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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星体聚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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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畅快的睡了一晚,这种神清气爽在万子星睁开眼看向天花板时感觉尤为奢侈。
今天什么课?物化数齐了,作业就是六本练习册,啊不对今天应该讲评试卷。万子星随即想到那头昏的作弊,导致他要在全校广播里念检讨。
老天爷,他能不能先死一下?
不能,他来不及死。
教务处王主任是个身高185cm、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肩宽腰阔,威风凛凛,但这种威严也会在他拽出几句东北口音后转成梁山好汉那路。
王主任一大早就来高一(2)班提人,沉着脸,踏着步,挟一股秋后问斩的气势,缉拿万子星。
随后全校喇叭响起,各班电视同步直播万子星念检讨的画面。万子星头皮发麻。
王主任严肃地说:“所有同学停笔,现在播报一则全校处分,高一(2)班万子星违反校规校纪,考试作弊,现已取消所有学科考试成绩,给予严厉警告处分。所有同学引以为戒!”
万子星全身冒汗,被秋风一吹浑身冷透了。他攥紧手里那张检查,磕磕巴巴地读着。
电视里的男生干净美好,有着清癯简练的轮廓,半低着头。贺语宙勾起一点玩味的笑,这样上电视好比钉在耻辱柱上——以最不光彩的方式全校闻名。
但贺语宙爱看。想到是自己一手送万子星念检讨,贺语宙心情好得哼起了歌。
万子星直到念完都不敢抬头看摄像头,抱着一摞考绩卡,被王sir拎出教务处。大门在身后砰然关上,万子星才松了口气。
空荡荡的走廊,没人来嘲笑他审视他,于他是极大的安慰。
初晨的阳光被窗棱切割成方方正正的格子,才被允许射入教学楼,铺在人来人往的脚底。
万子星静静走回去,他不想面对全班的脸色,但他也找不到释放的出口,只能任由晦暗填满自己。
经过办公室门口,班主任叫他,两个班长也在,三人齐刷刷看着他,像是等候多时。
班主任本名张珂,人称“张妈妈”,三十有余,教龄十五年,至今未婚,全身心深耕高中英语教学领域,时常找学生进行知心妈妈谈话而闻名。她个子不高,常穿简洁的衬衣工装裤,梳着马尾辫。抓住万子星作弊的也是她,她没有因为是自己班上的学生就徇私。
张珂对万子星很栽培,考前每个中午拉他到办公室练完形填空,耐心讲解,从没说过重话,所以万子星觉得很对不起她。
张珂忙叨叨地说:“子星,以后每节下课你要拿考绩卡给老师签字,表现好了才能减刑,你记住。”
“我知道,张老师。”
张珂的脸色变得柔和,“子星啊,你不是弄虚作假的孩子,不要犯第二次了。”
万子星惭愧地低下头,“我一定改。”
“这次考试后更换小组,我想让两个班长带带你,卜彗年和詹月已经答应了,组里还有一个位置就是贺语宙。”
一个庞大巨大硕大的叹号敲在万子星脑子里。
与此同时,两位班长同声开口:“贺语宙不行!”
看来不止万子星一个人受不了学闹。
张珂推了推眼镜,单手叉腰问他俩:“为什么?”
女班长很直接:“他影响我学习。”
女班长名列全班第七,叫詹月,笔直的齐肩发,戴着深色方框眼镜,神色很薄凉,像她那个成绩线的学生一样朴素,但偶尔会带个彩色奶油胶发夹,或者书包上挂个不织布的标语“素质不详,遇强则强”。
詹月对带动同学进步这事本身就不热心,既然张妈妈说到这份上,她也不想驳面子,但是带动也得分对象,万子星安静,尚可;贺语宙吵闹,哒咩!
男班长卜彗年是全班首名,瘦瘦高高,长着一张理科生逻辑至上的脸,架着金边眼镜,干净斯文。
他笑了笑,因为跟班主任很熟,不避讳说实话,“上次他把盐酸泼我手上,虽然不是成心的。”
张珂叹口气,目光四寻,不知哪一个角落能把贺语宙塞进去,顺便盖上盖子。她忽然拍了下手,“你们是班长,担待一下好吧?彗年,我可帮你要了好几本化学竞赛题册,还能帮你再要几本,我们这种关系,你拒绝我?”
