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雪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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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一高今天下午罕见的放了半天假。
说好听点叫放假，说白了叫在学校自由活动。
时值五月，雨总是下个不停，今天一个雷下来，直接把变压器给劈了。
教室热得像蒸桑拿，自然没法待下去。校长慎重思考后，大发慈悲，特批学生们可以撒泼半天。
月考刚考完，这群毛孩子心早就飞到外头了，刚来了通知，下饺子似的突突往操场跑。
“快走啊兆！再晚一点该没位置了！”高一1班前门，万千里探着脑袋催命。
许兆坐在后排窗边，把物理必刷题合上：“刚把题写完，走。”
他慢条斯理，走到门口，万千里勾肩搭背：“天天这么学，要不要命啦？真是和你们学霸没法沟通……”
左云山坐在教室，听着走廊的吵闹由浮变沉。
“呼……终于走完了。”
平时人太多，声音太杂，教室、食堂、宿舍，哪都是人，呼吸的氧气被周遭的人掠夺，左云山只感到窒息。
虽然现在教室里的温度，也很让人窒息。
刚下了暴雨，教室又闷又热，水汽很重，很典型的湿热天气。教室外的树倒墨绿茂盛，枝桠还泛着水光。
左云山翻到桌肚里潮得皱巴巴的数学卷子，开始写题。
再热也比人多好。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当汗水第三次流进眼眶，视线彻底模糊时，左云山放弃了。
学不了习，总能睡觉。
秉持着一种“睡了就不会感受到热”的精神，他栽在试卷堆里，歪着头睡了。
“好球！”
一场比赛结束，万千里走到许兆跟前和他击掌，“牛逼啊兄弟，这场多亏你那俩三分。”
“小意思。”刚下场，许兆还有些喘，嗓子也发干。
“我去买几瓶水，喝什么？”
“冰红茶，要冰的！”万千里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靠，真他妈热。”
体委咆哮：“兆哥我要可乐！”
“我也冰红茶就行！”
“OK。”
听他们报了饮料名，许兆冲了两把脸往小卖部走去。
体育馆和小卖部中间隔着两栋教学楼，这群人在球场耍得挥汗如雨，请他们去买水简直比请佛还难。
一开始还互相推辞，后来许兆嫌麻烦，直接把活揽了。
他倒是不介意散个步养个生。
买完水回来，他领着一大袋水从一楼走廊过，抬眼就看到了左侧教室中间侧头睡觉的左云山。
许兆第一反应是，他不热吗？
事实上确实热。
左云山胳膊枕着头，能看见大半张脸，也许是汗蒙了整张脸的缘故，白得发光，偏偏又热，脸颊不正常的潮红。唇也红，长得也恰到好处，不薄也不厚。
许兆措不及防看见了这么个可心人儿，一时间晃了神，瞪着眼，直勾勾地看。
他鼻尖有颗小痣。
“怎么才来？”万千里他们又打了场小比赛，见许兆悠哉悠哉地回来，都跑去抢水。
许兆胡诌：“你说呢？天天去买水，老板娘都认识我了，跟我聊了几句。”
男孩子神经大条的，根本没往其他方面想，话题就不了了之了。
左云山醒过来时天色半暗，本来前半段睡得很不踏实，梦里也觉得闷，后来神奇地觉得凉风习习，一看窗户，原来开了窗。
什么时候开的？
再低头一看桌子，一瓶罐装雪碧搁在桌前，在一堆书压迫下岌岌可危，露了半个身子，马上就要掉了。
他拿起来一看，上边还贴了便利贴：
同学，看你有点热，来瓶雪碧消消暑。
这暑彻底掉不下去了。
这是许兆的字。
他认得。
左云山心说完了，睡觉的丑模样被他看光了。
幸好他不认识自己。
教室的空调“嘀”了一声，教室瞬间亮如白昼，来电了。
学校大喇叭又开始叫唤，教导主任李三桂在里头扯着嗓子喊：“来电了！同学们快速回到教室上课！五分钟后检查每个班人数情况！”
一时间躲在实验室早恋的、体育馆打球的、寝室楼洗澡的哀叫连连。
“这不才刚俩小时？说好的半天呢？”
球没打完，万千里又开始日常批判学校不做人：“这都半个月没放过假了，他们把我们当生产队的驴啊。”
体委吴子浩附和：“就是！没人性！兆哥你说是不是？”
许兆看他俩，像在看白痴：“你俩月考考几分？”
万千里：“杀人诛心。”
吴子浩：“最没人性的就是你。”
教学楼又开始喧闹，学生们陆陆续续进了班。
2班班主任郭良挺着啤酒肚走进教室，手里拿了一沓试卷：“课代表把试卷发了，下节数学小测。”
班里几个活跃的男生抗议：“啊？怎么又考试？”
郭良凶他们：“啊什么啊？咱班做一张，1班做两张，要不我们班也做两张？”
“不了不了，一张挺好的。良哥大义！”
左云山心不在焉地接了卷子，心思全跑隔壁1班去了，确切来说，是1班的那个人。
还有一个月就是期末考，也是分班考试，他想再努力些，不仅因为他爸妈，更多的是和许兆离得近一点。
只要能每天看看他就好。
“考试开始。”
左云山落笔写字。
次日是个大好的晴天，傍晚吃饭的空档，左云山又跑到篮球场看球。
其实他看球的次数不多，有时候一个月才去一次，没办法，他要学习。
只有心痒得不行，实在想念的时候，才默默躲在角落，偷瞧一眼那个人。
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
今天的许兆也很帅，发丝都染了光。无论在哪，他都是最耀眼的那个。
不远处有几个女孩子扯着嗓子助威：
“许兆好帅！加油！”
“1班加油！”
许兆投了个三分，她们高兴地拍掌欢呼。
左云山静静看着，安慰自己，没关系，他只要能看着他就好。
本来也没想着让他认识自己，不是吗。
一场比赛打完，许兆坐在球场旁的椅子上，一眼瞧见对面坐在角落的左云山。
许兆一下紧张起来。
他刚刚在看球？
怎么就输了。
“哎，兆哥你看。”他胡思乱想着，一旁的万千里拿手肘怼他，“看见对面那个男的没？”
“嗯。”
“好像上学期一直来看球。”万千里凑近小声说，“昨天浩子告诉我，听2班的人说……他是那个。”
许兆疑惑：“哪个？”
“哎你怎么不懂？”万千里声音更小了，“同性恋啊。”
他语气充满鄙夷：“恶不恶心？听说和很多男的都睡过。”
许兆感觉身体里的血都凝固了。
“你在说什么？”
“模样倒是……”
“闭嘴。”
许兆打断他，语气冷得可怕：“不要瞎说。”
“我可没瞎说，他们班的人……”
许兆拿矿泉水灌他：“你他妈以后少传播谣言。”
他远远瞧着左云山，心说这么可爱的人，怎么会做那种事。
左云山措不及防和许兆对视，心说他瞪我干什么。
偷看被发现了？
还是认出自己是昨天睡觉的了？
以后还是少来球场吧。
他避开了目光，一阵心虚，做贼似的跑了。
许兆注视着他离开，一直到人跑到食堂消失不见。
他跨过整个球场，走到刚刚左云山坐的位置，看见了被落下练习本。
封面字迹清秀有力，写着三个大字：
左云山。
许兆拿起来本子，正巧一阵晚风刮过，掀开了纸张。
一页一页，全是人像画。
画得都是他。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雪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