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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灰烬深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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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宋尘星是被远处的嘈杂声吵醒的，精神力反噬的余波像在大脑皮层上戳了几片碎玻璃渣，随着神经的跳动如同一把把钝刀般挫着他的伤口。
让他更忍不了的是全身都挂满了半干的营养液，那些蓝色大鼻涕正如蛛网般将他缚在地板上。
于是宋尘星只好顶着头疼挣扎的坐了起来，努力将身上的鼻涕扒开。环顾四周，宋上将如今彻底落实了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噱头，遍地躺着的都是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宋尘星仔细辨认了一下他们衣领的标志——原来是虚假之月的人。
向来心宽的将军第一反应是幸好还在联盟，没给他干到什么异次元里。然后他猛的又想起来了什么，快速把这些研究员们翻了个遍，一张张面容从他眼前划过，发现没有他想找的那人，略微有些颤抖的指间才逐渐平稳下去。
也对，世上哪有这般狗血的巧合。
宋尘星自嘲的笑了笑，然后一抬头就跟刚才还特别恐惧看见的人脸撞了个照面。
“小遂？”
青年正杵在门口，溅起的光点从他身后迸发而出，落在地板上荡起片片涟漪。
按理说联盟新人类在成年以后直至一百岁开始衰老之前，容貌都不会有过大的变化。但宋尘星就是很敏锐且确定的感受到了眼前之人的不同，这个沈遂比他记忆中的更阴沉、锋利…还特别暴躁！
宋尘星只觉得眼前一黑，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墙面，骨头仿佛要碎裂一般。男人牟足了劲攥着他的脖颈子往墙上掼去，空气瞬间被从中截断，视线也开始发糊。
沈遂为数不多的那点理智被这两个字勾的全盘崩落，他不明白这个赝品怎么敢东施效颦到这个地步。以前那人被他磨得受不住了，就会用发颤的尾音在他耳边求饶般唤着他们的爱称：“小遂，慢一点…”
这个人不是他，也不能是他，所以怎么配这么叫他！
沈遂疯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这个玷污宋尘星的克隆人。
元帅指挥亲卫手疾眼快的把沈遂按下，才堪堪救下这条脆弱的小命。
失去脖子上的禁锢，宋尘星顺着墙角跌坐在地上，咳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新伤旧伤摞在一起，疼的他吐不出半个字，只顾得上大口的汲取着空气。
好在除了蜂拥而上的研究员没人在意他这边的惨状，沃克元帅让人把沈遂架到角落里给他做思想工作。
老人家不愧是搞政治的深谙顺毛撸猫的道理：“沈遂啊，我知道你在尘星手下干过几年，战友情深，一时应激也能理解…我又何尝不是看着尘星长大的呢。但是你要清楚，联盟不可能允许‘光耀’一直在仓库里吃灰，你杀了这个我们又要新做几百个实验体去碰运气…暂且不提下一个S级的几率有多渺茫，拿尘星的基因再做上百次实验你怕是更不能接受吧。”
沃克元帅见他情绪逐渐平复，语气放缓，带着几分循循善诱：“只要你确保他能顺利成长到20岁，精神力稳定在S级，并成功重启‘光耀’，人类对抗虫族的胜算将大幅提升。我以元帅的名义向你承诺——届时，联盟将永久关闭这项实验。
“你们必须销毁所有资料，不能让后人重蹈覆辙。”沈遂还想讨价还价。
“那不行，为了确保人类文明不再中断，联盟坚持保存所有信息...但我会以最高权限对此加密。”这听起来跟删除也别无二致了。
“这个克隆人不能继承他的名字、荣誉以及相关的一切。”沈遂强调。
“可以，他只是一把‘钥匙’，无权沾染星辰的荣光。”
“成交，我会把他养大。”冷静下来的沈遂还是理智的，没有理由拒绝这项稳赚不赔的交易。
