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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情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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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下了三天的暴雪终于在这一天偃旗息鼓。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下雪,左云山总能想到高中时班里放了一半的《情书》。
刚考完试的晚自习,老师们集体开会,班委征集了大家的意见,偷放了两节课。
后来……左云山记不清了。
只记得电影开头,女主躺在白茫茫的世界里,仰面亲吻着雪。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惟她一人墨色。
他从此喜欢上雪了。
然而再怎么喜欢也没被老天眷顾。刚刚出了医院的大门,左云山便险些栽了个跟头。
本来左云山要打车,结果撞见路边的一辆黑色大众。
车窗缓缓摇开,驾驶座坐着一个年轻男人隔着窗热情打招呼:“左医生!这里这里!”
他闻声走到车旁,热情男也下了车自我介绍:“久闻左医生大名,我是许兆的助理王卓诚,您叫我小王或者卓诚都行!”
左云山礼貌回应:“你好,我是左云山。”
王卓诚帮他打开车门:“兆哥让我接您去吃饭,您上车吧!”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左云山出了些汗。
王卓成虽是许兆的助理,性格却和许兆大相径庭,很有活力,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虽然不是特别成熟稳重,但左云山凭感觉认为他是很靠谱细心的人。
只是被滔滔不绝的话讲得有些烦。
“左医生,我可以叫你云山哥吗?”
左云山:“嗯。”
小王高兴:“谢谢哥!”
“云山哥,我真觉得很稀奇,这是兆哥第一次让我接人。”
左云山靠在窗上的头微微一动:“是吗。”
“对啊!兆哥那臭脾气您知道的!他和别人吃饭,一般像今天这样的倒霉天气,对方就是来的途中晕倒在雪地里他也不会管的!”
他自觉多言,讪讪地笑了笑:“哥你可别跟兆哥说我说他坏话啊。”
左云山自嘲:“我和你兆哥,还没熟到那种地步。”
王卓诚疑惑,话马上就要脱口而出,想了想,还是没问。
两人莫名沉默了一路。
因为积雪的缘故,车开得很慢。
天很晴,左云山靠在窗上,见证了太阳在高楼、树木夹缝中慢慢落下的过程,晚霞很浓烈,天空西部大片大片的火烧云。
火焰燃烧了大雪。
左云山给落日、雪和孤鸟合了影。
“云山哥,到了到了!”王卓诚慌忙下车替左云山开车门,“有点小晚,咱们走快点,应该来得及!”
许兆订的是一家中高档餐厅,不算特别贵,但胜在人少、安静。
王卓诚带着左云山上了电梯来到三层的一个包间,替左云山打开门。
王卓诚说:“哥我就不进去了,祝你们吃得开心聊得开心!”
左云山朝他笑笑:“好。”
包间很大,左云山进门的地方摆了一个小型喷泉,他还以为自己进了什么室内公园。
过了喷泉走了好几步才看到供人吃饭的桌椅。
桌子反而不大,椅子也就两把。
许兆坐在右边,头轻靠在椅子上,眼睛紧闭,嘴微抿,额头也有细小的水珠,像是做了很久的噩梦。
左云山噤声走过去,走到他旁边,没醒。
怎么现在这人睡觉也一脸不好惹的样子。
左云山胡思乱想,越想越气,直接凑近叫醒:“喂,许兆。”
灯光落下,许兆的脸上笼着左云山的身影。
声音很轻,许兆睡得浅,醒了。
也许是刚睡醒的缘故,他眼神微微失焦,就着昂头的姿势,微眯着眼看了左云山好久,突然吐了一句:
“……上课了?”
语气慵懒随意,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左云山一愣。
半晌,他明显感觉身下的人肢体僵硬化,然后长腿前伸猛地把椅子往后推,很刺耳。
“睡蒙了。”
左云山静静听他给自己找补:“哦。”
然后嘲笑:“原来许大明星都二十八了,还在回忆学生时代。”
“颇有情怀。”
“没有。”许兆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他捏捏眉心,表情逐渐烦躁:“吃饭。”
菜是左云山来了才陆续上齐,桌子摆得满满的,甚至个别开始叠罗汉,好像在吃什么农村婚礼的酒席桌,和高雅的氛围格格不入。
左云山看着一大桌子菜,觉得有点好笑:“这么多菜,能吃完么?”
