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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因为无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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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营训练是两天后的下午。
傍晚食堂人满为患，宁羡请了假，等到晚训开始才出宿舍，去医务院换纱布，顺便在旁边的便利店解决晚饭。
因为太饿，迫不及待啜了一口刚盛出的来的能量米浆，烫到了嘴角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余光中有人朝这边走来，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坐在宁羡对面。
“宁羡？你刚回来吗？怎么弄成这样？”
宁羡捂着嘴缓了会儿，放下杯子，“对，今天下午回来的，这些是……那个，工伤。”
洛舟的目光在宁羡的脸和手上上下下绕了几圈，叹了口气，“你这个任务太临时了，当时就吓我一跳，保密级别又高。”
说完，又问：“你的手这样，接下来有几项涉水训练应该没法参加了吧。”
“对，已经申请了。”
正聊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旁边货架里出来，一把拉开洛舟旁边的椅子坐下。
洛舟转头看了对方一眼，眉头微皱，“你应该补充一些能量。”
陆易白两手空空，依旧是一副对任何事物提不起兴趣的无聊态度，说：“那你给我弄点泡面。”
洛舟忍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对宁羡道：“我刚才接到通知，周祈这几天不来训练，你上午的时间就空出来了，正好我问问，你愿意来跟我训练吗？”
宁羡愣了愣。
“暂时性的。”洛舟补充。
没等宁羡回答，陆易白先一步提出异议，“你需要两个训练搭档？”
洛舟平静地：“我也可以不需要，但是这样你可以去尝试其他更合拍的搭档。不是如你所愿吗。”
气氛突然变得一触即发起来，宁羡小口小口啜饮着能量米浆，完全不敢贸然开口。
陆易白脸上浮现出烦躁，他扫了一眼宁羡，没什么情绪地：“你脖子怎么回事。”
宁羡差点呛到。
“出任务伤得那么重，就不能空几天上午好好修养吗？”又转移矛头对准洛舟，“你平常什么训练量心里没数？你看他脖子的伤多严重。就忍心这么折腾病号？”
宁羡把外套拉链一拉到顶，摆摆手：“不重要不重要……”
“我可以按适合宁羡的程度来训练。你又在反对什么？”洛舟话音已经冷下来，是宁羡未曾接触过的模样。
陆易白不怎么在意地笑了一下，说：“你不就想摆脱我，怕出了营将来真的分配成我的人么。”
他说：“宁羡和周祈是内定的搭档，你凑什么热闹，陆家难道给不了你一个好前途？”
洛舟放在桌上的手青筋暴起，宁羡担忧地看了看洛舟。
“你想好了可以和我说。”洛舟对宁羡嘱咐道，然后刷地站起来，一刻也待不住，往门外走。
“喂。”陆易白单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宁羡，状似随意散漫，实则语气十分认真，“他不知道你和周祈的搭档是什么性质，别来凑热闹。”
……什么性质？
“你，”宁羡谨慎地措辞，“你对洛舟……”
“啊，看出来了吗。”陆易白语气没什么起伏，“我喜欢他。”
你对洛舟有点太过分了——这句话堵在嗓子眼。宁羡睁圆了眼睛，瞳孔地震。
陆易白抛下这个炸弹，施施然起身，最后警告道：“我在替他铺路，他必须和我一起完成这期训练，所以不要答应他。”
