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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吴鸣!!”
      挡风玻璃裂成蛛网,吴鸣单手打方向盘碾过碎石路,车灯刺穿雨幕直插脊背。
      金属碰撞声像是要炸穿耳膜——
      欻——
      车门被暴力拽开的瞬间,雨水混着来人身上雪松味洗涤剂的味道灌进来。
      敢这么喊他名字的人,也就只有他了。吴鸣想。
      他痛的要死,闭着眼硬生生把那口血咽了回去,混着血腥味儿,干咳了两声。
      “小余在哪?”陆未的手指掐进他锁骨的旧伤,力道狠得像是要挖出答案。
      吴鸣闷哼一声,却咧开一个带血的微笑:“怎么,你现在还惦记着他?”
      “少废话。”
      “行啊,那你先告诉我——”吴鸣膝盖猛地一顶,逼得陆未后退半步,“你现在拿什么救人?拿你这身警服,还是拿你那点可怜的愧疚?”
      “你现在连自保都不行,有什么能力救人——”
      枪托重重砸在肋下,断裂的骨头发出枯枝折断的脆响。
      吴鸣蜷着身子咳血,只觉头嗡嗡作响,身体顺着那股进而滑下去。
      陆未愣了一瞬,连忙架住他的臂膀。
      吴鸣的那只左臂是断的,陆未扯的那瞬间一阵疼痛,那股强烈的清晰感是前所未有的,就这么被扯着。
      但不怪他,陆未不知道。
      吴鸣还是咬着牙,硬憋了回去。
      “我现在疼得要死。”吴鸣抹了把糊住视线的血,支着另一只手坐了回去,“你要还有点良心就放手。”
      指尖勾到座椅缝里冰凉的扎带时,远处传来货轮汽笛声。
      吴鸣的视线已经模糊,肋骨的剧痛让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
      但他的手仍死死扣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四年的缉毒生涯,早就让疼痛成了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个天,就当我弥补你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的颤抖,“行不行?”
      “我问你小余在…”
      陆未突然僵住——吴鸣的袖口露出半截毛线,上面浸了血,在慢慢的扩延,伸长,像是一株红色的藤蔓。
      吴鸣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把涌到嘴边的血沫咽回去。
      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摸向袖口。
      “知道为什么我总能赢你吗?”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陆未的枪口纹丝不动:“因为你不要命。”
      "因为我会看人。"吴鸣的拇指擦过方向盘上的裂痕,"比如小余——"
      这个名字像按下了什么开关。陆未的手突然掐住他咽喉,战术手套的纤维刮得生疼:“你他妈也配提他?”
      吴鸣在窒息中勾起嘴角。就是现在——他猛地抬膝撞向陆未肋下,趁对方吃痛的瞬间,沾血的手指已经勾住了座椅下的扎带。
      “我是不配提他,”吴鸣的手指勾住扎带,在陆未耳边嘶声道,“但你知道他最后说了什么吗?”
      陆未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反应正是吴鸣要的,他趁机将扎带狠狠勒进对方手腕。
      这没良心的狗东西终于反应过来了。
      “我去你的吴鸣!你特么干什么!!”
      陆未的肘击擦着吴鸣耳畔砸在车窗上,玻璃震颤的嗡鸣混着引擎盖冒出的黑烟,在雨幕里晕开一片混沌。
      吴鸣咬紧牙关,肋骨在剧烈动作下咯吱作响。他猛地踩下油门,后视镜里的警灯在雨水中扭曲成血色光点。
      车尚未停稳,吴鸣借着惯性猛扑向陆未,膝盖狠狠顶住他的大腿动脉。
      左手拽过安全带,在陆未脖颈上绕了一圈,右手抵住车门借力,猛地收紧——
      陆未瞳孔地震:“你他妈怎么敢!”