许兆倒红酒:“……这里的菜分量小,我吃不饱。”
他问左云山:“喝酒么。”
左云山递过酒杯:“喝。”
“为什么请我吃饭?”左云山抿了一口红酒,味道很香很浓。
许兆回答:“你救了我妈,又帮我摆平了新闻,不请你请谁?”
左云山笑:“救人是医生的职务,拿工资干活的。”
“至于监控,就算我不给你,早晚也得找到我这,不过是顺水推舟,算不上什么帮忙。”
“哦?那你怎么不拒绝我的邀请?你不是吃得挺香。”
左云山差点被嘴里的菜呛着。
“白给的饭我为什么不吃。”
他拿纸巾擦了擦嘴,把腿翘上去端着架子:“你这么说,我也要问问你了。”
“你见过哪个病人看完病要请医生吃饭的?要真是这样,我一辈子都不用管自己吃饭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有这个习俗,救你妈妈的又不止我一个医生,怎么,许明星嫌他们吃得太多,不给吃?”
许兆静静听他问完,却没有立即回答。他一直在喝酒,头顶的光映得脸有些红,眸中也盛了点醉意。
“不是。”
“叫你吃饭,还有一个原因。”
他斟酌了半天,好像不知道怎么提合适:“这几天网上很乱,因为我的疏忽把你也搅和进去了,抱歉。”
左云山微微瞪大眼,问:“你说CP的事?”
“嗯。”
左云山说:“对我来说,无所谓。”
“不是你有没有所谓的问题。本来觉得事情不大,但是短短几天,你的姓名学历甚至地址都被扒出来了,过不了两天,你就没法生活了。”
左云山:“……这么可怕?”
“嗯。所以很抱歉。”
左云山不习惯那么礼貌的许兆:“没事。”
“我已经让工作室发通告了,应该不太会影响你。”
“但是以防万一,这几天我会安排保镖保护你,等事情稍微平息了再说。”
左云山扶额,他没想到事情会那么离谱,娱乐圈还是太可怕:“好。”
许兆看着他,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和几天前在左云山的办公室不一样,没有低头,眼神坦荡有温度,说出的话却锋利刻薄:“我会声明我和你毫无关系,是萍水相逢。”
左云山心脏被割得丝丝拉拉的疼,他呼吸不太稳了,也有些醉。
“毫无关系……萍水相逢?”
“许兆,你当我是傻逼吗?”
他心里的委屈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
椅子倒在地上,他站起来隔着桌子,作势要拽许兆的衬衣领带。
许兆也任他拽了。
左云山逼得极近,滚烫的呼吸缠绕着,唇与唇若即若离,只一动便能碰到。
他哑声说话,许兆闻到红酒的香味:“……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十年前你走,没关系,我可以找。”
“你说你要来北京,我就在北京找了十年。”
“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又装不认识我,又要丢下我。”
“你他妈把我当猴耍?”
许兆感觉有水滴在他脸上。
他哭了。
“这次我偏不让你如愿。”
唇落下来与他的触碰。
左云山没接过吻,只毫无章法地贴着、咬着,像在泄恨。
许兆任他亲着,尝到了甜的,咸的,涩的,苦的。
脑子一团乱。
他一定是醉了,分不清云里雾里,是梦还是现实。自从那天和左云山重逢,他就一团乱,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可从没有这个梦来得荒唐又突然。
这是二十七岁的左云山,和其他梦里的十七岁一样也不一样。十七岁的左云山不会主动接吻,或者说,从没接过吻。
他罕见地做了一个这样的梦,于是想在自己梦的世界,短暂地做一个昏君。
“……要疯了。”
他回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