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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市井晨光 ...

  •   晨光透过阁楼唯一的小窗户斜射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一方金色的光斑。
      岑今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江以南趴在床边的身影——少年半张脸埋在臂弯里,睫毛在晨光中几乎透明,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他仍穿着昨天的白衬衫,只是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
      岑今轻手轻脚地起身,床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江以南的眉头皱了皱,但没有醒来。
      岑今这才注意到他的姿势有多别扭——高大的身躯蜷缩在矮凳上,长腿无处安放,一只手还保持着悬空的姿势,似乎原本想抓住什么。
      阁楼里飘浮着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中如同金色的雪花。岑今拿起床尾的薄毯,小心翼翼地盖在江以南肩上。
      这个动作让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他闻到江以南发丝间淡淡的薄荷香气,与昨夜网吧沾染的烟味混合,形成一种奇特的矛盾气息。
      毯子刚落下,江以南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琥珀色的瞳孔在晨光中如同蜂蜜般澄澈,倒映着岑今略显慌乱的脸。
      两人一时都僵在原地,呼吸交错,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早。"
      江以南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喉结随着音节上下滚动。
      岑今迅速直起身,耳根发热:"你……没回床上睡?"
      "医嘱。"
      江以南揉了揉后颈,这个动作让他敞开的领口又下滑了一些,"需要有人监测你的体征。"
      这个借口用得如此熟练,岑今几乎要信以为真。
      他转身打开衣柜,取出一套干净的衣物:"我去洗漱。"
      楼下静悄悄的,父亲不知何时已经出门,只留下餐桌上几个空酒瓶和烟蒂。
      岑今用冷水洗了脸,冰凉的水流让他彻底清醒。
      镜中的自己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嘴唇因贫血而略显苍白。
      他盯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想起前世这个时候的自己——孤独、绝望,看不到任何出路。
      而现在,阁楼里多了个固执的守护者,用各种"医嘱"强行介入他的生活。
      岑今擦干脸,轻手轻脚地出门。
      清晨的小南庄刚刚苏醒,空气中弥漫着炊烟和露水的气息。
      他熟门熟路地走向村口的药房,老中医已经开门,正在门口晒药材。
      "小今啊,又来给奶奶拿药?"
      老中医推了推老花镜,"这次的方子我调整了一下,加了些安神的。"
      岑今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纸币。
      这些钱是老刘给的,原本应该用在"营养品"上,但他知道奶奶更需要药。
      离开药房,他又去早点摊买了两个肉包和一杯豆浆——给江以南的。
      前世他从未想过会有人陪他回家,更别说为对方准备早餐。
      这个念头让他胸口泛起一丝奇异的温暖。
      回到家中,岑今的脚步猛地顿住。
      江以南正站在门口,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在胸前,额头上覆着一层薄汗,白衬衫的领口被汗水浸湿了一小片。
      看到岑今,他的眉头骤然舒展,又迅速拧紧。
      "去干嘛了?"
      声音冷得像冰,但眼神却泄露了真实的担忧。
      岑今举起手中的药包和早餐:"给奶奶买药,顺便...帮你带的早餐。"
      江以南的表情微妙地软化了一些,他接过豆浆,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岑今的手背,一触即离:"谢谢。"
      阳光已经完全升起,照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分界线。
      他们沉默地吃着早餐,江以南的动作依然优雅,即使是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中。
      岑今注意到他吃包子时会先小心地撕开面皮,让热气散出,然后再小口咬下——这个习惯与狼吞虎咽的村里人截然不同。
      "我待会要出去一趟。"
      岑今放下空豆浆杯,声音很轻。
      江以南立刻抬起头:"去哪?"
      "工作。"
      岑今简短地回答,起身收拾餐具。
      江以南跟着站起来,身高差让他不得不微微低头看着岑今:"什么工作?"
      岑今没有立即回答。
      他走进厨房,将垃圾收拾好,又检查了奶奶的药。
      江以南像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踩在他的余光里。
      "网吧代练。"
      最终岑今坦白道,"就在镇上,不远。"
      江以南的表情凝固了。
      阳光透过厨房的小窗照进来,清晰地映出他眼中的震惊和某种更深的东西——也许是心疼。
      "那种地方……"
      江以南的声音罕见地有些发抖,"环境太差了,而且——"
      "我需要钱。"
      岑今打断他,语气平静但坚决,"奶奶的药,学费,还有……"
      他没有说完,但江以南明白——还有逃离这个家的路费。
      两人僵持在狭小的厨房里,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江以南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像是咽下了许多想说的话。
      "我跟你去。"
      最终他只说出这四个字,声音低沉而坚定。
      星河网吧比昨天更加闷热。
      推开门时,浑浊的空气夹杂着烟味、汗味和泡面味扑面而来。
      江以南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紧跟着岑今走向角落的电脑区。
      "哟,岑哥!"
      张浩从柜台后探出头,染黄的头发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油腻腻的,"今天这么早?"
      他的目光移到江以南身上,吹了声口哨,"还带了朋友?"
      岑今点点头:"这是江以南,我同学。"
      又转向江以南,"这是张浩,我同学。"
      张浩自来熟地伸出手:"久仰大名啊,年级第一!"
