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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狐假虎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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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次被宁羡制止、公开处分之后不过半个月。宁羡看着显然是人群之首的男生,说:“李砚一,你还在欺负同学。”
李砚一骂了声,抬手把许天一把薅进自己怀里,低头看他,烟头险险贴着许天的鼻梁,问:“我欺负你了吗?”
许天面色苍白如纸,双手拦住李砚一扣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你看,没有的事。”李砚一回头对宁羡说。
“交朋友的事,怎么能是欺负,”旁边一个寸头说,“我们砚哥今天还想和你交个朋友,给点面子?”
说着,旁边的人三三两两都站起来,把楼梯口围住。
宁羡上次在厕所碰巧撞见李砚一校园霸凌,是以最快的速度去了办公室叫老师来处理的,而今天,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根本无法揣测霸凌同学的疯子是什么想法,宁羡左脚抬起,想要往回跑。但是抬到一半看见被勒住脖子的许天,犹豫着又不动了。
他想到宁飞被混子欺负的时候。如果不是被打服或者吓唬住了,这种人根本不会停止找麻烦。
宁羡抓着书包带子的手攒得很紧,静了几秒,然后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来到李砚一面前,冷静地说:“你认识周祈吗?他打架很厉害对吧。”
短短几个字,说完之后宁羡心虚地快要冒冷汗了。
李砚一明显愣住,眯着眼睛打量宁羡,嗤笑:“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宁羡捕捉到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犹豫,大着胆子继续狐假虎威,“你知道他吧,认识吗?”
短暂沉默了片刻。
“认识。”李砚一嗤笑,很快恢复理智,压根没再当回事:“你想说什么?周祈是你谁?你知道分校多少人打过他的旗号吗?”
李砚一不以为意,“你看我信么?”
宁羡说:“我真的认识周祈,他是我表哥。”
空气瞬间寂静,不止李砚一,围在旁边的四五个学生都呆住了,开始面面相觑。
周祈的名头在学校好像真的很好用,宁羡继续添油加醋,“你可以动手,然后明天试试周祈的拳头有多硬。”
这句话是照搬宁飞的。当初宁羡异能觉醒,但具体情况还是保密状态,宁飞就用宁羡的名头以及这句话吓退了来找麻烦的人。
想让这句话显得有分量,最重要的是,保持一种无敌自信的状态。
于是宁羡挺直脊背,微抬下巴,握住许天的手腕,将人一点点从李砚一的桎梏中拉出来。李砚一的人居然真的完全没有阻止,沉默地看着宁羡将许天拉到身边。
觉得很对不起周祈,宁羡心里给周祈道了歉,准备拉着许天从人群中离开。
正这时,李砚一忽然开口:“着什么急。”
宁羡心中一紧,偏头看他。没被唬住吗。
“不跟你表哥打个招呼?”李砚一满脸晦气,说完和左右的人眼神示意,接着一群人利索地撤走,走廊很快空荡。
宁羡被卷来的烟草味呛到,没反应过来李砚一话里的意思,直到余光捕捉到某个熟悉的人影。
周祈一身黑色分校制服,双手揣兜,不紧不慢地从三楼的楼梯踱下来。
“咳——”宁羡猛然被呛了个大的,咳得眼含热泪,脸皮发烫。
楼梯上昏白的顶灯笼罩下来,死亡光线中周祈的眉眼依旧深邃分明、赏心悦目。他有很特殊的,松弛而冷感的气质,那是由优渥显赫、养尊处优的生活所赋予的,独一份的辨识度。
宁羡仅需要一个余光就认得出来。
许天在拍拍背,帮他顺平气,宁羡只觉得冷汗湿了一片,自己应该要化成水蒸气飘走才对。
难怪许砚一撤得这么利索。
但是这里是高一年级的区域,李砚一故意来找茬的也就算了,周祈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他希望周祈只是碰巧要走这条楼梯,并且按照惯例,一个眼神都不会施舍,直接路过。但是宁羡的期盼总是落空,周祈不但没有直接路过,还在宁羡面前停下脚步。
趁着咳嗽,飞快抬手抹掉眼角泛出的生理性眼泪,宁羡直起腰,哑着声:“……你好。”
很蹩脚的反应。
周祈看了他一眼,将视线转移到后面的许天,礼貌而冷淡地开口:“我带他走。”
许天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对宁羡鞠了一躬,字正腔圆地:“谢谢你!宁羡,那我先走了。”
天边最后的余晖暗下,夜色笼罩,校园静得吓人。
宁羡尴尬得快要认不出自己的声音了,仿佛已经灵魂出窍,听到了躯壳在说话:“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打架很厉害。”周祈惜字如金,一句话总结概括了全部。
周祈站得近,又比宁羡高出不少,此刻垂着眼皮,看不出有没有生气。宁羡觉得应该不至于,如果真的生气了,他也可以马上道歉,诚恳地道歉。
“我……”宁羡想解释清楚。
“我的拳头有多硬,”周祈还有话要说,“你试过?”
宁羡:……
宁羡摇摇头,看似好好站着,其实灵魂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暂时,还没试过。”
也不是想要试试的意思。
宁羡吸了口气,说:“对不起,不是故意乱用你的名字。”顿了顿,“下次不会了。”
不确定是不是听到了一声冷笑,周祈没有对他的忏悔有所表示,只说:“走了。”
宁羡没有二话,立刻跟上周祈的脚步,随着他走出教学楼。直到夜间清风吹散了他脸上的热意,才意识到什么,问:“是要去哪儿?”
