刘壬杰忽然蹦出这么一句来,关海顿时伤自尊心了。
他也不再搭理刘壬杰,心想:你就傲吧。你不就是仗着自己学习好,就端着吗?你给我等着,等期末考试的,看我不超过你,你个手下败将!
不得不说,关海确实拼了全力了。
期末考试时,他一个吊车尾的选手,成功把自己考成了班级第二。
第二,然而仅仅是第二,第一仍然是那个可恶的刘壬杰。
这次不算,下次再来!
然而一次又一次,管你月考、期中考、还是期末考,刘壬杰还是那个班级第一,关海永远是班级老二。
怎么就考不过他呢?
到底咋回事呢?
关海问自己妈,自己那么努力,还比不过刘壬杰那个傻子吗?
关海妈问:“你连傻子都考不过,那你是啥?”
关海说:“我不跟傻子比。”
“那你叫唤什么?”
“妈,你帮我想想办法呗,让我把刘壬杰比下去!”
关海妈正抽着烟,几个烟圈之后,她把烟蒂一掐,丢在地上。
“妈给你买个学习机咋样?”
“那是啥?”
“你三姨说的,她儿子同学有这个,说是能练五笔打字什么的。”
“哇,我老弟不是在镇上上学吗?他同学家是镇里的吧,肯定是好东西,我想要,妈你给我买。”
“去把地扫了。”
“好嘞。”
“碗也刷了。”
“凭啥啊,刷碗是我爸的活。”
“你还要不要学习机了?”
“行行行,我刷行了吧。”
“晚饭也你做。”
“哪天不是我做啦?”
几天后,关海收到了崭新崭新的学习机。
所谓学习机,主要构造就是一个有卡座的键盘,外加俩手柄,卡座上可以插不同类型的卡带。
等关海将所谓的学习机完全摸透之后,他明白了,什么学习机啊?这明明就是个游戏机!
为了应付老妈,老妈在的时候,关海就一本正经的练习五笔打字,有各种字根小游戏,还有小口诀,关海妈看这些就跟看天书似的,真有种自家儿子出息了,以及自己跟不上时代发展了的感觉。
关海妈其实无所谓自家儿子学习好坏,她看自家儿子开心那傻样,以及偷摸玩游戏的样子,她就觉得好笑。儿子哪有本领瞒住亲妈呢,他一个小眼神他妈就知道他是喜是怒,是偷还是奸。
学习机这玩意可是新奇的很,整个学校也就关海有了。
果然,一天放学,刘壬杰跟他凑一块走。关海总觉得刘壬杰一直在偷摸着看自己。
关海的脚步那叫一个轻快,他恨不得快点回家好玩游戏机。然而他蹄子蹽得飞快,刘壬杰一点也没被落下。
终于,关海立定扭身,一下子抓住对街刘壬杰望过来的眼神。
关海问他:“你瞅啥?”
刘壬杰收回视线,装作漫不经心走路。
“没瞅啥。”
“没瞅啥你瞅我干啥?”
关海本以为刘壬杰还会跟他墨迹一会儿,没想到刘壬杰吭哧了两声,蚊子似的问了他一个问题。
关海扯着嗓门大喊:“你说啥?我听不见!”
刘壬杰看一眼关海,就穿过街道走到关海身边了。
“我妈说你妈给你买了一个学习机?那是什么?”
“哈哈,你想看吗?那你来我家啊。”
“好啊。”
这还是刘壬杰搬走后第一次来关海家。
关海家当然还是老样子,他们进入院子,从房后绕到房前,此时房前一个烟囱正在咕嘟咕嘟冒着黑烟。没错,关海家这老房子烟囱不在顶上,而是在房前。
关海和刘壬杰路过窗户,窗户正开着,不是那种侧边开的窗户。他家的窗户也古董似的,分上下两扇,上面那扇可以掀起来,用木棍一支,便是开窗了。
关海踮起脚扒着窗户往里看,看见他妈正坐在炕上悠哉的看电视呢。他家这电视是关海妈结婚时买的,是个大屁股彩电,买了快有十年了。
关海妈听到动静侧头,就看到自己儿子的半拉脑袋。
刘壬杰个头小,也没凑过来扒窗户,他家窗玻璃糊得包浆,所以关海妈没看到刘壬杰。
“儿子回来啦,快进来吃好吃的。”
不用关海妈说,关海的狗鼻子已经闻到肉香了。
他嗷呜一声冲进了厨房,房门虽然大敞,然而满厨房的肉香还是没有散出去,一进屋关海就被香一个跟头。
他欢叫着:“妈!你烀肉啦?”
