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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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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以文三点半才到达教室,这一节英语课,老师看着门外喊报告的莫以文,只是点了点头就放他进来了。
莫以文放下书包,看了看身旁空着的位置,问前桌:“肖炎是没来还是……”
“哦,下午到现在还没来呢。”
莫以文点点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最后掏出手机给肖炎发了一条微信。
-请假了?
旁边空座位的桌兜莫名震动了一下,莫以文有一瞬的恍神,之后他将手伸进肖炎的桌兜,摸出一部手机。
“操这傻逼回家不带手机。”莫以文小声感叹。
这之后他听着英语老师细声细语,不时看看窗外,迷迷糊糊地竟然睡着了。
他迷糊着错过下课铃声和上课铃声,第二节还是英语,老师继续细声细语的催眠,教室里一多半的学生继续美梦。
突然间一声巨响传来,很明显是踹门的声音,全班几乎在同一时间打了个哆嗦,连同英语老师一起向门的方向看。
这一看却是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肖炎浑身是伤,脸上微肿,嘴角和眼角都带着血,他手中提着一个袋子,面无表情的走进教室。
“老师你讲课,不用管我。”
路过讲台时肖炎说了一句,将英语老师即将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他看着肖炎走过去的身影愣了下神,随后掏出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手指飞快舞动。
全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肖炎身上,莫以文也不例外,他看着肖炎坐回自己的位置,张着嘴发愣。
“都别看了,我们讲下一题。”英语老师声音略微提高,班里注视着肖炎的人大都把眼神收了回来。肖炎感激的眼神望过去,看到英语老师皱着眉向他点了点头。
“我不就睡过了一中午吗,你怎么就……”莫以文说话磕磕绊绊,语气明显担心。
“小伤,没事儿。”肖炎说着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有碘伏,碘酒,棉棒,云南白药粉末,云南白药喷雾剂。
“帮我一下。”肖炎说道。
莫以文会意,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拆开。
擦伤基本都在胳膊上,腿上有两处,莫以文用棉棒沾了碘伏,把伤口清理了一遍,随后将用过的棉棒扔到脚下的垃圾袋中,又拿出两根新的,沾了碘酒,递到伤口处时有些犹豫不决。
他抬头看看肖炎,皱着眉,眼神里是担忧。
肖炎点了点头。
“你抓着我手腕吧,碘酒很疼。”莫以文说着将另一只胳膊伸了过去。
“嗯。”肖炎答应着,握住了莫以文的手腕。
莫以文将碘酒擦了上去。
伤口火辣辣的疼,肖炎强忍着没哼唧出来,肖炎手暗暗发力,莫以文的手腕断了一般的疼,不过他也只是皱皱眉。
碘酒清理,再向伤口上撒上云南白药粉末,这些做完,莫以文的手腕已经通红,明显的可以看到肖炎的指印。
腿上伤口也是一样,碘伏清理碘酒消毒,最后撒上云南白药粉末。
“脸先别管,我这儿疼的厉害。”肖炎说着,掀起半袖,莫以文看到在肋骨下方有巴掌大的一片淤青,中间乌黑,上面布满血丝。
莫以文瞠目结舌:“你……到底干嘛了?”
“和人打了一架。”肖炎小声说道,听语气不是太想说,莫以文之后也没再问。
莫以文摇摇手中的云南白药喷雾剂,对着淤青喷了上去。
“疼吗?”他看着肖炎问。
“还行。”
这话说完就响起了下课铃,英语老师最后讲完一句话,宣布下课,之后急匆匆的向肖炎这里走来。
肖炎急忙将衣服放下去。
“没事吧?要不要请假?”老师看着肖炎问道。
肖炎摇摇头。
“你元老师不在,一会儿才来,要是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在五楼办公室。”
“嗯。”肖炎答应着。
目送英语老师走出教室,肖炎站起身,活动了下身体,擦伤都不要紧,就是肋骨下边疼的转不过腰。
“你坐下,好好歇会儿。”莫以文冲着肖炎叫嚷,伸手去拽他的衣服。
肖炎没理,他原地站了一会儿,看到另一边墙角处睡觉的张启薇,眼神瞬间暗了下来,就这么盯着她看了几秒后,他回到自己座位,从桌兜里摸出一张一百。
肖炎捏着钱径直走向张启薇的位置。
“你哥给你的。饭钱”肖炎说着,将手中的钱放到张启薇桌子上。
听见声音,张启薇动了动,随后将脑袋从臂弯里抬起,睁着惺忪的睡眼,看到是肖炎后笑了一下,说道:“谢谢。”
肖炎点点头,刚回到座位,突然想起什么似得猛的站起,刚准备发问的莫以文被这动作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肖炎计划去高二把钱还了的,结果刚站起来,就看到元宵站在班级门口阴着脸看着他。
他皱皱眉,将钱放到莫以文桌子上,说:“去高二113班给了余伟。”
莫以文一脸懵逼。
“待会儿回来给你解释。”肖炎说着就往教室门外走,留下莫以文云里雾里。
元宵原本在家磕着瓜子追剧,下午没课她不计划来的,结果收到了英语老师的微信,说肖炎好像是打架了,浑身是伤,于是她马不停蹄的赶来教室,现在站在教室门口阴着脸凶巴巴的瞪着肖炎。
虽然没什么威慑力就是了。
“你答应我什么了?”肖炎走近之后,元宵压低声音咬牙切齿。
“意外。”肖炎说道。
“还意外,哪天出了事你就不意外了。”元宵继续说,她抓起肖炎的胳膊,看了看上边的伤。“疼吗?”
