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小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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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照水趴在慕行常背上，粗糙布料下骨头硌到了她掌心。
纵使知道楼西阖并非善类，听慕行常一说，江照水仍是一惊。
她抓着身下人的衣裳，指甲陷入掌心：“抱歉，清沅死后，观竹台如风中残烛，我不得不跟他走。”
“我明白，嫂嫂。”慕行常低声，“若非别无选择，我也不会带你去找谢庭兰。”
“你好像不喜欢谢庭兰？”
江照水揽着他脖颈，他们跑进了玉米林。江照水把脸埋进慕行常单薄的脊背，她像一片落叶在茫茫夜色里随风飘游。
“以前你都唤他一声兄长。”
慕行常声音发闷：“因为他说嫂嫂命薄，所以我不喜欢他。”
天塌下来了有哥哥顶着，慕行常被保护得很好，他的喜欢很简单，讨厌一个人也简单。
江照水选择了沉默。她能说什么，谢庭兰早看透了她的命格，句句都是实话。
“对不起。”慕行常打破沉默，他的声音又小又轻，“我不该说起嫂嫂的伤心事。”
“我没怪你。”江照水摸他柔软的墨发。
“嫂嫂是不是在嫌我？逃亡那几天，我经脉尽损，拖着残废身躯，战乱逃生的人群都叫我怪物，不让我近身。”
“……嫂嫂也会这样吗？”慕行常思绪飘远，声音越来越轻。
甚者，他没日没夜地赶路，有一天又渴又累，找了处隐秘处歇息。
一闭眼，半个时辰后痛醒，睁眼一看，众人拿了刀，胆大者尝试割他腿上的肉。
原是战乱伴着饥荒，妖怪吃人，饥饿的百姓也吃人。
他前半生随着兄长斩妖卫道，从未想过他有朝一日会成为旁人的盘中餐。
慕行常突然噤声，他说得太多了，随即竖起耳朵，小心等待江照水的反应。
“未曾。”江照水心细，解释道：“在客栈里，我只是有些惊讶，我没有嫌弃你，行常。”
她的手指轻柔抚过他布满沟壑的半张脸：“很痛吧？你以前捉妖受伤，都会找我为你上药，没有我和兄长的日子，一定很难熬。”
慕行常紧紧闭着眼，每次九死一生，他都以为是场梦，他以为他能在观竹台深处的院子里、在这双温柔的手的触碰下醒来。
现在，他只觉世事无常，不晓得说什么了，越跑越远。
他四肢矫健，奔行速度远超常人，且没有使用术法，江照水默默咽下疑问，他如何从经脉尽废的废人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荒野多见白骨，幽魂游荡。它们看见慕行常，纷纷绕道而行。
朦朦胧胧间，鬼灯如漆灯，他们进入了一片荒林，林子里哭号声阵阵，阴森诡谲。
江照水搂紧慕行常：“我们去哪？”
“我得先去见一面我的救命恩人。”慕行常说。“也是两仪阵的布阵者。”
“他不是什么善人。嫂嫂莫要和他沾上了干系。”
他没有再说，江照水不便再问。
鬼灯聚集在一座破庙里，慕行常放下江照水，他脱下外裳铺地，示意江照水先歇会。“嫂嫂等我片刻。”
江照水抱着腿，和残破的佛像对视。佛像上落满了蛛网，它垂下莲花眸，无悲无喜地注视每个逃命人。
慕行常施法消除他们来的踪迹，又布置令其他妖鬼不可靠近。
江照水摸了摸围着自己飘荡的金色符咒，鬼怪进不来，她也出不去。
慕行常在提防她么？她能信他几分？
江照水收回视线。
***
慕行常走到了佛像后。符咒把他和江照水隔绝 她听不见他的声音。
一人披着斗篷，背对着他。
鬼灯映着来人的半张侧脸，后者垂眸，平静说：“你一个人走了，岂不是想害死我的阳位，留楼西阖一命？”
“阳位送死，由不得我。你说的，我都做了。”
慕行常平视破庙里悬挂的石镜，他看不见，但也能猜到镜中的他丑陋不堪，江照水一定会害怕。
“你还有事求我？”来人问。
两息后，慕行常点头。他卸下伪装的术法，墨发寸寸发白，华发披散，慕行常神情扭曲，鬼火中俨然像一只白发厉鬼。
逃亡多日，他的头发全变白了，比妖怪更像妖怪。
“我想要一张面具，能够挡住我这张丑陋的脸的面具。还有，这幅嗓子。”
墙上石镜破裂，碎在慕行常脚边。
那人惊讶抬眸，含笑道：“嗓子好办。面具也有啊，但有代价，看你愿不愿意了。”
他的掌心凭空出现一面黑色面具，面具只有半张，镂空，堪堪能遮住下半张脸和眼尾的伤疤。
“此为鬼面，初次戴上时犹如火烙，会有些疼。不过比起你的伤，这也算不得什么。”
那人笑着说。“戴上后不能摘下来了，随你从生到死。你可想好了。”
慕行常双手接过面具，闷声不吭地戴上。
身后人等慕行常离开，他才转身，轻哼：“人族还真是常出痴情种。”
***
江照水靠着墙壁睡着了。
慕行常换了劲装，腰封勾勒着劲腰，他屈腿坐在江照水身侧，浅色瞳孔在模糊里摸索她的轮廓。
近日的动荡让她睡得不安稳，江照水睫毛颤动，她睁开眼，看见紧紧靠着她的慕行常。
他换了身漂亮干练的行头，不看脸也轻盈俊俏，蜂腰猿背。
她愣住，伸手把他柔软的白发勾到耳后，手掌抚摸面具。“你怎么戴了面具……哪来的？”
慕行常避而不答，他乖顺地低下头，把脸贴在她的手心，“嫂嫂。”
鬼面和劲装将他的面容和气质修饰得更锋利，利索野性。
不过慕行常的性子比慕清沅软些，他处在低位，小狗一般蹭她的手心，修复好的喉咙发出生涩的气音。“嫂嫂，抱抱我吧。”
脸部的血肉如火烙般疼痛，慕行常想着忍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低垂着视线，带着试探，讨好地触碰她的指尖。
突然有点讨厌面具。他伸不出舌头舔她的手指，怎么办，怎么办。
慕行常无光的眼睛显露出无害性，他撒谎，慢吞吞地说：“我的旧伤犯了。还在疼……嫂嫂，你抱抱我吧。”
江照水呆住：“我是你嫂嫂。行常，你是不是想兄长了？”
“不是他。不要提他。”慕行常眼神失落，“为什么不肯抱抱我？”
他有些别扭地解释：“等我伤好些，我们就走。”
“想要抱抱只是因为……”慕行常往她的方向凑近。“……冷。”
“哥哥不在了，你就抱我一下。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小狗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