说完，拎起桌上洛舟买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踏出店门。
震惊地结束晚饭，宁羡独自去训练室完成每日常规。训练室只有他和周祈在用，是很好的学习场所，所以又在那里温书到近十二点。
此时回宿舍会有点吵，而且宁羡现在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两位舍友，于是干脆在训练室的淋浴间洗漱完毕。
训练室只备有训练服，宁羡刷牙洗脸结束，对着镜子发呆。
圆领T恤遮不住脖子上的痕迹，并且由于刚洗完澡的原因变得更加显目，湿漉漉的发梢贴着脖颈，黑发白肤红痕，每一种颜色的对比都相当强烈。
唇角的伤口好像又破皮了，不大痛，但看着比白天醒目。
沈医生给的药消痕效果好像不如之前周祈给的。如果再把手举起来的话，现在的样子就有点太可怜了。
宁羡叹了口气，把毛巾挂在脖子上，勉强挡住淤痕，推开淋浴间的门。
推门而出的第一眼就瞧见休息区的沙发坐着个人，对方闻声偏头，漆黑深邃的眸子停在宁羡身上。
深夜十二点，整个营地都休息了，忽然出现的大活人令宁羡脚步顿住。但所有警觉在看清那张脸之后全部消退。宁羡呆呆站在原地，表情有点困惑。
周祈起身，迈着长腿来到宁羡面前。他穿一袭黑色风衣，逼近时，身上带着的湿凉气息直接笼上来，盖过了宁羡从浴室带出来的暖意。
目光似乎也是凉的，压在宁羡身上，然后抬手，将宁羡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抽掉。
一股热意轰然从脖颈蔓延到耳根，然而宁羡想不明白为何这样。他又困惑又羞耻地伸手抓住了毛巾的一角，试图阻止。
周祈修长的手指拢着毛巾，毫无松开的意思，只是垂目看着宁羡。
两人就这样无声对峙了一会儿，宁羡败下阵来，收回手，“听说你接下来几天不来训练，我以为你还……”
还什么？宁羡眨眨眼，措不出词了。
“还疯着？”周祈淡淡道。
“你，”宁羡皱起眉，“你不要这样说。”
周祈静了会儿。
“我差点杀了你，你忘了？”
是差一点。始作俑者就在面前，那只筋骨分明的手还抓着自己的毛巾。濒死的回忆被唤起，宁羡肩膀微不可见地抖了抖。
周祈没有放过这个细节，他冷眼瞧着宁羡极力掩饰的恐惧情绪，面无波澜，手指却攒得骨节发白。
果不其然是这样。
所以那么无所畏惧、坚定不移地要和自己成为搭档，其实是因为对可能遭受的一切太过无知。
是因为无知，才会愿意待在自己身边。
心脏不断坠落，黑色深渊漫起沼气。无比熟悉的、被阴暗吞噬的感觉。周祈开始后悔费那么大劲出来，在状态还没稳定的情况下。
他脚步挪动。
“对不起。”宁羡压住自己的语气，想尽量表现得冷静。
周祈动作微顿。
“那一枪原本是冲着我的，我太大意了，连累到你。”宁羡说着，眼眶悄然泛红，还在保持理智模样：“万一出现任何意外，我就算给你陪葬也没有意见。”
周祈仔细观察宁羡泛红的眼眶和强作镇定的语气。大部分人不会这样表达歉意，而宁羡一直是谨慎小心的个性，所以，这句话代表的意味才更重。
因此周祈不打算放过这句话，“给我陪葬也没有意见？为什么？”
宁羡一愣，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按照他上一句的逻辑，答案应该是：因为是我连累了你、亏欠于你。但宁羡脑子里充斥着另一种未名的情绪。
他答不上来，又怕周祈认为自己在说大话，窘迫地看了周祈一眼。
周祈眼珠一错不错地凝视面前之人，忽然间阴霾尽散。
“我知道了。”周祈说，“那请再帮一个忙吧。”
这几天宁羡每天起早贪黑，早晨五点多离开宿舍，深夜到凌晨才摸回宿舍。洛舟出于担心问过一次，宁羡回得含糊不清，洛舟便将这视作宁羡拒绝自己上次提议的信号，觉得有些可惜。
周祈请了一周的假，但第三天就重新报道，出现在早训的队伍里。