肖炎摇摇头。
“你叫我怎么说你……唉,来办公室吧,顺带把体育生报名的个人信息拿上。”元宵说罢转身就走。
……
肖炎回来的时候第三节课都上了一半了,他没喊报告直接推门而入,政治老师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讲课。
肖炎向莫以文的方向走去,不知道是不是受肋骨下边的伤的影响,他略微一瘸一拐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莫以文注视着肖炎走过来,又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坐下,开口道:“待会儿跑操请个假吧,你这没法跑。”
肖炎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假条,在莫以文眼前晃了晃。
“emmmm挺不错。”莫以文说。“哎小元子和你说啥了?”
“能说啥,就经常说的那些呗,听的耳朵都起茧了,要不是有其他老师在我就叫她闭嘴了。”肖炎打打哈欠,掏出手机,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不知道给谁发消息。“哦对还说了说体育生报名的事,我下星期就开始训练了,一般是空自习时候去。”
莫以文点点头:“体测拿不到第一别来见我。”
肖炎翻个白眼,没再说话,他按下待机键,手机黑屏前的最后一幕是和张启的聊天界面,最新的两条消息是肖炎刚刚发过去的,都是简短的文字。
-打官司吧
-我帮你
……
八月的天热的要死,即便有墙壁和屋顶遮挡阳光,屋内甚至开着空调,肖炎还是汗流浃背。
他站在银行自动取款机前,手里握着一张银行卡,举在空中和他的手臂一起发抖。
“您好,需要帮助吗?”银行工作人员看他站了好久,于是过来问道。
肖炎摇摇头:“不用。”
穿制服的姐姐只好退到一边。
这张卡是爷爷留下来的,卡里有九十三万,密码是他的生日。
也是父母的忌日。
张启有一点说错了,这么多年支撑肖炎物质生活的并不是父亲的抚恤金,而是爷爷的退休工资,抚恤金总共九十三万,十七年来一分没多一分没少,而今天,肖炎拿着它站在银行取款机前。
总有些事情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但真正去做时还是会犹豫不决。
肖炎不明白,他不明白他在害怕什么,拿起这张卡时,恐惧,伤心,愤怒和负罪感揉杂在一起,潮水般袭来,他会想起一些往事,比如他没见过却屡屡出现在梦中的大火,比如某天夜里被眼泪打湿的棺材板,比如火烧云,比如十几年如一日的童年。
ATM自动取款机一天最多取两万元,一次最多取五千,后来肖炎已经想不起他是如何将那两万人民币取出放进书包里的,也许面无表情,也许泪流满面,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那天晚上依然很热,阳城的天空干干净净,看的见繁星和明月,旧城区一处生意不错的烧烤摊,张启和肖炎手边堆满了铁签和啤酒瓶。
张启醉醺醺,举起啤酒瓶,肖炎会意,也举起啤酒瓶,墨绿色的瓶子反射烧烤摊的灯光,在空中相碰,发出叮的声音。
张启将半瓶啤酒一口闷,说:“炎哥,等官司打赢了,我一定把钱还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里闪着泪光。
肖炎笑笑,同样一口将酒喝完。
“请最好的律师。”
他说。
……
官司比想象中的顺利,八月中旬结案,法院判处工地向张启的父亲张成赔偿工伤费十五万,以及精神损失费五万,另外要承担张成身体恢复之前的所有住院费用,手术费用以及护理费用。
张启按照之前说好的给肖炎还了钱,肖炎原封不动又存回那张卡里。
两人约在晚上喝酒,还是旧城区那家烧烤摊,见了面,两人却不知道说什么,肖炎明显的看到他眼里的疲惫,那股子属于少年的放荡不羁一个月前还在,现在却已经消失殆尽。
和那天一样手边堆满啤酒瓶,张启不胜酒力,先醉了,嘟嘟囔囔说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肖炎没醉,他静静地听着,忽然发现人是可以突然改变的,只需要给他一个契机,一个足以让他推翻自己的不得不面对的外界因素。
比如家人的离去。
那天晚上喝了多少酒两人谁也不知道,后来肖炎昏昏沉沉应该是醉了,张启的大部分酒后胡言也都忘却的一干二净,只有一句话他记得清楚。
“炎哥,在学校小薇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