      咒骂被安全带勒成呜咽。
      吴鸣把最后一根扎带绕过车座头枕,抬起头皮笑肉不笑的望着陆未。
      “替我活下去。”
      手上的佛珠相互碰撞哒哒的响,吴鸣迎着暴雨冲向码头——余钦在那,当然也意味着危险在那。
      探照灯扫过第七号码头,余钦被铁链悬在龙门吊顶端,年轻人左腿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单薄一件背心渗出大片暗红,绑在腰间的C4炸药正在暴雨中闪烁着血样红光。
      00:07:29。
      00:07:28。
      看到吴鸣的一瞬间,余钦几乎是瞬间从暴雨中清醒——
      “别上来!”余钦的声音混着金属震颤,“钢架涂了白磷!”
      他挣扎着晃动身体,铁链刮擦处突然迸出幽蓝火焰——沾了雨水的磷粉正在吞噬锈蚀的金属。
      吴鸣甩开滴血的战术手套。
      断裂的尺骨刺破小臂皮肤,在攀上钢梯时拖出蜿蜒血痕。
      货轮汽笛声刺破雨幕的刹那,余钦胸前的倒计时突然加速跳动。
      00:05:00。
      00:04:59。
      震动感应器!
      “他们在横梁装了振动感应器!”余钦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血沫,“三分钟前潮水淹没备用电路,现在任何...”
      余钦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铁链随着他的挣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队长……我活不了了。”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炸药是定时的,他们根本没想让我活……”
      吴鸣看着他的脸——雨水冲刷着血迹,混着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水痕,在年轻的面孔上蜿蜒而下。
      “队长,你走吧!你快点走!”
      钢架毫无征兆地倾斜,生锈的铆钉暴雨般坠落。
      吴鸣贴着钢梁翻滚,后腰撞上操作台时摸到满手湿滑——是混着机油的雨水正在侵蚀承重结构。
      00:03:48。
      余钦开始用额头撞击铁链。年轻人被血和泪水糊住的睫毛下,瞳孔因剧痛收缩成针尖:“东南角有快艇!螺旋桨还能用...”
      他突然闷哼一声,铁链在剧烈晃动中勒进锁骨,倒计时红光映出他颈侧暴突的血管。
      吴鸣的视野开始泛黑,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在肺里搅动。他咬紧牙关,用右臂勾住钢架,左臂软绵绵地垂着,断裂的尺骨刺破皮肤,在锈蚀的梁架上拖出一道暗红痕迹。
      液压钳比想象中沉重,他的手指因失血而麻木,三次都没能对准锁链。
      余钦的喘息声越来越弱,00:03:48的红色数字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
      他正用身体挡住某个东西——年轻人背后焊着巴掌大的金属盒,十二根导线沿着脊椎没入炸药。
      他突然向前倾倒,用额头抵住吴鸣染血的胸口。
      倒计时在两人相触的瞬间发出刺耳鸣叫,00:01:47突然跳成00:00:59。
      暴雨在此时停滞一瞬,今天霹雳的雷声射入海中。
      余钦被铁链磨烂的手腕正悄悄勾住自己武装带,年轻人沾血的食指在颤抖。
      “别救我了,队长。”
      余钦奋力摇着头。
      “队长,吴队,别救我了…我求求你…”
      “吴队…吴鸣!吴鸣!!!快走啊!!!!”
      燃烧的磷火顺着钢索爬来,余钦突然暴起。
      这个总在晨训时偷塞给他能量棒的年轻人,这个会在弹匣底部画笑脸的新兵,这个还在抛头衔洒热血的年纪的小伙子,用最后的力量撞断生锈的保险栓。
      扑通——
      00:00:11。
      坠落的瞬间,余钦被铁链缠绕的左手比出战术手势。
      那是他教给所有队员的绝境信号:拇指弯曲代表欺骗,食指抵掌代表诱敌,小指蜷缩代表...