卜彗年托了托金边眼镜,表情坚定得像要入党:“带动同学是我的强项,张妈妈您放心吧。”
“那小贺就跟你同桌了。”
卜彗年噙着一丝苦笑,“好吧,但万一出事,张妈妈您要记得抢救我。”
“小贺也没那么糟糕,你看这次考试他连数学压轴题都做出来了,全年级只有三个人做对,其中就包括他。”
卜彗年掉头问数学老师,“陈老师,我做对了吗?”
“对了对了,你不用说嘛。”
数学陈述像一块白白胖胖的大发糕,230斤的体重让他178cm的身高都看不出高了,他一笑,眼睛就将发糕挤出条浅痕,像缀上的两颗枣。
陈老师得意地环肩而抱,“三个做对压轴题的里面两个是我教的,啧啧啧,名师出高徒!”
发糕好像要在兜不住他的椅子里膨胀了。
卜彗年竖起大拇指:“还得是陈老师。”
“哈哈哈。”陈老师仰天长笑。
不过老实说,学闹做对应该跟数学老师关系不大,因为贺语宙上课时什么都可能干,就是不上课。
张珂接着开导詹月:“小贺的实力也不全是倒数第二,他上回的月考是因为他……”
“老师,我不是因为贺语宙成绩不好。”詹月有板有眼地说。
“老师知道,老师知道。但你们是正副班长,你们都不要,老师还能把他放哪去?我也恨不得教室再多一个角,把他夹进去。”
既然跟贺语宙同桌的是卜彗年,詹月也不再说什么,同组就同组吧。
这事就算商量成了。万子星郁闷,从头到尾没人问他的意见,虽说他的成绩是让他抬不起头,但是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吧,哪怕走个形式呢。没人问他就为自己争取。
“张老师,我——”
“碰!”
刚进来的人巨大劲地一推,办公室那扇掉漆门直接撞到防撞门挡弹回来,他倚着门框撩了把蓬松的头发,摆了个搔首弄姿的造型。
“张妈,你叫我!”
张老师深深体会到詹月想跟贺语宙拉开距离的心情,她要不是做这个班主任真想躲贺语宙远远的,“你爸打电话说把你书包送传达室了,你怎么连书包都忘带?”
“哦,里面没重要东西。”
贺语宙冲万子星耸耸眉,万子星把脸一别,贺语宙就毫不客气的把人下巴掰过来,勾起不善的笑。
“正好,你们都在这——你给我放手,有没有规矩,能这样对同学吗?——一会儿换座位你跟他们仨一组。小贺,我郑重告诉你,哪个组都不想要你,你如果再打扰同学,我就请你爸陪读。”
贺语宙盯着万子星,可万子星始终不看他,于是他皱了下眉,没把老师的警告当回事,笑得很狂妄,“我爸没空。”
“没空也得来!别以为没人管你。”
“行——张妈!”贺语宙站直,做了个端端正正的敬礼。
张老师想起来,“你作业呢?”
贺语宙又笑,他一笑就是打算犯浑,“我哪写过作业啊?”
“回去补!”
“我先拿书包去。”贺语宙见没事,扭屁股走了,走到门口又回身问,“我跟谁做同桌?”
