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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快要醒的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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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琰从没觉得这么难受过,他几乎要窒息,忽然觉得,如果刚才再狠一点,他能喷出口血。
郑明轩看着他指尖攥紧,胸口,肚皮,大腿都在细细地打着颤。
“不是我的,你开的那张才是。”
郑明轩笑了笑。
“温年又的车,我不喜欢帕拉梅拉的车型。”
陈琰红着眼睛看他。
“真的?”
郑明轩有些无奈地笑他:“陈琰,自己熬了两个月熬傻了?带你出来开心一下,你倒好,飙那么猛,就剩着把命也豁出去。”
他最后的评价是,够疯。
陈琰剧烈跳动的心脏缓缓地平息点点,他至今无法想象温年又那种温润如玉的人会当场把人撞死,会莫名其妙地来挑衅他。
“那天,顾小姐回国那天……”
陈琰转头看向郑明轩。
“温年又没来,他的车为什么……会在那?”
郑明轩想了想。
“温年又一般不开车的,他的车一直是司机在开。有什么问题吗?”
陈琰顿了顿。
“那几年前的那次车祸呢?就是司机当场死亡那次。”
郑明轩一脸疑惑,“什么撞车?你听那个扑街仔说的?”
陈琰没报沈寂山的名字,转头咳嗽了几声,胸腔是难以忽视地闷痛。
郑明轩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其,说下山就慢慢回去。
他怕陈琰又疯起来干出什么出格的事。
两个人回到正厅,陈琰好了一点。
正好看见沈寂山站在露台,风吹过来,他整个人在慢慢变得灵动而威慑,手肘靠在栏柱上,像港报里的男模。
陈琰静静看着他。
他看了两分钟,又去了别处,没找他。
沈寂山靠了一会,又回来,找到陈琰,告诉他,码头的事,不用他处理了,顾婉清会处理清楚。
陈琰微怔,他不明白沈寂山怎么会蠢到让顾婉清一个娱乐圈混的人来处理码头的事。
艺术和技术,本身就是两者都难以跨越的维度。
陈琰心下一惊,想自己是不是把女主角搞错了,要不然沈寂山怎么会纵容顾婉清纵容到这个程度。
都傻。
沈寂山像是看穿了他眼底的不以为然,指尖摩挲着露台冰凉的栏杆,声音被风割得有些碎。
“码头那批货,本来就是顾家老爷子早年埋下的线,顾婉清手里有钥匙。”
陈琰愣了愣。
他一直以为码头那摊浑水是沈寂山跟对手较劲的场子,没料到根子里还牵扯着顾家。
“钥匙?”
他皱眉。
“什么钥匙能比技术还管用?”
沈寂山侧过身,月光落在他下颌线的阴影里,温和地笑了笑。
“当年修码头的时候,顾家老爷子在地基里藏了份线路图,把所有监控死角和货柜暗格标得一清二楚。后来他中风,这图就成了顾家手里最后一张底牌。”
陈琰没说话。
他忽然想起郑明轩说过,温年又的司机总在码头附近打转,上个月还因为偷拆货柜被巡逻队抓过。
“温年又的人在码头盯了快半年了。”
沈寂山忽然开口,语气淡得像在说海市的天气。
“你前几天砸的那个货柜,里面装的不是走私品,是顾婉清要给老爷子祝寿的古董花瓶。”
陈琰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天他接到线报,说温年又要在码头转移一批脏东西,有个工人抄起铁棍就冲了过去,货柜被砸得稀巴烂,里面的青花瓷碎成了齑粉。
当时他还觉得解气,现在想来,那碎片里沾着的恐怕都是顾家的把柄。
“所以温年又那天来挑衅我,不是因为顾小姐回国,是因为他觉得我让人砸了他的货?”
陈琰的声音有些发紧。
沈寂山没点头,也没摇头。
沈寂山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扔给他。
陈琰接住,是枚锈迹斑斑的铜钥匙,形状古怪,像只蜷着的蝎子。
“这是从温年又司机身上搜出来的。”
沈寂山说。
“跟顾家老爷子藏线路图的保险箱钥匙,是一对。”
陈琰捏着那枚钥匙,指腹被锈迹硌得发疼。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温年又的车会出现在车祸现场。
那天顾婉清回国,温年又的人本来是想趁机去顾家偷钥匙,没料到半路撞上了人。
“那几年前的车祸……”
他抬头看向沈寂山,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几年前温年又的司机根本不在国内。”
沈寂山的眼神冷了下来。
“有人在故意给你递假消息,想让你跟温年又斗个两败俱伤。”
陈琰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他想起沈寂山之前总劝他别太冲动,想起郑明轩每次提到温年又都欲言又止,原来所有人都知道有问题,只有他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是……”
沈寂山。
他猛地转头,发现沈寂山已经走到了露台门口。
“明天跟我去见个人。”
沈寂山回头看了他一眼,月光在他瞳孔里碎成星子。
“你会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陈琰攥紧了手里的铜钥匙,铁锈的味道顺着指尖钻进心里。
他忽然觉得,这两个月熬傻的不止他一个,所有人都在这场局里装疯卖傻,只有他把假戏当了真。
夜风卷着露台的栏杆发出呜咽,像某人在暗处低低地笑。
顾婉清朝这边走过来。
顾婉清的声音带着点软糯,指尖轻轻搭在沈寂山手臂上,袖口沾着点若有似无的香水味,混着感冒药的气息飘过来。
“沈寂山,我这几天头一直昏沉沉的,医生说要好好休息,码头那边……能不能先缓几天?”
