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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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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莫以文六点四十出的家门，他知道今天就算是马力开满也一定会迟到，索性开摆不干，在路上优哉游哉散起步来。
到校时已经是07：02迟到了整整十二分钟。
推开教室门，莫以文左右环绕一圈，没有老师，李琦钰在第一排给他做着鬼脸，他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座位。
“你迟到了。”肖炎说道，将手机塞回桌兜。“不多见啊。”
莫以文翻个白眼，说：“今天谁的早自习，咋没老师？”
“小元子的，这会儿正吃饭呢。”肖炎回答，将手机拿出来在莫以文眼前晃了晃，莫以文看到那是元宵的聊天界面。
“哎我没带笔，你有没有给我一支。”肖炎说道。
“书包里自己拿。”莫以文说着将书包递了过去，随后低头在桌兜里翻找语文书。
肖炎在莫以文书包里摸了半天，没找到笔，倒是找到了其他东西。
“这是什么？面包？还有酸奶？”肖炎说着将东西拿出来放到桌子上。“你是来野餐的吧。”
莫以文有些懵，转头看到从自己书包里拿出来的吃的，疑惑道：“我没拿啊。”
“从你书包里掏出来的，不是你拿的还能是谁？”肖炎摸出一支笔，摘开笔帽在纸上划了一道，见这笔还能写，于是把书包扔给莫以文。
莫以文又在里边翻了翻，再没翻出其他奇怪的东西后，将书包挂在了一边。
“可能是我妈给我装的。”莫以文拿走面包和酸奶，看着它们说。
“哦。”肖炎漫不经心，在纸上写着写什么。
莫以文随意的将面包和酸奶塞进桌兜，这时候肖炎才发现不对劲。
“谁？”他抬起头问。
“我妈啊。”莫以文如实回答。
“你妈？回来了？”
“嗯，爸妈都回来了。”
肖炎闻言沉默，盯着手底下压着的白纸。
“那挺好。”过了好久他才说，手中停住好久的笔也重新舞动。
莫以文满不在乎，他将脑袋凑过来，看了看肖炎手底下的白纸，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家庭情况，还有联系方式。
“这啥？”莫以文问。
“体育生报名用的，个人信息。”肖炎一面说，一面写，莫以文看过来的时候他刚好写到家庭情况那一栏。
那几个字针一样扎眼，肖炎犹豫了一下，跳过去写电话号码。
莫以文一愣，扭头看他的表情，肖炎的脸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
中午放学，和平常一样是莫以文和肖炎一起回家，只不过今天莫以文窜稀，肖炎等了将近十分钟，踏出校门时路上基本没什么人了。
“是不是酸奶过期了？”路上肖炎问道。
“不可能，我喝之前看过日期的。”莫以文反驳。
“那就是早上吃的饭坏掉了，不然为啥窜稀。”肖炎说道。
“现熬的粥，我妈做饭水平比我还高，不可能出问题的。”
两人就这么争执着，路过回家路上第一个叉路口时，他们遇到了熟人。
也算不上熟人，顶多是相互认识而已。
学校边上叉路口有一棵还算高大的树，余伟抓着手机，看起来是在给什么人打电话，一边打一边踢着一个石头块绕着大树转圈。
两人和余伟对视一眼，三人同时愣了一下，之后余伟下意识的躲开他们的眼神，莫以文和肖炎则是终止话题，选择离开。
这之后两人聊着些什么，走走停停的回了家，至于余伟，则还是在原地打着电话。
电话是打给老妈的，他抓着手机，一边说话，一边笑着。
“妈，我在这儿过的挺好的，不用担心。”
“期末成绩啊，分数和上次差不多，就是名次低了一名，嗯不是年级第一了。”
“哎呀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学。”
“啊？钱够用的，不用给我打，我不够了再和你要，你留着点自己花，买点衣服呀鞋子呀什么的，吃好喝好……”
“嗯，那就这样，真不用给我钱，够用，嗯，那挂了啊。”
挂电话的同时脚下一用力，那块石子猛飞了出去，在地面蹦哒两下跌进了不远处的下水道。
余伟装好手机，靠着大树，缓缓的出了一大口气，他没着急走，而是顺着树蹲下，眼睛盯着地面，紧锁眉头，不住的叹气。
……
莫以文回到家不再第一时间掏钥匙，而是毫不犹豫的敲门，没多久莫应伟开门将他迎了进去，最先体验到的扑鼻而来的饭菜香味。
午饭是米饭，此时姜慧正在厨房忙活。
饭后午睡，莫以文睡得沉，三点开始上课，等姜慧叫醒他已经三点十分了。
场面一度混乱，莫以文手忙脚乱起床，抓起衣服就往外跑，换好鞋后鞋带都没系就拉开门冲了出去，关门时还不忘回头对着正在笑的姜慧说一句再见。
莫以文睡过头的结果就是肖炎在他家小区门口等了将近十分钟，等到耐心消磨完毕火大的想随便找个人打一架的程度才动身离开。
路上燥热，肖炎挑着阴凉处走，他不在意迟到与否，因此即便去学校路上几乎看不到穿校服的人了，他也丝毫不慌，慢慢悠悠散步一样一步一停。
没多久再一次路过学校前叉路口时，他有意无意的向大树那边瞥了一眼，发现余伟竟然还在那里，他站在树旁，低着头，不时抬头说对着树后边些什么。
肖炎觉着有些不对劲，但他的位置看不到树后的情况，于是他换了个方向，向树那边看去。
张启背对着肖炎，双手抱胸，肩膀靠在树上，有烟雾从他头顶飘升，消散。