“跟我。”
“班长啊?”万子星总觉得他在说这句话时别有用意地盯着自己,“请——多——关——照。”
他终于走了,全办公室的人长出一口气。
陈述去看张珂的脸色,果然是五彩变幻,霉红锈绿,印堂发黑。他深表同情:“这孩子不愧是全校出名,太难管了。”
张珂再开口时都透出气血不足的虚弱来,“他有一天别给我惹事我就烧高香了。你们仨回去吧,我歇会。”
万子星的话憋回去了,这是好歹凑了三个人给贺语宙一个组,推诿不开的。
“詹月,你看看班里有没有开始早读,没有的话组织听听力。”
“好。”詹月跟两个男生一起走出办公室。
天气晴好,只是来自西伯利亚的冷气团放肆了些,风在玻璃窗外对道旁树左拉右扯,枝条发出惊恐的低吼,落叶碎得一地。
詹月跟卜彗年似乎很熟,两人商量着回去怎么安置座位,她要坐卜彗年前面,旁边是万子星,万子星的后面是贺语宙。一亩三分地的四个人,从此同命相连,贺语宙要是闹,谁也清净不了。
詹月侧过脸提醒万子星:“他可能往你背上画画,你注意点。”
“他别往我背上泼盐酸就行。”
卜彗年“嗤”地一笑,镜片带着反光,“那可没准。”
万子星:“……”
三人回到教室,全班正吱吱哇哇地挪桌椅换座。贺语宙独自坐在一角玩手机,余光瞥见门开了,立马把手机拢进袖子,看清人后又明目张胆地掏出来。
詹月布置早读内容,卜彗年和万子星去拉桌椅。
万子星上一个同桌叫付嘉琪,活泼健谈,全校三个年级共36个班,付嘉琪能在每个班都有称兄拜把的好兄弟,和万子星关系也不错。
付嘉琪看他脸色不好,安慰说:“体委,这点事别往心里去,刚入学那会儿升国旗迟到都让我念检讨,教务主任就喜欢抓人陪他,跟失独老人似的。诶你跟谁同桌?”
“跟詹月。”
“卧槽那不挺好?我跟林檎坐一块,你也知道她多刺儿。”
林檎的尖嗓从后面传过来,“我还不愿意跟你坐呢,瞧你校服上画得乱七八糟的。”
付嘉琪抻着校服前摆的Q版奥特曼小人抖给她看,“我画两节课的,多帅!”
林檎毫不关心,两手撑在桌面上,“让我过去!”
“你不说帅我就不让你过!”付嘉琪一手枕着头,姿势维持不到三秒就被林檎追着打。
万子星帮一个东西多得摞成山的女生先推过去,得到一声羞涩的“谢谢”,才有了空地把自己那套桌椅拉出来。新小组的三人收拾完毕,贺语宙仍在玩手机。
“你往后挪挪,我没地儿了。”万子星站在他旁边。
贺语宙像头回看见他似的,脚往前一踹,万子星的地方更窄了。
“嘶——你成心是不是?”
贺语宙懒散地挠挠头,“理解错了。”
他往后拉了点空间,把万子星的椅子靠在自己桌前,他还是占了万子星好大地方,但万子星懒得跟他计较。
贺语宙乐此不疲地对着手机屏幕,忽而前面的人传给他60块钱。
贺语宙一声笑,捻开纸币,他都好久不用现金了,“不是你出台费么?爷不白嫖。”
卜彗年和詹月直愣愣地盯着他俩,万子星意识到他们误会了,“不是,我做兼职。”
什么兼职用到“出台”两个字?他俩惊呆的表情显示,朝着歧义越理解越远了。
贺语宙坏笑,浓眉一挑,整个人乖张放肆,“这我买的伴侣,还成吧?”
“瞎说什么!”万子星伸手把他脑袋推开。
贺语宙睚眦必报地蹬了他椅子一脚,“怎么跟金主爸爸说话的?”
这人真的恶劣到极点!相比之□□育生的万子星都显得有些文弱。
詹月看出他们俩针锋相对,打圆场说:“你们是打游戏组队吧?”
万子星心想解释起来费劲,不如就承认这个说法,他刚要点头,贺语宙快他一步否认。
“就是你刚才认为的那个意思。”
你搞什么啊?
詹月不知道怎么接话,讷讷地转了回去;卜彗年中指推眼镜,仿佛充耳不闻。但万子星受不了他们故作平静,他甚至能想象这两人凑一起背后怎么蛐蛐自己。
“不是的,我在泰山王做兼职,他是顾客,仅此而已。”
正副班长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卜彗年温和地问:“泰山王是拳击馆吗?”
陈姐这店的知名度还是不够。
詹月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是烧烤店吧?我吃过,食材味道都还不错。”
总算有人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万子星的表情略微松弛,但随即,詹月问了句让他笑不出来的话。
“烧烤店伴侣是类似游戏陪玩那种吗?烧烤宝贝?”
万子星彻底萎了。
贺语宙伏在桌子上爆笑,连拍大腿说:“对,理解得不错!不愧是班长!”
万子星有种寡妇被造黄谣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