她垂着眼帘,长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病恹恹的。
只是捏着沈寂山袖口的手指,骨节绷得有些紧。
沈寂山垂眸看她,眼底没什么温度。
今晚顾婉清拿着线路图拍着胸脯说保证没问题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不过两分钟功夫,就找了感冒当借口。
他心里冷笑,娱乐圈混的人也敢来跟他玩技术,无非是对着那些货柜暗格和监控线路图犯了难,根本摸不清门道。
“码头的工期卡得紧,缓不了。”
沈寂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拨开她的手。
转头看向陈琰。
“陈琰对那些线路熟,让他带带你。”
顾婉清猛地抬头,脸上的柔弱瞬间僵了半秒,随即又挂上温顺的眉目。
“那就麻烦陈先生了。”
顾婉清微微欠身,语气客气得挑不出错,转身去拿图纸,又不小心撞翻了旁边茶几上的玻璃杯。
水渍瞬间漫过陈琰放在桌边的手机,顾婉清惊呼一声,慌忙去擦。
“哎呀,对不起陈先生,我手滑了……”
她的动作看着急切,指尖却有意无意地往手机屏幕上按,要是想解锁什么。
陈琰不动声色地拿回手机,屏幕已经黑了,他用纸巾擦着水迹,眉眼弯弯:“没事。”
抬眼时,正撞见顾婉清眼底一闪而过的懊恼。
次日下午去码头的路上,顾婉清拿着线路图,故意指着复杂的一处监控死角问他。“陈生,这里的线路标注是不是有问题?我怎么看都对不上实际位置。”
那处是陈琰亲手改过的,图纸上的旧标注重叠着新线,不熟悉的人会看晕。
陈琰刚要开口,顾婉清却忽然哎呀一声,手里的图纸被风卷走,飘进了旁边的货柜堆里。
“……”
“都怪我,风太大了。”
她追过去捡,回来时图纸边缘沾了圈油污,正好遮住了关键的标注点。
“……”
陈琰看着她若无其事地拍着图纸上的灰,心如磐石。
顾婉清的绊子撒得不算高明,却足够烦人。
他没戳破,只是弯腰捡起块石头,在地上重新画出那处的线路走向,比图纸上的简单。
“这里改了三次,旧图纸没用,我给你画新的。”
“……”
顾婉清的脸色僵了僵,没再说什么。
陈琰直起身,望着远处正在卸货的吊臂,嘴角勾出点冷意。
顾婉清这点小动作,他还不放在眼里。
只是沈寂山明知顾婉清搞不定,偏要把他推出来,是想借他的手敲打顾婉清,还是另有打算?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枚锈迹斑斑的铜钥匙,指腹碾过冰凉的金属。
不管沈寂山打的什么主意,顾婉清这点绊子,不过是给他找了个顺理成章的契机。
等他把码头的事理清楚,总有让她收回去的那天。
风卷着海腥味吹过来,陈琰看着顾婉清站在货柜旁研究图纸的背影,眼底平静。
海风把货柜顶的铁皮吹得哐哐响,带着股咸腥气往人骨头缝里钻。
陈琰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石线,被风扫得边缘发毛,又弯腰补了道重的,把监控盲区的拐角标得更利落。
抬眼时,顾婉清正盯着他,手里那张沾了油污的图纸被指节捏得发皱。
她睫毛颤了颤,像刚从什么思绪里抽出来,随即扬起脸,笑意软得像滩化开的雪山里的水。
“陈生对这里的布局,倒比图纸还熟。看来当年是亲自下场改的?”
陈琰拍了拍手上的灰,没接她话。
沈寂山几年前弄这个码头时,知根知底的没几个。
她偏要挑明,无非是想看看他在沈寂山那儿到底占多少分量,顺带提醒他,这码头的根子里是顾家的东西。
“沈先生让盯着进度,总不能连图纸都记混。”
他扯了扯嘴角,笑意淡得像蒙了层雾。
“顾小姐要是觉得我画得不对,尽管找沈先生核对。毕竟这图纸原本是顾家的,您说了算。”
几个字说得轻,像根细针,往顾婉清那点藏着的心思上扎。
陈琰看她指尖猛地收紧,图纸边角被捏出褶子,面上却笑得更柔了。
“陈生说笑了,我哪懂这些。只是怕记错了细节,耽误了工期,辜负了沈寂山的信任。”
“顾小姐放心。”
陈琰转身朝吊臂那边走,声音被风扯得有些散。
“我带了备份,电子版在平板里,油污浸不透。”
他瞥见顾婉清的脸色顿了顿,心里没什么波澜。
这点小动作,实在不够看。
从工具袋里摸出平板时,屏幕亮起来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扫到她往这边瞟,眼神里那点惊讶藏得不算深。
她大概以为他只会抡扳手,没想过这些。
“看来陈生早有准备。”
她跟上来,语气里那点讥诮像碎玻璃碴。
“是料到我会把图纸弄脏?”
“……”
陈琰正调着货柜的电子锁,闻言回头,眼里的笑坦坦荡荡。
甚至带点无辜。
“顾小姐不是感冒了?手劲不稳也正常。我多备一份,也是怕您累着。”
他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调出段监控录像。
“您看,昨天半夜有辆白面包在这儿停了半小时,车牌被泥糊了,要不要让技术科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