晚训结束时分，营地内到处是解散的学员。行政楼高层的办公室内，周祈冲泡一壶清茶，斟杯分茶。
前段时间周祈‘重伤未愈’，关于苏虞青一案的许多重要线索就被搁置。现在，塞维斯军方特意上门，除了来找线索，也是要和周家一起商量关于这支显然具有反人类性质的武装势力的处理事宜。
事已经谈得差不多，扯了几句闲篇，该送客了。
口袋里的通讯器催命似得震了半晌，周祈把人一一送走，独自乘坐电梯的间隙，他掏出通讯器，看到沈执苏发来的数条消息。
对方用十一条消息表达一件事：我来特训营了，训练室等你。
学不会言简意赅的家伙。周祈翻阅完消息，屈指摁了摁眉间，然后准备给宁羡发消息。
字还没码完，又弹出来一条沈执苏的短信。
【没事了。】
【宁羡来了，我和他聊会儿，你慢慢的吧。】
指尖悬在屏幕上。
电梯抵达一楼，周祈把通讯器扔进口袋，迈着长腿飞快离开这里。
输入密码，训练室的门页打开，一股甜香萦绕过来。
沈执苏正从茶水区的微波炉里端出来一盘面包，旁边插了一瓶鲜花，甚至还洗了果盘。
宁羡站在一边，给沈执苏搭把手，两人忙得热火朝天，完全没注意到周祈。
面包很香，烤过之后的颜色也很好看。刚结束晚训的宁羡刚好肚子很饿，感觉被香味勾住了，饥饿感虚高了好几个度。
沈执苏说：“这段时间你很辛苦，周祈这家伙不懂感恩，肯定连声谢谢都没说吧。我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但是我跟你说，这家的面包特别好吃，除了周祈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你尝一个。”
虽然不知道这和‘感恩’有什么关系，但是恭敬不如从命。宁羡拿了一块面包啃一口，被美味冲击得双目圆睁，激动地看着沈执苏。
沈执苏老怀欣慰地：“果然好吃吧！”
“超级！”宁羡说，心中对这位好心的沈医生好感度飙升。
周祈就看到被一块面包轻易收买的宁羡放下了警惕，问：“沈医生，你为什么对周祈有这么多意见？”
毕竟在为数不多的见面中，沈执苏每次提起周祈，好像都没有什么好话。但在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沈执苏能做为主治医生，那就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关系才对。而且今天还出现在这里。
“嗯？我对他没意见啊。”沈执苏把所有面包摆好盘。
“没有啊。”宁羡说。
“绝对没有。”沈执苏说：“我对他的所有评价都很客观。”
——“高估那小子的道德底线了”“这家伙不懂感恩”“我对他的评价都很客观”。
“这样啊。”宁羡点点头，似懂非懂的样子，又啃了一口面包。
真的很好忽悠。周祈默叹一口气，及时出现打断沈执苏的泼脏水行径。
工作起来的沈医生就像切换了人格，变得严肃而稳重，宁羡在一旁观摩学习，顺便吃了好几块面包。
精神检测做得十分详细，数据结果显示稳定向好。
沈执苏一边翻看指标汇总表，一边啧啧称奇，“怪啊，真怪啊，你这好得也太快了。”说着就看了一眼宁羡。
周祈不动声色挡住了沈执苏与宁羡之间的视线空间，“没有潜在风险？”
闻言，沈执苏垂头再次研究了一遍，确认：“目前的结果来看一切稳定，趋势向好。”
随即压低了声音：“这很稀奇，你是不是干什么了？”
周祈也放低声音，说：“用了你给的0-98，效果不错。”
沈执苏表情空白了一瞬，而后咬牙切齿：“你大爷，我跟你说你大爷的！”
“我爷爷在花园养老。”周祈淡定地：“使用时有宁羡帮助，我记下了每次使用过程中的常规指标，一会儿数据发你。不用客气，祝沈医生早日评上副高。”
沈执苏：“……”
“再见。”沈执苏面无表情地收拾仪器，头也不回地撤了。经过宁羡时停下脚，语重心长：“小宁，要保重自己。”
宁羡笑着点头：“嗯嗯，沈医生保重，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