余伟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张五十，中间还叠着一些不知道多大数目的钱，他颤巍巍的抓着钱，看样子是要递给张启，但还没等他递过去，张启便一把抢走。
肖炎皱了皱眉头。
余伟仍在那儿站着，直到张启瞪了他一眼，他才不舍的离去，张启则是点了点手里的钱，他猛吸一口烟，长长的吐出一口烟雾，随后将烟扔在树下，向叉路口大树正对的那条路走去。
“张启。”
他走了没两步，身后传来声音，这声音他忘不了，于是张启回过头来。
“啊，炎哥，这么巧啊。”他说着急忙将手背到身后，将手中的钱塞进裤兜里。
“把钱给我，我去还了。”肖炎继续接近，一面走一面说。
张启装傻：“嗯？什么钱？”
肖炎有些不耐烦：“把钱还了，我看到了。”
张启愣了一下，肖炎趁着这当儿又补充了一句：“别让我动手。”
似乎是这一句激怒张启，他突然间眼神凌厉起来，瞪着肖炎：“凭什么？”
肖炎走到张启身前一步站定，两眼紧盯他的眼睛：“保护费是吧？你就是靠这种手段给小薇攒学费的？”
张启近前一步，顶住肖炎肩膀，说：“是又怎么样，你不也是靠你爹的抚恤金活到现在吗？”
闻言，肖炎眼一横，瞪着张启的眼里露出些愤怒，他一字一顿的说：“你再说一次！？”
“靠你爹抚恤金……”
张启还没说完，就觉得胸前一股大力轰来，他愣了片刻，随后抓住肖炎打来的拳头，用力一扭。
肖炎被扭着腰向后弯去，一只手扶住一边的墙壁。
肖炎看准机会，抬腿用脚勾住张启膝盖后关节，猛的一拉，张启重心不稳，于是两人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我操你妈的……”
两人扭打在一起，肖炎时不时能感觉到身上传来痛感，但很快被烦躁和愤怒淹没，没法起身，他就这样和张启缠在一起，一拳对一拳，一脚对一脚，弄的地面上尘土飞扬。
“日你妈，操……”
“你他妈的……”
僵持了有一阵子，肖炎一挥肘，不知道砸在张启哪儿了，他愣了一秒，肖炎便趁着这当儿猛的发力，翻身压住张启。
“你他妈的是不是忘了张启薇当初被逼着要钱？你忘了你眼睛下边疤怎么来的了吗？”肖炎吼着，揪着张启的领子。
“是，你考上高中了，你后顾无忧了，我呢？！”张启同样吼着，一拳砸在肖炎头上，然后奋力挣扎，将肖炎掀翻，摁在地上。
“念了书就看不起我们这些混混了是吧？小薇学费生活费哪儿不需要钱？我有钱吗？啊？你有你爸的抚恤金，一百多万够你吃一辈子了，我呢？我能怎么办？肖炎你看着我，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你说啊！”
张启咆哮着一拳砸了过去，肖炎没躲，拳头在肖炎耳边掀起一阵风，“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肖炎本来还想发作，但听到张启的咆哮后他愣了。确实和张启说的一样，他们家有一张卡，生活开支都是用的卡里的钱，他不知道钱有多难赚，也不理解张启此时有多无奈多无助。
眼前的男人喘着粗气，眼里的愤怒也慢慢消失，张启颤巍巍的从肖炎身上下来，跌坐在一旁，双手撑着地面。
“我爸在煤窑摔骨折了，那边赔了一万八，连医疗费都不够。我不服，他们说不服就打官司。”
张启看着天，声音是明显伪装过的平静。
肖炎一惊，坐起身来，他看着张启，想说些什么，嘴唇微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薇成绩很好，她能考上大学。”张启又说。“我想过去端盘子或者当服务员，大街小巷转遍了也没人要我，医院催住院费。小薇又要饭钱……”
张启说着在口袋里翻了翻，找出一根烟点着，猛吸一口。
估计是刚才那一拳砸的太猛，张启夹烟的右手破了几处，有血渗出来。
“学生们都很有钱，几百几百带在身上，有时候我和兄弟们蹲点，一天拿到的比我爸在煤窑一个月挣得都多。”
“说实话我心里也过不去，可我没办法了，我……”张启最终没能忍住，左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好半天他才停下，又吸口烟，看着肖炎：“别和小薇说。”
肖炎点点头，他觉得胸闷，闷的难受，太阳火辣辣的照着，尽管是在阴凉处也还是出了一身的汗，肖炎抹了把脸，觉得粘糊糊的，放到眼前一看，脸上不知道哪儿破了皮，蹭了一手血渍。
张启起身，看样子准备离开，走之前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将裤兜里那些钱扔给肖炎。
钞票一扔便散开，一张五十两张二十，还有几张一块，他苦笑着，捡起来收好，抬头想说些告别的话，发现张启已经走了好远。
他忽然觉得张启真的走了好远。
他起身，拍拍身上的土，这时候才发现身上好几处疼的厉害，肋骨断了一样，胳膊和腿上擦伤好几处，还有生生吃了一拳的左脸。
今天的一切都好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被莫以文放了鸽子，莫名其妙碰到张启，莫名其妙多管闲事还莫名其妙和张启打了一架。
他最看不惯问要学生钱的混混，张启也一样。可他还是……好可笑啊，自己有什么资格教育别人，明明自己什么都不了解还评头论足别人的是非，真是可笑。
肖炎忍着身上的痛一步一停走着，阳光刺眼，他没有去看，他紧盯地面的泥土，不时自嘲的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