      江以南礼貌但冷淡地握了握他的手,目光却一直锁定在岑今身上:"你在这工作?"
      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那我上次看见的人就是你了?"
      岑今被拆穿了也不恼,只是耸耸肩:"嗯。"
      他转向张浩,"今天有什么任务?"
      张浩瞥了眼江以南阴沉的脸色,识趣地递过一张纸条:"王哥留的,说让你先做这个号。"
      岑今接过纸条,熟练地开机登录。
      江以南站在他身后,呼吸明显加重了。
      岑今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后颈上灼烧,但他没有回头,只是专注地盯着屏幕。
      几分钟后,身旁的椅子被拉开。
      江以南沉默地坐下,也开了台电脑。
      岑今偷偷瞥了一眼——他居然打开了数学课件,开始做题。
      这个画面在烟雾缭绕的网吧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和谐。
      时间在键盘敲击声中流逝。
      岑今全神贯注地操作着游戏角色,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江以南偶尔会停下来,去柜台买瓶水放在他手边,然后又回到自己的学习中。
      两人就这样并排坐着,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却又奇妙地连接在一起。
      中午十二点半,岑今终于完成了任务。
      他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三十五块钱被塞进他手心——王哥不知何时来过又走了,只留下张浩转交的报酬。
      "走吧。"
      岑今站起身,声音因长时间不说话而有些哑。
      江以南立刻合上电脑,眼底有掩不住的疲惫。
      阳光下的他看起来比在网吧里真实得多,白衬衫上沾了些许灰尘,袖口因为不断写字而微微皱起。
      岑今领着他来到镇上的一个小摊贩前。
      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推车上摆着几个不锈钢饭盒,里面是简单的家常菜。
      他们点了两盒米饭和两个素菜,坐在旁边的小木桌上吃了起来。
      木桌表面布满划痕,但擦得很干净。
      "你常来这?"
      江以南问道,小心地用筷子挑着米饭。
      岑今点点头:"便宜。"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干净。"
      江以南的眼神柔和了一些。
      他吃饭的样子依然优雅,即使是在这样简陋的环境里。岑今注意到他只夹素菜,把为数不多的肉丝都拨到一边。
      吃到一半,岑今突然站起来:"我离开一下。"
      江以南立刻抬头,眼神警觉:"去哪?"
      "马上回来。"
      岑今没有正面回答,快步走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吃摊。
      十分钟后,他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几块软糯的米糕和一碗温热的粥。
      看到江以南询问的眼神,他解释道:"给奶奶带的,她不能吃硬的东西。"
      江以南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脏。
      岑今坐下继续吃饭,却发现自己的饭盒里多了一份红烧排骨——正是江以南刚才一口没动的那部分。
      "你怎么……"
      岑今抬头,看到江以南的饭盒已经空了。
      "我吃完了。"
      江以南平静地说,眼神飘向远处。
      岑今盯着那块排骨,喉咙突然发紧。
      他知道这是江以南刻意留给他的——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在忍受了网吧的污浊空气后,又把自己饭盒里最好的部分给了他。
      "谢谢。"
      岑今低声说,声音几乎被街上的嘈杂淹没。
      但江以南听到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阳光照在他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医嘱。你需要补充蛋白质。"
      这个借口已经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暗号。
      岑今小口吃着那块排骨,肉质酥烂,酱汁浓郁,是他很久没尝过的美味。
      江以南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回村的公交车上,两人并排坐着。
      江以南显然已经适应了颠簸,不再像昨天那样紧绷。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在他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岑今偷偷观察着他,发现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是半透明的,像蝴蝶的翅膀般脆弱而美丽。
      "为什么?"
      岑今突然问道,声音很轻。
      江以南转过头:"什么?"
      "为什么跟我来?"
      岑今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可以回学校的。"
      江以南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岑今因长期营养不良而略显苍白的手指上:"医嘱。"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至少我们要一起参加物理比赛的,互相了解一下。"
      我想了解你的生活。
      这个回答让岑今的心脏漏跳一拍。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公交车转过一个弯,两人的肩膀因惯性轻轻相撞,又迅速分开,留下一片灼热的触感。
      "现在你已经了解我了。"
      岑今低声说,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景色,"破房子,生病的奶奶,酗酒的父亲,还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见不得光的工作。"
      江以南的手指突然覆上他的手背,温暖而坚定:"我看到了更多。"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看到了坚强,善良,和……光。"
      这个字眼在闷热的车厢里如同一声惊雷。
      岑今猛地转头,正对上江以南专注的目光。
      阳光从后方照过来,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如同某种神圣的启示。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但某种无形的屏障似乎在这一刻被打破了。
      公交车继续向前行驶,穿过田野和村庄,载着两个沉默的少年和他们心中无法言说的秘密。
      岑今的手依然被江以南覆着,温暖从接触点蔓延至全身,比六月的阳光更加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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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是纯爱吧,江以南对岑今 不过有些晚了,对于这个爱来说 读者的喜欢就是我更新的动力! 多多收藏和评论让我看到读者的一片用心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