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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跟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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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松成用电脑打开S大官网,寻找屈缓的名字。
之前的聊天中,屈缓简单提到了他就任的学校以及专业,牧松成并不满足于这些,他需要进一步的信息,从中筛查出这个冒牌货的谎言漏洞。
搜索的过程出乎意料的简单。似乎是因为对方是新晋的海外高层次青年人才,校方特意写了一份公告,大张旗鼓地张贴在网站的显眼处。
“机械工程学院智能系统研究所的特聘副教授……”牧松成眯着眼快速浏览。年仅26岁就当上了副教授,说出去可得被多少人嫉妒。
本科、研究生和博士都毕业于C国的Z大学,这与屈缓刚才的说辞也对得上——他说失忆后便一直在C国生活,受移民在那里的亲戚照顾。屈家有移民在那里的亲戚吗?凭借牧松成对屈家的所有了解,他没有头绪。不过,硬要说,屈家家大业大,要是有人告诉他世界各地都有他们的分支,牧松成也是不会惊讶的。
公告的有效信息基本上只有这些,除此之外,都是一些对方在学术界的杰出成就与贡献,以及撰稿人的盛赞。内附一张屈缓戴着博士帽、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笑容的毕业照。这张照片几乎占据电脑屏幕的一大半,在黑暗的房间中极力彰显着存在感。
接着牧松成又摸去了Z大的留学生论坛,同样没废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不少屈缓活跃的痕迹。
屈缓的英文名是昆西。昆西·屈最初以新生的身份作为议论对象出现在留学生论坛上是在五年前,也就是牧松成高中毕业后的第三年。那条帖子的回复数量是其他热门帖子的五倍,牧松成草草阅读了某些回复,主题大都和屈缓的脸有关,他惊讶地发现那条帖子至今仍有人在下面留言。
综合另一些帖子的内容,牧松成得到的信息也与屈缓所说对得上。屈缓在那里花两年完成学士学位,并用之后的三年时间直接拿到了博士学位,回国效力。在此期间绯闻不断。
即使屈缓刚入职国内的S大,民间的学生论坛至今也有了不少有关屈缓的帖子。排除掉一些与国外相同的无效评论后,牧松成找到了一份匿名用户momo整理的屈缓一周课表,并每周更新校园内屈缓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他将帖子放进收藏夹后,才终于活动了已经维持几个小时的身体,将后背靠在椅背上,望向昏暗房间的天花板一角。他有一种如坠梦间的不真实感。
“啊。”五分钟过后,他突然弹起,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接近凌晨。
好像……忘记什么东西了。
连忙打开企鹅,傍晚编辑的文字赫然停留在输入框。他狂按退格键,开始滑跪。
【桃冻椰椰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早就看见消息了,但忙着其他事情忘回了。今天就不玩了,明天八点半准时上线[粉红小猪握拳.gif]
三秒后有了回复。
【坦塔罗斯】:好的,没关系~明天线上见。
回完网友的消息,牧松成看着手机聊天界面,发了会儿呆。之后,他打开短信,咬着下嘴唇向着一串数字发送:
我今天看见了屈缓,怎么回事?你到底在搞什么?