“吃饭。”
“噢,”当然不可能是要和自己去吃饭,宁羡说:“那我去坐公交回家。”
周祈只是看了他一眼。
晚间,校门口人不多,一辆黑色私家车停在显眼处,车门被打开,司机下来,朝校门口张望。
宁羡认得那是周家的司机。公交车站在私家车旁边,宁羡和周祈一起走过去,和司机叔叔打了招呼,正要继续走,被拦住了。
司机打开后座车门,对宁羡道:“宁少爷,先生交代的时间快要到了,坐车吧。”
周祈已经从另一侧打开的门上车了。
宁羡一脸茫然,“……姑父交代什么了吗?”
司机也愣,“少爷没说?……啊,先生交代今晚带您和少爷去槐花公馆参加家宴,宁少爷,请上车吧。”
真相大白,周祈确实是找自己有事的。宁羡点点头,坐进车里,确定了周祈其实介意刚才的事。
期中的时候,分校即将开始本学年第一次异能考核。这是比较重要的考试,方曼怡在家待的时间更久了些,时常询问宁羡和周祈的学习情况。
通常周祈的回答很敷衍,但宁羡会很认真地和方曼怡交流。
方曼怡看起来是真的关心而不是随便问问,宁羡有时觉得自己讲得啰嗦了,但依旧能得到方曼怡耐心的倾听和回复。
晚饭结束后,方曼怡和宁羡多说了几句话,转头发现刚才还在的周祈已经不见了。
“这孩子。”方曼怡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很快藏住,但宁羡捕捉到了。
周祈虽然不是个多开朗的人,但宁羡在学校几次碰见他和一群朋友走在一起,也在学校外的小吃街看到他和朋友聚餐的样子,是会说笑的,而不是在家里那么冷淡寡言。
宁羡感觉到周祈对他自己的家庭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
在宁羡看来,周崇昕是个可靠的一家之主,方曼怡则是称职、温柔、细心且拥有自己事业的耀眼的人。有这样一双父母,宁羡不知道周祈在叛逆什么。
所以,宁羡悄悄在心里给周祈盖了个“中二”戳。
装装的,拽拽的,大少爷。
方曼怡晚间出了趟门,宁羡去花园里散步看月亮。就像喜欢阳光一样,他也很喜欢月光。
直到周围的景全然陌生了,他才恍然回神,自己好像来到了周祈的训练房。因为瞧见过好几次周祈从这里出来,所以宁羡一直很识趣的从不靠近。
他刚才看见周祈上楼,应该是回房间了。
宁羡站在那里,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周祈的训练场,会是什么样的呢?用一种天文发烧友参观世界著名天文台的虔诚和期待,宁羡慢慢推开那扇门,隐入门中。
不知道是没窗户还是拉了帘,总之室内意外的非常黑,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宁羡放出一点精神力,这样可以侦测四周的障碍物,缓慢前进,找到墙面的开关,摸上去,打开。
然而想象中的明亮光线没有到来,倒是亮起了暗红色炽灯,好像黑市老丁头开的摄影室里洗胶卷用的暗房。
但是暗房的光不会有这么强的饱和度。眼前一切都是过曝的,不大不小的房间,两侧是书架,中间摆放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桌上一个笔筒。仅此而已。
看着像书房,但不可能是周祈的书房。
下一秒,宁羡后背一阵发麻,未等转过头去,忽然一只手很大劲地掐住他后脖,直接把他推到在桌上。
很不留情的一下,宁羡脸颊磕在冰凉的桌面,很快泛起火辣感,后脖颈上那只手铁钳一般将他钉死,动弹不得。
有人俯贴着宁羡后背,热热的气息扫过耳廓。
宁羡张了张嘴,震惊地说不出话。
周祈似乎在嗅他。直挺的鼻梁戳在耳后、侧颈、肩窝,然后沉着嗓子开口:“不要收。”
什么?宁羡疼得大脑宕机。
对方不耐烦了,手上劲更重,带点威胁的意思:“精神力放出来。”
脖子快断了,宁羡眨眨眼睛,把泪水眨掉,调整呼吸,放出精神力。
他进步很快,精神力控制得不错,但也没那么游刃有余,需要全神贯注。
身后那个躁动源头的精神状态乱七八糟,像个随时会爆炸的满溢的瓶子。
梳理这样紊乱的躁动对现在的宁羡来说很吃力,但由于自己脖子还在遭受摧残,宁羡不敢懈怠丝毫。
身后那双手已经游移到了别的位置,卡在腰腹与胸口,是个将人结结实实锁在怀中的姿势。
等宁羡觉得自己的精神力耗得差不多了,脑子昏昏沉沉眼皮开始上下打架的时候,对方才慢慢松手、起身,像是终于恢复理智。
太累了,迫于生命危险,宁羡第一次这么一股脑地消耗精神力,结果是他就着趴在桌上的姿势,忍着脖子的酸痛昏睡过去。
周祈退了两步,一掌拍在墙上,房间亮起正常的白光,入目就是宁羡脖子上一圈泛红发青的痕迹。
像被刺到,周祈眉头微皱,逃避似的移开视线,又看到宁羡被泪水打湿的睫毛,不知道为什么泛红晕的脸颊,以及桌面上一小片泪珠的水迹。
周祈磨了一下腮帮子,脊背挺直,罚站似的杵了很久,才慢慢伸手,用指腹替人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