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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学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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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很巧,钱熙瑞的32岁生日赶上了七夕。
雨淅淅沥沥下了很久也不见停,街上很热闹,人流熙熙攘攘。春暖化冬,万物复苏的季节,人们煮粥般地沸腾着,雨下大了,六点未停。
钱熙瑞卧在二楼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抽烟,烟雾缭绕,窗子没开,烟味迟迟没有散开。
-﹣叮
手机页面跳来消息,是赵跃。
【江湖救急!!!哪路神仙能借我个女朋友回家冲喜,要不然家中母老虎要扒了我的皮!!!】
钱熙瑞看着消息内容,眼眶泛红,又点了根烟,烟雾随着他缓缓下楼,断了残丝丝缕缕,轻飘飘消散在松松垮垮的白衬衫上。钱熙瑞拍拍身上的烟灰,拍地用力,火辣辣的疼,无用,便叼着半截烟找烟灰缸。
绕着房子半圈没找着,烟早已燃尽,烟灰脏脏落落,最后钱熙瑞没了耐心,将烟头埋在花盆里。
他浅浅笑几声,唇角却是下弧,在家里是要找揍的嘴脸,现在没人来揍他,钱熙瑞兴致缺缺地坐在钢琴前面,又不知道要弹什么。
他好端端坐着,脑中一阵眩晕,总觉得天地都换了颜色,竟是将阳光看得灰白。
面前的钢琴许久没动过,不知不觉已经积蓄了许多灰尘,主人懒得清理,它就委委屈屈地脏在客厅里。
他将头埋在琴键里,盯着白键许久,吐出一句:"你怎么这么可怜?"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断了碎了,悄悄咪咪地钻入琴键缝中,将灰尘凝和又散开。
手机震个不停,钱熙瑞被吵得无奈,看着来电显示﹣﹣丁时越。
他接通电话,对面急不可耐地声音传来﹣-"瑞瑞,你怎么回事?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要好好学习呀?辅导班你为什么没去!"
钱熙瑞擦掉眼泪,极度痛苦地扶额,"妈……,我已经成年了。"
"什么叫已经成年了!你几岁我这个当妈的还不知道?"对方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钱熙瑞,开始牢牢长长地讲起大道理。
"瑞瑞,我是你妈,你要是有什么好歹,我也不活了……"
越讲越离谱,甚至开始抽泣。钱熙瑞甚至觉得丁时越疯了,到这把年纪了还在讲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神经岌岌可危地支撑着他最后的意识,最终,他如野兽般冲着电话那头咆哮: "我已经考上浙大了你还要怎样!"
不等对面有反应,钱熙瑞挂断电话,点了根烟,烟抽完了许多,烟味浓重,呛得他咳嗽,咳得肺腑生疼。
猛然之间突然觉得有个人将自己紧紧拥入怀中,温暖的,滚烫的,如烈火的,甚至能感受到结实的胸膛。
钱熙瑞一愣。
身后人轻笑一声,"怎么又不乖了,跟你说过少抽烟。"
时间一瞬恍惚,飘飘絮絮,成了酒酿,叫不醒沉醉的钱熙瑞,好久好久,他才反应过来是个梦。
他仍安静地卧在二楼的落地窗前,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没有与丁时越的争执,更没有一个人从身后与自己紧紧相拥。
嘴里叼着的烟燃尽,烟灰零零落落在衬衫上脏了个尽兴。
烟灰缸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他旁边,没有不见。
头疼的紧,雨下的很大,街上没什么人了。
钱熙瑞看着手机不断弹出的消息,今天不知道是廖南星怎么想出来的馊主意﹣﹣同学聚会,分享心德。
-﹣不是吧?老同学聚会?我还要跟我闺闺逛呢。
-﹣不去不去,忙着呢。
-﹣班长你咋想的?七夕出来就为了
吃饭?