牧松成长舒一口气,坐在教室最后排的课桌上,一手支撑着脑袋,一手扒拉面前笔袋上的卡通装饰。
太好了,比预想的更轻松地混进来了。
虽然他自诩并不是一个执行力超强的人,但面对这种会影响自己人生的大事,他必须耗费极大的精力搞清楚一切。
于是,他在与“屈缓”重逢的第二天,就开始了昨夜起草的跟踪计划。
他摆正了一下头上的渔夫帽和脸上的口罩,不动声色地观察整间教室。
依据屈缓的一周课表,今早八点就是他的一节通识课。
如果换作是其他的早八课,即使离上课只有十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偌大的教室内入座的学生也不会超过半数。但这间教室不一样,就算牧松成已经早到半小时,前排座位早已座无虚席,学生左右窃窃私语,话题总是离不开这堂课的教授。
momo的课表还有详细的贴心备注。这节课的招收人数是50人,教室共有60个座位,空座位一定是有的,但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为了屈教授,痛苦早起也值了。”
坐在牧松成前面两排的两位女生明显也是来蹭课的,她们啃着包子小声说。
“那可不,原以为我将度过平淡无奇的大学四年,没想到今年学校竟然聘任了如此一位如花似玉的大美男。”
“屈教授简直是我的理想型,阳光又帅气,笑起来还有可爱的小酒窝,好想就此展开一段罗曼蒂克的恋情。”
“我不是打击你哈,但是一般像这种姿色的,要么英年早婚,要么外面花草不断,像我们这样的穷酸女大学生,人家肯定看不上。”
“拜托,不要这么现实嘛~”
纵使牧松成已经花了一个晚上接受屈缓发生天差地别变化的现实,现在再从他人的嘴中听到对“那位”屈缓这样的评价,他也依旧觉得不可置信。
没过多久,话题的主人公就走进了教室。
牧松成下意识拉了拉口罩,再次确认一下自己伪装得十分严实,目光和其他学生一同齐刷刷地看向讲台上的人。
屈缓穿着件黑色风衣,身形挺拔,双眸低敛,操作着身下的电脑。
牧松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屈缓的壳子在与他分别的八年时间里,已褪去少年时的青涩,在大相径庭的明润气质下,成长为了比他记忆中更加陌生的模样。
他在恍惚中回想起,即使高中时代的他大部分时间厌恶屈缓,因为各种原因,他与屈缓的相处时间,也比绝大多数人长得多。
而因为厌恶,才会肆无忌惮地注视屈缓——这与高三后心态变化了的他是不同的。
曾不止一次,社团活动室中只有他和屈缓两个人。他已经记不清谭律尧他们是因为什么事而忙碌了,但因为“规定”,即便两看相厌,他和屈缓也不得不几乎每日呼吸同一个房间内的空气。
他们不会交流,到了点就相继离开,回到各自的教室。屈缓总是坐在他的专属座位上,做着做不完的习题。而牧松成百无聊赖地坐在靠窗的桌子上,边摆弄他的吉他,边看着屈缓在空白的草稿纸上写下密密麻麻的数字与符号。
等等——
如果要确认对方究竟是不是屈缓本人的话,对比字迹不是一个很好的验证方式吗?
牧松成眯起眼睛,看着讲台上已经开始授课的屈缓,以及他背后醒目的PPT投影和空白的黑板。
台下的学生变得非常安静,一个个的要么抬头仰慕地望着屈缓,要么在笔记本或平板上疯狂记着笔记。
屈缓的声音不疾不徐,抑扬顿挫,内容条理清晰。或许因为这是通识课,他在讲述理论的时候,会添加相应的事例作为辅助教学。就连解释专有名词的时候,他也能用妙语连珠抓住台下听众的注意力。
或许吸引学生的,不单单是屈缓的颜值。真正听了屈缓的课后,牧松成心想。
“关于这个问题,有没有同学想要分享一下你的观点?”
