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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怪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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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栎做了个噩梦。
惊醒的时候，他舒适的睡衣浸满了冷汗，湿淋淋地黏在身上，和梦里血淌在身上的感觉相差无几。
黎栎眼神失焦，大口喘着气，本就淡的唇色此刻变得苍白。
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一个和弟弟很像很像的人，把他的四肢慢慢扯离身体。比起疼痛，他先感受到的是空寥的身体和死亡的绝望。
太逼真了，像是真实发生的一样，四肢和躯体的连接处，还在隐隐疼痛着。
黎栎拍了拍煞白的脸，不断给自己心里暗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不是弟弟，弟弟那么乖那么粘他，怎么可能会露出那种嫌恶愤恨的表情。
弟弟那么单纯可爱，只会一口一个哥哥的喊着，甜甜地跑到自己身边环抱自己。
“铃铃铃…！”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振铃，把黎栎强行拉回了现实之中。
是私人医院的电话。
黎栎连忙接通了，急切问道：“我弟弟怎么样了？”
“黎先生，黎少爷刚刚突然癫痫、持续吐血，现在正在抢救室里抢救。”
一道惊雷忽的就在黎栎眼前闪过。
一路上超速行驶赶到医院，黎栎脚步匆忙，一刻也不敢慢，以为自己跑的够快，就能赶得上黑白无常来到前保护弟弟。
他一边问护士急诊室的位置，一边避让在通道转悠的病人，几公里的路程，十分钟不到就赶到了。
急诊室外还亮着暗沉的红灯。
凌晨时分，医院走廊外人寥寥无几，静谧的空间只有消毒水的气味在飘荡。
黎栎坐在走廊边上的冷凳上，目光无神地看着灯牌，从不信佛的他，忍不住在心里祈祷，上天可以看在弟弟从一出生就和别人不一样，给他留一条生命。
等待太过煎熬，黎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耳边很嘈杂，像是东西相互挤压、融合而产生的声音。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头顶散射一圈白光，他就像是舞台剧的主角，正处在舞台中央。
“又是你啊。”散漫森然的声音在背后乍然响起，这么熟悉的音色，记忆里却总是断断续续无法连贯表达，也总是甜甜柔柔的调调。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尾音略微上扬，有种漫不经心又掌握大权的必得感。
黎栎身体骤然僵化，机械一般转过身。
对方和他一样，有一束光撒在身上，两个人在无人的世界，饰演一段剧情。
和弟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却又更生动、暴戾的面容印在黎栎的眼瞳。
“我还以为你死了，就能彻底滚出我的视线。”
他突然轻笑一声，“还杀不完了啊……”
黎栎讲不出话来，衣服包裹下的肌肉痉挛、颤抖。
他的内脏突然一阵绞痛，像是打结缠绕一般，正互相拉扯企图解开这死结，却因此缠得越来越紧。
“呃！”
黎栎嘴角流出鲜血，颤颤巍巍地朝和弟弟长得相似的人伸出手。
快碰到了。
对方却轻巧地躲开了那只手，反手抓住黎栎的头发，用力往地上一砸——
黎栎瞬间惊醒！
见他醒来，主管弟弟的医生松了一口气，“黎先生，你终于醒了。手术很成功，黎少爷脱离生命危险，已经转进VIP病房了，刚刚怎么叫你都不醒。病房在808，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好。”黎栎点点头，人还处于噩梦的影响，有点懵，“辛苦你了。”
常医生笑了笑：“应该的，但如果黎先生还能给我一面中国锦旗的话，那就更好了。”