-﹣算了算了,雨太大了不方便。
他一条一条翻看,视线最后落在了手上捻着的遗书上。
上面写着﹣-
"我要去看的那片海会很漂亮,会像欧洲人漂亮的蓝色瞳孔一样灵动,但也会安静,安静得像一块烂肉腐乳,泛着层层血腥。我怕它会吓到我家的小孩子,就没叫上他。所以……"
长长的省略,是下一页内容了。
"抱歉,突然就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了。
-﹣傅厌深"
又是一个人悄悄站定在他身后,"瑞瑞。"
钱熙瑞觉得这是个很亲昵的称呼,冥冥间藏在于最后尾音的轻音,他整个人僵住原地,听着来自于房间中穿梭的脚步声。
"怎么又不说话了?"
脑中死寂的血液猛地开始运转,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神经活过来了。血液循环着,心脏在跳动着,猛烈地跳动着,他像个木偶似的站定,却又清清楚楚着知道自己活着。
纹丝不动。
看着一楼的门被打开,进来的人却不是傅厌深。
那人身形高大壮硕,穿着羊绒大衣,收了伞在门口站定。
是傅景祥,傅厌深他老爹。
这是来找他儿子遗书来了。
钱熙瑞没说话,傅景祥已经自己上
楼,看见钱熙瑞时皱眉道:"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没我儿子你一天都活不了了?一身烟味臭死了。”
钱熙瑞垂下眼眸,睫毛微动,遗书捻在手里微微颤抖着。
傅景祥异常地平静,整理完领口自顾自坐下来,"拿来。"
钱熙瑞跟空气对峙半天,全身沁出细汗。他僵硬地起身,动作迟钝。很久,才从嗓子眼里"唔"一声。
"什么?"
傅景祥伸手,"还能有什么?遗书,厌深的遗书,拿来。"
纸夹在指尖,早就皱了。
恍惚间,他又看见他了。
很久,才伸手将遗书递过去,心中苦涩着,"抱歉,我还是太想你了。这样的话,我等着你给我来信好了。"
*
不知是不是太想,钱熙瑞当天晚上就做了梦,梦里,还是恍恍惚惚的旧校园。
那年,17岁。
“喏,就是那个把我女神拐了!”
宋溪月指着马路对面一个正在搬水的男生。
钱熙瑞一口水刚下肚,就被宋溪月用胳膊肘拐了一下,眯着眼睛从窗玻璃往外看见一个穿着白色T恤衫的男生从货车里搬水出来,三箱水叠在一起丝毫不费力地搬到小卖部。
钱熙瑞舔了舔残留在嘴边的水渍,低头看看手里捧着的纯净水,突然觉得味道涩得很,从牙齿到喉咙都不舒服。
钱熙瑞随手丢了手里的纯净水,不着边际问了一句:“所以?周然然很喜欢坐在货车副驾驶上看他?”
宋溪月愣了一瞬,拍手道:“哪能啊?然然她还没跟人家谈呢,纯喜欢,暗恋你懂不懂?而且这小子也不是什么正式的搬运工,隔壁a班的,据说学习特别好,经常年级第一的那种学霸。”
谁知道她突然抽什么风,惊叫起来:“瑞瑞你不会不知道吧!他在我们学校很出名的!”
钱熙瑞瞥她一眼,“我不关注那个。”
前段时间他失眠严重,中午本来是补觉的最好时间,被宋溪月拉出来看她情敌实属强人所难。
钱熙瑞伸个懒腰,“所以呢?他很穷?”
“哪能啊?然然能看上的当然不会穷。他家世很好的,妥妥的富二代我跟你说。人家这是跟家里闹矛盾了,来体验生活的。”
宋溪月似乎非常兴奋,一直在强调她女神的眼光有多好。钱熙瑞将手放在她肩头,“你是他家的间谍?”
宋溪月一愣。
“既然周然然还没跟她谈,你就还有机会,她才答应你周末去你家看你的猫后空翻是不是?这就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你的。”
钱熙瑞撑着最后的意识,回家前跟宋溪月说:“下午的课帮我拖一下,奖励你想要的那个盲盒。”
宋溪月正高兴着,“数学还是物理?”