里屋传来关海妈不清晰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你爸去给人帮工了,趁他不在,咱娘俩吃点好的。”
关海兴奋的小狗似的,无形的尾巴使劲儿摇,一路摇叫里屋去。然而他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回身往厨房看了一眼,没见刘壬杰进来。他又抻脖子往开着的窗户处望,也没见人。
关海妈问:“你找啥呢?”
关海立刻凑到自己妈跟前,小声问:“妈,你烀的肉多吗?”
“咋?”
关海犹豫一小下,继续说:“我把刘壬杰领来了。”
关海妈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俩小孩不在一起玩了呢。
她问:“人呢?叫进来呗,不差他这一口。”
关海立刻往外跑。
然而无论厨房还是院落,都不见刘壬杰的身影。这家伙莫非凭空消失了?关海不死心的往外走,出了大门,顺着小路走十来米,来到大街上。右看看,左看看,终于看见了一个已经走远了的背影。
刘壬杰正在往家的方向走。
关海大喊了一声:“刘壬杰!”
刘壬杰听到了,他停住脚步回头,冲关海挥了挥手,便继续往前走。
关海又喊他,叫他等自己,一边喊一边追,终于追上了。
“你去哪啊?不看学习机啦?”
“下次再看吧。”
“下次我就不给你看了,必须今天看。”
“那算了,我不看了。”
关海哈哈大笑,“看你那小样,”关海扯着他的胳膊就往自家拉,“别装假啦!我妈叫你呢。”
关海一提自己妈,刘壬杰倔强的双脚就松动了。
刘壬杰一直管关海妈叫大姑,因为刘壬杰一家是因为她的关系才住进她家,他们一家跟关海爸都不太熟,所以亲属关系就从关海妈这论了。虽然根本就没有亲属关系,可是刘壬杰经常觉得关海妈好像自己的亲姑。他没有姑姑,可能有远房的他不知道,不过他有娘婶,那些娘神对他都不怎么好,也谈不上坏,反正就是比较漠视他,别说他了,他妈也被漠视。他没有吃过娘婶家的好吃的,没有穿过娘婶给买的衣服,可是他吃过关海妈包的饺子,吃过关海妈从山里捡来的榛蘑,还有榛子,关海家的樱桃、李子,关海妈亲手做得樱桃汁。他穿过关海妈织的毛手套,关海妈给自己儿子和刘壬杰一人织了一双,还有毛帽子,也是成双成对的。关海妈胆子大手巧,也是因为她,原本不敢上山的刘壬杰妈,也跟着她上山了,捡点蘑菇、松塔之类的。她还跟着关海妈学织毛衣,她简直就是关海妈的关门弟子。
总之,刘壬杰对关海妈还是感到很亲切的。既然大姑都叫他了,那他不能不听大姑的话。
关海带着刘壬杰进了自家屋,他们穿过厨房,来到里屋,关海妈已经把炕桌端到了炕上,桌子上正摆着一大碗,两小碗热腾腾的烀肉。
肉没有经过怎么料理,就白水煮的,然而味儿实在是香啊,对于他们这种逢年过节才吃口肉的穷苦人家来说,太香了。
桌上还有一碗蒜酱,酱油、大蒜、十三香勾兑的,专门用来蘸肉。
他们农村没那么讲究,大家蘸酱就在一个碗里蘸,三人吃得一脸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