      海浪吞没所有声响的刹那,余钦用口型拼出未完成的指令。
      “队、长——”
      “对、不、起——”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爆炸的冲击波将吴鸣掀入海中,佛珠在高温中崩裂,十八颗木珠四散,像是一场无声的祭奠。
      海水灌入耳鼻的刹那,他最后看到的,是头顶燃烧的钢架如流星般坠落。
      ——
      三百米外,陆未一脚踹开变形的车门。
      热浪扑面而来,海面上漂浮的燃油被引燃,火舌舔舐着夜色,将整片海域染成赤红。
      他踩着漂浮的防弹插板向前狂奔——即使他知道,太晚了,什么都挽回不了了,没有可救的余地了。
      血色浪涌中浮起一串檀木珠,刻着“平安”二字的那颗正卡在螺旋桨碎片里。
      潮水退去的滩涂上,半枚带牙印的存储卡插在弹壳堆中,像块残缺的墓碑。

      四年后。
      “我草今天陆队要逮迟到快点走啊——”
      “什么??陆队?就那个人7年他花两三年那个bking?”
      “新来的吧你…入职还没满一年就是一级英雄模范,听说上头有人罩着他,人还贼凶,上次林副队就被带出去问话了,笑着个脸出去阴这个脸回来的…”
      值班室的咖啡机发出尖锐啸叫,陆未站在档案柜阴影里,听着两个实习警员压低声音的议论。
      “陆队最近是不是更变态了?上周扫黄组的行动报告被他打回来三次...”
      玻璃门突然被撞开,来人胳膊底下夹着案卷风风火火冲进来,警用腰带上挂着限量版高达模型挂件:“哟,小兔崽子们挺闲啊?”
      “林队好!”
      “林队好…”
      这人就是他们口中的“林副队”。
      林瑾随手把案卷甩在桌上,限量版高达挂件晃得人眼晕——据档案科统计,他去年拍卖会买下的初代机甲模型,抵得上全局半年的咖啡预算,但这人似乎丝毫不低调或者钱多的花不完,同时把最贵的那个摆在办公桌。
      不合格的收藏者。
      “监控组说发现西郊烂尾楼有只狗狗,可爱的不得了,要不再添只警犬,和鱼仔做个伴…”
      他瞥见阴影里的陆未,话音急转:“哎这不陆队吗,正好!”
      陆未从阴影里迈出来,两个实习警员吓了一跳,一个激灵,打翻的咖啡正沿着一卷卷宗边缘滴落。
      林瑾抬脚挡住液体,战术靴面上顿时晕开一片深褐,一手支着桌子,一手撑着脑袋抬头望他。
      “和我去接狗行不?”
      陆未望着林瑾这个二流子一样的动作,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不接。”
      “唉哟别那么严肃嘛未未——”林瑾这么说着就要上手搂陆未的脖子,但不庆幸的是被打算打出应激反应且身经百战地陆未躲了过去。
      高大威猛的林副队就这么在半空踉跄了两步,又回到了原位。
      “你看你们陆队——”林瑾瘪着嘴朝了两个小警员笑,“是不是跟那个花公鸡一样,还没找到母鸡就一直这个模样…”
      吱呀——
      林瑾话音未落,接警台突然爆发出刺耳鸣笛。
      青白灯光在女人佝偻的脊背上切出锯齿状阴影。
      她像截被雷击的老树桩杵在门口,廉价雨衣下摆正往老式水磨石地砖缝里渗着黑水,每滴浑浊液体都裹挟着河藻与铁锈的腥气。
      监控屏幕的蓝光扫过她沟壑纵横的脸,左颊有道蜈蚣状疤痕随着抽搐的嘴角蠕动。
      湿透的灰白鬓发黏在凹陷的太阳穴上,被雨水泡发的指节死死扣着褪色帆布包,人造革提手已经绽开线头,露出里面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物件。
      林瑾和陆未同时愣住了,包括其他警员。
      女人突然向前踉跄半步,老式雨靴在瓷砖刮出黏腻的拖拽声,十三个铜纽扣在破洞雨衣上叮当作响。
      她皲裂的嘴唇张了两次才发出声音,喉管里滚动的气流裹着痰鸣,枯藤般的手抖开塑料袋,扯出半枚沾着蓝绿色泥浆的陶瓷袖扣。
      “我要报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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