“好！给他去做个全面检查，我跟你们…”被脑子里突然响起的嗡鸣声打乱了，元帅缓了片刻才叹了一口气，“我就不陪你们了，年纪大了有点不中用…”
看着沃克元帅在亲卫的搀扶下离去，特莱斯书记也借此赶紧告辞。工作人员对实验体做完检查，确认他目前没有攻击意向后推着庞大的屏障器乌泱泱的挪走了，这片废墟又开始陷入寂静。
沈遂过去扒拉了一下这个被迫接手的干儿子，示意他站起来跟自己走，结果人家压根不鸟他，如果他没看错这小家伙刚才冲他翻了个白眼。
“带你做个基础体检，然后回家。”沈遂念在刚才出手伤人在前，好脾气的跟他解释道，作势就要伸手抚上人家的脖颈，结局当然是被无情的挥开了。
“先给我拿件衣服。”宋尘星朝他伸手，示意自己现在还光着呢。
沈遂只好解了自己的外套递给他，俩人一前一后走出实验室。看着外面堆积如山的尸身，宋尘星大概弄清楚了现状，自己这不知道死了几年的期间里，联盟一直没放弃再复制出来一个“光耀晨星”。
宋上将本人对联盟拿他搞克隆人这件事还真不是很意外，自己还活着的时候高层们就一直盼着他哪天想开了生一个，每年的拉皮条短信和催生洗脑包如雪崩一样堆满了他终端的回收箱里，这可能是走在进化前沿的人为数不多的烦恼了。
沈遂刚才那一见面就想掐死他的反应着实令他费解，宋尘星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罪不至此，他前世干过最缺德的事就是把对方从一线战场差遣回了研究所。宋尘星自觉俩人也算不上恨海情天吧，虽然他在当沈遂男朋友的时候不太称职，总是三天两头的因公务繁忙推迟各种约会。但他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前任啊，刚分手一年就主动领了盒饭，丝毫没让对方体验到被前男友纠缠的烦恼。
难道如今的沈遂已经肚量小到要将怒火洒在自己“刚出生”的克隆体上？宋尘星很难想象，所以他决定再不知死活地试探一下。
“沈遂，我饿了。”
刚打开家门的沈遂一愣，“你叫我什么？”
“沈遂啊，那几个科研人员告诉我的。”宋尘星假装乖巧的应答。
“那你最开始叫我什么？”沈遂百思不得其解。
“没说话啊。”反正实验室的监控已经被他炸的死无对证，“如果我真的认识你，怎么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任由你突然冲上来？” 他微微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沈遂被他这份坦然自若的态度弄得有些恍惚，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他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和歉意：“脖子上的伤…待会儿我给你上药。每年到了这天，我总会有点…失控。抱歉。”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像是自言自语，仿佛在为自己的发疯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却又显得苍白无力。
“那你现在去给我做饭。”宋尘星得理不饶人，那语气活像皇上开恩允许你将功补过。
“想吃什么？”沈遂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他原本打算让对方随便塞点营养剂凑合一下，但瞥见便宜儿子脖颈上刺眼的淤青，终究还是心软了，认命般地妥协。自己还是太冲动了，论道理孩子是无辜的，明天想办法给他换张脸，应该能心平气和的把人养大吧。
沈遂的后悔来得比想象中更快，眼前的熊孩子丝毫没有跟他客气的意思，一口气报了二十几道菜名，其中还夹杂着“绿色”、“天然”、“有机”之类的字眼，听得沈遂太阳穴直跳。他忍不住扶额，果然是实验室里催熟的产物，根本不懂星际时代的天然蔬果有多金贵。也不知道理查德都给他灌输了什么奇怪的知识，让他对物价毫无概念。
在智能厨房里翻了一遍，沈遂收获颇微，谁叫他这些年每日三餐都靠研究所救济，假日里就用营养剂应应急，一年厨房走的电量还没有洗衣机多。