钱熙瑞眼神狡黠,“连着英语一起到晚自习。”
宋溪月秒跳起来,“老班的课?!不行!拖不住啊哥!我求你了,反正老班的课也是最后一节了,你就行行好回来吧。啊?”
*
钱熙瑞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他头疼得厉害,揉了揉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
手机叮咚叮咚响了很久,全是宋溪月发来的求救。
【#——哥你快来吧!】
【# ——拦不住了!!!】
【#——老班把课换了,第一节就英语啊!!!】
【#——她问你去哪了!我说你在厕所!】
【 #——廖南星那傻孢子去找你了!】
【#——快来吧哥我感觉我要死了!】
钱熙瑞翻着手机,懒懒散散地下床,懒懒散散地穿裤子,懒懒散散地出门。
等他来到教室,刚好赶上最后一节课——班会。
周俊玲抱着摞书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新同学,一男一女。
钱熙瑞推推旁边的宋溪月,“谁啊?”
宋溪月心神未定地说:“老班说今天的事先不查,这两位可都是a班调过来的,学校说以后不准搞重点班,就给拆了。”
钱熙瑞“哦”一声,觉得下午没睡够,又趴在桌子上睡了。
“钱熙瑞!要睡后面站着睡去!”
周俊玲朝着他扔过来一支粉笔头,被钱熙瑞歪头躲过。
周俊玲见他醒地差不多了,转头看向两个新同学。笑的灿烂,“给各位同学介绍一下,这两位是从a班转来的新同学,实力我想我应该不用说了。”
她搂过那个女生,“这个女孩子呢叫楚渝,非常优秀!成绩非常好。”她说着把女孩松开,“大家看!是不是长得非常漂亮?”
楚渝脸颊微红,眼睛却一直看着旁边的男生。
周俊玲又看向旁边的男生,“厌深,你自己介绍吧。”
旁边的男生冷着一张脸,眉眼之间都是寒气,仿若没有感情的机器,“同学们好,我叫傅厌深,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学。”
……
周俊玲有些尴尬,“没…没了?”
傅厌深看向她,“没了。”
周俊玲尬笑几声,“好,看来傅同学话不多,但人很厉害,经常年级第一!”
*
然后就是安排座位。
楚渝被安排在周然然旁边,至于傅厌深,周俊玲把他安排在了宋溪月旁边。
看着宋溪月旁边一群女生,傅厌深似乎犯了难,眉头微蹙,“老师,我坐那吧。”
他指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钱熙瑞旁边的空位。
钱熙瑞一愣,又偏过头去。
周俊玲看着他身边的空位,“也好,我们班学习委员也很优秀,你就坐他旁边吧。”
正巧,下课铃响,同学们一哄而散。
钱熙瑞斜眼看他,“你有病吧?那么多女生围着你转犯花痴你不坐,干什么来找我?”
傅厌深也不恼,“我跟她们不熟。”
钱熙瑞不乐意,“难道你跟我熟?!”
傅厌深轻笑一声,“很熟。”
“傅厌深。”
钱熙瑞被他看得不耐烦,“没聋没瞎。”
*
一下课,班上瞬间活跃起来。
有几个女生好奇,对着楚渝问这问那,楚渝一时间回答不上来,带着几个人来找上傅厌深了。
她有些羞涩:“不好意思啊傅同学,我……我来烦你了……”
傅厌深抬头看向楚渝,凤眼微调,一张脸惊得几个围观的女生大喊大叫。
“这也太好看了吧!”
“就是就是,吃什么长大的?”
甚至有人不知死活,“学委你可得加油啦!别让人家给你比下去!”
钱熙瑞烦的不行,就见傅厌深扭过头对自己说:“周末有兴趣来图书馆吗?我在那等你。”
“啊?”
这人有病吧,他们很熟吗?
“那就这么定了吧,两点,图书馆四楼西南角,我在那里等你。”
这是当他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