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交个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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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自习结束，左云山才发现自己的练习本不见了。
桌上堆了半米高的书山找了，桌肚找了，书包找了，地上也找了。放学后教室内外嘈杂混乱，他的心也慌乱起来，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浇得透凉。
左云山心里骂了句，转头向许久未说话的同桌问了句：“同学，见到我的练习本了吗？”
同学慌慌张张整理书包，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急匆匆从教室前门溜了。
左云山：“……”
怎么感觉像在看瘟神？
他有那么可怕吗。
到底丢哪了？要是被看到里边的画……
疯了。
他想了一下，中午午休的时候还在，下午……想起来了，他拿着去球场想现场速写来着。
在他坐的椅子上。
他也顾不上晚上回家要写什么了，随便往书包里塞了几本书连跑带跳一口气跑到球场。晚上十点，球场旁边的几个大灯还亮着，有零零散散的人在跑步。
气喘吁吁跑到长椅前一看，练习本没有，练习本上的人却横空出现了。
左云山先是看见了高挑的人，又看到他右手拿着个本子，棕色的，尺寸4开。
是他的。
他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最惨的情况出现了，他暗恋的人亲手把他逮了个正着。
会不会把他当变态？狂热分子？跟踪狂偷窥狂那种？他现在什么表情？
左云山不敢看他。许兆站的地方背光，整个一黑色轮廓，左云山余光看见的只是一张黑脸。
“同学？”许兆叫他，“是左云山么？”
左云山闭了闭眼，视死如归：“…是。”
许兆递过本子：“下午打球看到你本子落这了，怕丢我就拿回班了。想着你放学可能会来找，我就过来等你了。”
他语气很正常，冷淡又疏离，和往常与陌生人说话别无二致。
左云山心里嘀咕，他没发现吗？是没看里页，还是看了没认出是自己，还是说……他装的？
他立刻把第三种可能性排除。
想不出他有什么需要装的理由。
原来是虚惊一场，是他自作多情。估计是他画技太烂，根本让人认不出画得是谁。
“谢谢你。”左云山接过，他太紧张了，话都说不顺，“那个，我…我就先走了。”
他把本子塞进包里，又跑了。
许兆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他慌张的背影，有点无奈地笑了。
“怎么又跑了。”
左云山办完事一身轻，骑着自行车兜着凉风回了家，心里还有点开心。
和他说上话了。
然而这点开心在回到家的五分钟内飞得无影无踪。
“怎么这么晚？”刚开了门，他妈妈程雅君尖锐刺耳的喊声传来。
他边换拖鞋边回她：“有几道题没写完，写完才回来的。”
他妈妈敷着面膜走过来：“题没写完是你效率不高，不要给自己找借口。”
“今天比以前晚二十分钟，是不是和哪个同学放学偷玩？”
左云山无奈：“没有。”
他爸正洗着澡，话语声从洗浴间传来：“听老郭说你这次月考考了班里第一，是不是骄傲了？”
“心思不放在学习上，期末考还怎么进1班？”
“爸，我没有。”
程雅君作势要打他，巴掌扇过来，左云山没躲。他妈力气大，一下把脸扇肿了，很响很脆。
“我是老师我还不知道？”程雅君一脸老成，“哪个学生不这样？考得好点就骄傲。”
左云山被他们的话压得喘不过气，他最爱的两个人在用无形的手掐他的脖子。他没再说什么，默默听他们讲完，径直回了屋。
门关得很轻很艰难，他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大理石地板很凉很硬。
他的心脏连同骨骼都被巨大的矛盾吞噬，经历痛苦、麻木和腐朽的过程。从心脏开始，到肺，到喉咙，可能筋骨相连，所以疼痛贯穿全身，控制不住地抖。窒息感从下往上爬，到眼眶了，让他掉眼泪。
他无声地哭，嗓子根本发不出声音，可正合他意。
被他们听见，又该被骂了。
他都能想象到是怎样的神情和动作，怎样是腔调，怎样的话。
他想着，要更努力一点。
希望下次回家，看到的是笑容。
第二天早上，左云山照镜子，看见一张膨胀了半边的脸，眼睛肿得跟注水的猪肉似的。
没关系，他最擅长做的事是自我消化，昨天的伤心事坚决不带到今天。肿半张脸也挺有个性，不知道的以为他在cos富江。
他这么安慰自己，脸也洗不成，刷个牙，带个口罩，就这么去学校了。
想是这么想，上午第二节郭良的课，上课上到一半，左云山实在口渴，摘了口罩喝了口水，被郭良一眼发现，正要批评，看见他的猪脸眉头皱成八字：
“左云山，你脸怎么了？”
班里看热闹的听八卦的都不闲着，倾着身子扭着脸，窃窃私语。
“你看，好肿……是被打了吧？”
“八成是又把哪个男的骗了吧，同性恋不都乱嘛？”