他已经集了十几张锦旗，有一半是从黎栎身上薅的。热衷于医者仁心医济天下的中国医学文化，常医生认为锦旗越多自己越能达到这个高度。
黎栎：“……”
“你弟弟这次的癫痫很有可能是复苏的前兆。很突然啊，明明之前一直处于植物人状态，没有任何清醒的症状。但我在医院工作那么久，也明白了有些东西就是不能用科学解释，这或许就是上帝的力量。阿门。”
后面的话黎栎没听清，只知道一直沉睡的弟弟很有可能在某一天像五年前一样黏糊糊地缠在自己身边。
黎栎只觉得脑袋昏昏的，一种被喜悦浸泡得不知真假的错觉和迷茫，不敢相信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五年前。
黎栎还记得弟弟总是说，有个和他长得一样的人在喊他的名字，那个人甚至欺负哥哥。那时候黎栎只当弟弟看了什么恐怖电影，毕竟弟弟脑子发育不完全，只有三岁孩童的智力，喜欢模仿很正常。
但黎栎还是抱着他哄。
那个时间黎栎的公司还在起步阶段，早出晚归，只能通过视频通话陪伴弟弟。
但有一晚，弟弟一直哭一直闹，嘴里喊着黎栎听不懂的话，偶尔掺杂着说好想哥哥想见哥哥。
黎栎二话不说丢下工作，赶回到家弟弟却睡着了，从此再也没有醒过来。
黎栎去了很多医院，都说查不出昏迷的缘由。黎栎的朋友就介绍了这家私立医院。
虽然弟弟仍没有醒来，但是被照顾得很好，等他醒了可以很快恢复正常活动。
五年时间太漫长，长到黎栎以为弟弟再也醒不过来，长到黎栎以为他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要离开了。
黎栎握着弟弟柔软温暖的手，做起护工们常做的事，只不过更加温柔细腻，像在擦拭一块温玉。
“笃笃笃”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黎栎拿出来看，是公司合伙人给他发的消息。
王月：死人了谁敢信，还是死在我们公司的电梯里。
王月：现在公司封锁起来了，禁止人员出入，警察要来我们公司查几天，明天你照顾完弟弟之后也来一下吧，警方特地要求的。
黎栎给他回了个好。
公司是黎栎大学期间和好朋友们一同创办的，涉及游戏开发和社交媒体软件开发等，借了网络的兴起热潮，他们的公司很快上市，甚至越做越大。
他们清楚黎栎父母死得早，只给他留了个从福利院带回来的，比他小三岁的拖油瓶，所以总是明里暗里帮助他，偶尔还会来医院照顾一下弟弟。
黎栎很感激他们，除了照顾弟弟以外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就会待在公司里办公，顺道做了他们的活。
为此，他们经常催黎栎找个对象，不然整天无所事事在那里卷其他人。
黎栎只当是玩笑话。
先不说他的心思大部分都在弟弟身上，对他人不公平，再就是说，弟弟似乎很反感他谈恋爱，一旦知道他和谁走得近了，就闹绝食。
以前弟弟还小还好哄，成年之后长得还比他高一个头，犟起来谁也没办法管。
傍晚黎栎回了家，他简单洗漱完，点上安神香，盖被睡去。
或许是今天一连做了两次噩梦，今晚他睡得格外好，醒来时已经九点了。
黎栎出门的时候，习惯性检查家门周围有没有异常，突然发现对门邻居的门前多了很多灰白色的脚印。
这些脚印杂乱地堆叠，像一团灰色的印子，透过这一幕都能想象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一个满身灰土的人，一直在对门前踱步。
黎栎心里突然涌上一阵不安。
这个小区好歹是高档小区，安保只认户主，除了户主同意，外人无人可进入。
他打电话让装修公司今天下午来装监控，以及换锁。
他总感觉门把手有点松。
黎栎驱车来到公司，很多媒体围堵在公司周围，想要获得最新的消息，但都被警察赶到一半去了。
黎栎径直走到警戒线旁，和警察沟通了一下，得到上边的指示，才放人进去，来到王月指定的会议室。
事发电梯停在四楼，整个楼层已经被封锁起来，法医和警察们还在收集证据，所有人不得靠近。
王月简单说了一下这一周大致要做什么，强调公司运营不能断狼尾，封锁期间怎么安抚员工、给多少补助等等。
语毕，他就把电脑一推开，捞起点心饮品，坐姿懒散随意，开始和大家聊起这桩案件。
“你们是不知道死得有多惨多蹊跷！”