于是沈遂只能现拿起终端选购食材，还不忘跟小孩讨价还价，“鲫鱼豆腐汤、清炒虾仁、糖醋小排、番茄牛腩、白灼菜心…四菜一汤应该够了吧，刚从培养仓出来吃多了不好。”
“凑合吧。”宋尘星勉强同意，并表示自己需要沐浴更衣。
“浴室在走廊尽头，衣服先穿我的，等你的终端申请下来后再自己挑衣服。”沈遂好心提醒他，“在饭菜烧好前，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想要泡澡的话随意。”
其实宋尘星真不是在跟他无理取闹，在联盟中心生活了几十年的人更不可能对物价没概念，只能怪上辈子军方拨给他的资金实在是一笔天文数字，导致有机蔬菜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家常便饭。
这么想来沈遂也挺惨的，明明谈过个富豪男友，但是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年都泡在前线，这就导致了宋尘星有钱没地花，俩人只能一起啃营养剂。
突然，他又想起来件事情，上将不仅感叹新长的脑子就是好使。自己的遗产继承人好像写的是沈遂吧。也就是说这人不仅继承了他的亿万家产，还有自己阵亡后的高额抚恤金…宋尘星决定等终端下来他要好好宰沈遂一笔，花自己的钱不丢人！
……
等到宋尘星把自己捯饬干净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沈遂正在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烟火气的香味肆意的弥漫在空中。深夜的美食总是能瞬间勾起了碳基生物体内的馋虫，这一理论在联盟上将身上再次被证实，“咕噜”一声宋尘星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
自己有多久没有碰过除营养剂之外的食物了，对于灵魂来说大概一年多都在前线啃营养剂，这具身体的话更惨从出生就跟营养液相依为命。在双层饥饿的加持下，宋尘星已经不想再顾及体面了，坐下就开始大快朵颐。
他这大马金刀的用餐礼仪看的对面的沈遂一愣一愣的，虽然他两口干掉了半碗米饭但却不会让人觉得粗鄙。宋尘星干饭的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跟他干净利索的带兵风格有的一拼。一种熟悉的感觉从沈遂心头涌上，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对面之人黑色的长发被主人懒散的扎了个低马尾，发丝自肩头垂落，披在大了两号的纯白睡衣上显得格外乌亮。一个长发的，穿着他衣服的宋尘星，正在与他那些午夜梦醒间不可言说的臆想交错相融。
加上这似曾相识的狂野作风，沈遂好像依稀回到了十三年前，宋尘星带他溜出去嗦面时，一边连汤带水的往嘴里倒一边还不忘警告自己快点吃，军队的短暂午休就要结束了。
这世间似乎存在着两个沈遂，一个在梦境与幻想的迷离中醉享贪欢，直至分不清虚妄与真实的边界，另一个却以清醒之姿承受着蚀骨的痛苦，冷眼旁观自己的灵魂在无尽的孤寂中缓缓沉沦。他不知道哪一个该是真实的他，哪一个又是他一直渴望的存在。
感受到自己的妄想症在不断加深，沈遂厌恶又自卑的想：这果然是来自血脉里的诅咒。
假的！都是假的！沈遂努力把不切实际的幻觉摇出大脑。大科学家试图从规章中盘出真实记忆，联盟军委有明确规定军人的仪容风纪，宋尘星不可能留长发的。他俩身材一直差不多，当时衣服都是换着穿的，所有也不存在大两号的幻想。相同的吃饭风格能解释的地方就更多了，可能是在他基因与大脑奖励机制的关联，也有可能是进食行为的神经编码…总之他跟宋尘星没有一点的关系！
看着对面的人发癔症般的只是一味盯着自己看，宋尘星短暂的思考了一下，觉得沈遂对自身的评价还是很到位的…他果然喜欢在这天发疯。
秉承着尊重理解的态度，宋尘星加快了干饭的速度。
俩人就这么各怀鬼胎的吃完了这餐，准确说大部分都是宋尘星自己吃的，沈遂抢不过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