左云山无视讨论的，跟老师胡扯：“没事。”
“晚上有只蚊子老叮我，跑我脸上了，就把它拍死了。”
“就是没控制好力道，杀敌一千，自损八，把自己打肿了。”
静了两秒，有人感叹：“牛逼……”
郭良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事。
他开了句玩笑：“下次注意点，那么帅的脸都可惜了。”
“继续上课吧。”
刚下了课，班里的八卦哥洪横再也忍不住，跑到左云山跟前打探一手消息：
“你老实说说，这一巴掌是不是你哪个小男朋友扇的？”
左云山侧头看智障：“你有病就去治。”
“嘿，你能骗过老师，骗不过我。没想到你看着冷漠，人还挺痴情呢。”
他指了指左云山红肿的眼皮：“昨天哭惨了吧？被甩了又被扇巴掌，哈哈哈……”
“我猜猜是谁扇的……”
“1班的那个……许兆？”
左云山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止，他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
洪横一脸得意：“被我猜中了吧？”
“那么凶干嘛？你是同性恋的事大家早知道了！”
“你从上学期开始就一直在球场找男人，我都看见过好几个男的和你待在一起！”
他疯了似的没完没了，要把话一口气吐出来：“前些日子我还不确定，结果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洪横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画，是左云山早些天夹在练习本的画：“Suprise～”
左云山彻底坐不住了，他上前扯洪横的衣领，咬牙切齿：“你他妈偷我的画？”
洪横依旧嬉皮笑脸：“这可不是我偷的，是它自己掉在地上的。”
“原来他就是你下一个目标啊。”
“天天去球场偷看偷画人家？够痴情。”
“可惜人家根本不喜欢你，只会觉得你有病，你他妈是同……”
左云山一拳挥了过去。
数学办公室。
郭良看着面前两个鼻青脸肿的人，握紧了速效救心丸。
“说说吧，怎么回事。”
屋外头的走廊堵满了人，2班两个学生在班里当众打架，又见了血，很多学生都过来凑热闹。
郭良不想把事情闹大，准备速战速决。
“左云山你先说。”
左云山从肿半张脸变成整张脸都沦陷的局面，他半死不活：“洪横喜欢我，对我有非分之想。爱而不得，就诽谤、诋毁我的名誉。”
洪横震惊：“我他妈什么……”
“你先闭嘴。”郭良打断他，“一个一个来。”
左云山继续编：“我喜欢去操场画真人速写，专挑好看的画，被他意外看见我的画，悲痛欲绝，觉得我心有所属，把画撕了之后过来质问我。”
郭良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你有证据吗？”
“有。”
“他现在口袋里就有我画得画。老师你大可以翻一翻。”
洪横无声瞪眼：
操？还有这种操作？
郭良翻了他的口袋，果然找到那张画：”嗯，对上了。继续。”
“我本来觉得这位同学可怜，向他耐心解释，我对画上这位同学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是特别直的直男。”他顿了顿，“结果他死缠烂打，说不喜欢他没关系，想让我给他也画个速写。”
“但是他太丑了，我下不去手。”
“老师您知道的，我可能脾气不太好，面对纠缠的同学没有耐心，不小心就把他打了。”
郭良思考了一下，有点疑惑：“他喜欢你，为什么要还手？”
“老师，有人打你，难道就无动于衷让他打吗？”
“嗯，是这个理。”他点点头，继续问洪横，“你接着说。”
洪横简直比窦娥还冤：“老师，那张画是自己掉出来的，又不是我撕的！”
“那是谁撕的？总不能是本子自己撕的吧？”
洪横语塞：“我哪知道谁撕的！我根本不喜欢他，他是同性恋，喜欢隔壁班的许兆！”
郭良语重心长：“孩子，老师不傻。云山是个好孩子，老师相信他不会说谎。他把画画当乐趣是很好的事，我早年接触过一点美术，知道学艺术的经常会有人体模特之类的。”
“许兆那孩子，长得确实好，我要是画画，也会选这样的，这不是人之常情嘛。”
他喝了口茶，想快结束这件事：“我思想呢，也比较开放。你们青春期懵懂，容易把对优秀的人那种崇拜误认为喜欢，喜欢男孩女孩，那都比较正常……”
郭良絮絮叨叨，终于讲完，洪横听得快崩溃了。
这老师压根不听他讲啊。
左云山化险为夷，喝完了心灵鸡汤，右脚刚出了办公室，就看见了靠在栏杆旁的许兆。
再一看周围，都是来看热闹的。
他听见自己说不喜欢他了？
这样也好，也算是变相得解释了。
他心里莫名有些失落，暗恋大多无疾而终，更何况是这种说不出口让人难堪的感情。
倚在那处的许兆忽然走过来，走到他跟前。他面容轮廓锋利又漂亮，鼻子微驼，生得极好，左云山头一次那么近又清晰地观察这张脸，一时晃了神。
许兆嘴角带着笑意，问他：“要不要交个朋友？”
“要画我，还是离近点方便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