王月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像是挂腊肉一样，一块一块地粘在电梯的墙壁上。而且也不知道谁干的，每天那么多员工要坐电梯，就中午大家干饭没啥人坐电梯的这小小间隙就把肉块都黏上去了？我敢肯定这里肯定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不然怎么来得及……”
沈程年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黎栎问：“死的是谁啊？”
苏铃摇摇头：“不知道，警方没说。”
这事闹得人心惶惶，尤其四楼的员工和昨天搭乘过电梯的人，一想到这么残忍的凶手可能就在自己身边，吓得饭都没怎么吃。
也就领到小一万的补助时，心情稍微愉悦了一下。
一直到下午，警方才给公司解封。
王月让所有人近期在家办公，把手里没做完的工作完成就行，等通知再来上班。
这么做也是为了方便警方随时来公司里办案。
临走时，四人在和本次查案小队的队长谈话。
于队长只是叹气道：“监控没有故障，也没有黑客入侵的迹象，就是突然黑了像被人捂住了镜头。”
在电梯无人时关门的瞬间，监控就黑屏了整整十秒，直到电梯门打开，映出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大声尖叫和空无一人只有血淋淋肉块的电梯的画面。
警方排查昨日公司外来人员，基本都是来谈合作的，公司全员似乎都是无辜的证据摆在眼前，让这起案件变得诡异可怖起来。
于队长扯了扯嘴角，安抚道：“没事，你们公司的人员大体上排除了嫌疑。”
王月很在意一件事：“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吧？“
“这里是。”于队长皱了皱眉，也很难以置信，“法医说，死亡时间估计八小时。距离检测结果出来和监控黑屏的时间，刚刚好八个小时。”
苏铃倒吸了一口冷气：“……闹鬼啊？”
“……”
于队长只是让他们相信科学。
黎栎：“于队，请问特地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于队长摇摇头，“不是我找，是曾畅警官找，他现在在四楼，你去吧，那里的人会给你放行的。”
黎栎应了好，独自一人走楼梯到四楼，在警察的指示下找到了曾畅。
曾畅不像其他警官一样穿着制服和防护服，而是白素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长头发柔顺地贴在腰侧，美得雄雌莫辩。
感觉到黎栎的到来，曾畅才抬起头看他，微笑着伸出手，“您好，曾畅。”
黎栎回握，“你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曾畅遣退了周围的人，才淡淡开口，“死者是你，那些肉块都是从你身上刎下来的。”
“什么？”
曾畅却不回答黎栎的疑惑，拿出一张银制的卡片，递给他，“这是我的名片，这起案件我会持续跟踪，只要你遇到任何脱离常理的事，都可以联系我。”
“我知道你很疑惑，但是现在我还不能说。”曾畅精致美艳的脸上始终挂着礼貌但疏离的笑容，“有东西在找你，尽量躲起来吧。”
黎栎抿了抿唇，没说话。
商圈里待久了，看到过很多的人花大价钱养鬼供神，求发财求翻身，但还是第一次看到警察里有专门养神探的。
但不管怎么说对方终究是好心，他道完谢才离开。
曾畅上扬的嘴角瞬间撇下，脸色阴郁黑沉。在他的视线里，看到电梯里那些用粉笔画出的肉块痕迹，慢慢渗出了血，像有生命一般往黎栎离开的方向探去。
黎栎回家的时候，装修员工恰好给他来电，等到弄完一切已经晚上八点了。
他躺在沙发上，心里仍惶惶不安。
太安静了，像被笼罩在一个玻璃罩里，被迫隔绝外界的一切。
以前晚上在家的时候，也是这么静吗？
黎栎想拉开黑色的窗帘看看外边或华丽或安宁但绝不是了无生气的夜景。他的手已经放在窗帘上了，白得透明的手镌刻着青紫色的血管。
“刺啦……”
窗外玻璃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
黎栎松开了手，转而去洗漱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