到了提问时间。momo老师依旧贴心地备注,想蹭课的学渣不用担心屈教授会随机抽问到你,因为会有非常多的同学乐意主动举手向屈教授展现自己。
她说的没错,屈缓话音刚落,教室内就举起了不少手。牧松成注意到甚至是其中一位来蹭课的女生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其中。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屈缓的视线无声地在教室内扫视。牧松成在对方即将看向自己的方向时默默低下头,尝试用前排并不高大的身形挡住自己。
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倒数第三排的女生。”
牧松成前面的女生站了起来,高兴地表达自己的看法。
他在心里暗骂一声,盯着桌子上不知哪届学生留下来的刻痕,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一直到女生坐下去,另一位靠前的学生接着发言后,他才重新将头抬了起来。
台上的屈缓正认真望着回答问题的学生,神情与之前无异。
直到下课铃打响,屈缓也没有在黑板上留下任何的板书。
没关系,来日方长。牧松成对自己说,跟随屈缓来到了学校食堂。
目前并不是饭点,但屈缓依旧买了一份饭坐在了教师专属的区域。牧松成也才意识到自己的肚子早已十分饥饿——他忘记吃早餐了。
饱腹过后,牧松成再次跟着屈缓走到机械工程学院的教师办公大楼。
屈缓乘坐电梯上了8楼他的专属办公室,牧松成选择坐在底楼图书馆能看清门外动静的位置,守株待兔。
牧松成拿出放在背包中的笔记本,泛黄的书页彰显着本子本身的年代久远。这是他昨晚从家中上了锁的保险箱中翻找出来的。他本以为这本本子会永久地埋藏在保险箱的最底层,毕竟里面的文字全部有关高中时代的屈缓。
封面同样被他写了字,原本叫“我倒要看看屈缓有多傻逼”,后来被他划掉,改成了“屈缓观察手册”。
他深呼一口气,径直翻到了本子后面的空白页,时隔八年在本子上续写了崭新的文字。
关于屈缓的重新出现,他目前想到了四种可能的解释。一,有人整容成了屈缓。二,这是屈缓的双胞胎兄弟。前两个能用目前的科学解释,但如果都不是……三,这是屈缓的克隆人。四,借尸还魂。
屈缓思索半晌,划掉了最后一个可能性。虽然第三个同样离谱,但还是有一丝可能的。
再排除掉第三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可能性,目前他需要考虑的就是前两个。
除此之外,冒牌货的动机现在也没有头绪。但如果说和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不可能的。
牧松成想起了昨晚发完消息后至今没有发送回复的联系人,面色沉沉地用笔盖轻轻敲打笔记本上新写下的文字。
但至少辨别“屈缓”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屈缓。
在图书馆待了四个小时后,牧松成依旧没有蹲到屈缓。
他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合上笔记本,从高中的回忆中脱出身来,通过图书馆的大门看向外面空荡荡的走廊。
屈缓下午并没有课。牧松成原以为屈缓不会在办公室里待太久,会去实验室或其他地方。但按照现在的这个情况,屈缓极有可能办公到傍晚或者晚上才离开。
还有一种可能性——他不能证明屈缓早已从他不知道的出口出了办公楼。
牧松成站起身,在底楼逛了一圈,在不明显的角落发现了一扇能够随意出入的后门。
他叹了一口气。再等一个小时就离开吧。
一小时后,屈缓戴着帽子和口罩漫步在S大的校园。
应该是专属于音乐学院的教学大楼内传来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的第二首。他听了一会儿就走了。
一群身穿运动服的学生正好有说有笑地从必经之路的体育馆走出,他绕了过去,走向学校大门。
“哇,没想到屈教授不但在学术领域牛逼,拿起剑来也那么帅。要不是我是钢铁直男,说不定我也会沦陷呢——喂,屈纵和,你有听我讲话吗?”走在前面的运动服男生回过头,不满地对身后之人说,“你今天怎么总是捧着手机?难道悄悄谈恋爱瞒着我吧?喂,说好了大学四年大家都要做单身狗呢!”
“吵。”被叫名字的男生皱着眉收起手机,抬起头,目光掠到不远处的某个点,不动了。
“怎么?”前面的男生也看过去,只有几个走路的男的。没有美女。
“没事。”屈纵和收回了视线,“认错了人,那个人不会出现在这里。走吧,我该回家做饭了。”
“等等,今天有晚课你也回家做饭?”
当牧松成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并没有走向家的方向。
脚下的路很熟悉,他几乎能背出每一块砖石的纹路。再往前走几步右转,就能闻到糖葫芦店散发的糖浆香味,以及屈缓一刹那走进小区门口的身影。
糖葫芦店在八年中的不知道第几年换成了一家连锁超市,牧松成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跟随记忆中的屈缓走进小区,最后驻足在了深处的一栋居民楼下。
每当他停下脚步,在心中默数六十秒左右,从下往上数的第三层楼的左侧就会亮起暖黄色的灯,代表屈缓已经进了他的房间。
而现在,相同的位置始终亮着灯,里面的住户却早已变化。
牧松成在楼下站了几分钟,转身离开。
——他与屈缓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