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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夜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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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尤兰达打了个哈欠，“您还真是精力旺盛，不愧是S级雌虫。”
艾伦偏头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话是种古怪的嘲弄，或者说——它确实是嘲弄。
艾伦对于通宵工作不算抵触，但真要问他被莫名其妙抓去加班的看法，他只会一撇嘴嘲道：“运气不好，但凡被抓的不是我，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为这种事熬夜。”
轮班，轮值例外。艾伦想，拉着尤兰达往前走：“最好在首都星夜晚戒严之前到今天最后一个雄虫的住处去。”
首都星夜晚同样灯火通明，纸醉金迷的气息几乎蔓延在中央星区的所有地方，但首都星夜晚同样有着巡逻的虫，为的是找出那些在夜晚活动的小老鼠。
不止是艾伦这样想着要颠覆罗莎蒙德帝国的反叛者，还有那些想要趁着黑夜浑水摸鱼的小偷、贫穷到走投无路的雌虫。
艾伦不明白，为了秩序需要做到这种荒诞的严苛地步吗？为了能够让雄虫贵族们享受无忧无虑的夜晚，需要做到这样的程度吗？
“只是为了让那些雌虫明白。”尤兰达道，“他们没有什么自由的余地，任何想要自由的行为——哪怕只是因为想要生存偷窃了一枚金币，都是不被允许的。”
“为什么？”艾伦皱着眉歪过头问他，雪白的脸颊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冰冷，那双眼也显出诡异的菱形瞳孔，“他们明明只是需要雄虫给出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
微不足道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
艾伦想，或许只是因为雄虫足够贪婪，或许只是因为那些雌虫们被视为不稳定的因素，或许只是……
艾伦倏地一拳打在身边的树干上，响声惊得尤兰达回过头来，再定睛一看泼墨的红洇在树干的纹路上。
“您这是干什么？”尤兰达轻声道，“对树动手除了让您也痛苦以外并不能改变任何事。”
艾伦慢慢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那动作僵硬得像个没调整好的机械虫，一个劣等品的样子：“您明明知道这种事对那些雌虫来说……”
“我知道。”尤兰达沉默一阵，慢慢道，“阿诺德殿下也知道，但我们能做的也太少，这个帝国始终属于虫帝陛下。”
艾伦咬牙，眼尾泛上愤怒的红晕，带着泪水的晶莹：“好，好。”
他重复了两遍，这声音听起来沙哑，带着蝴蝶的嗡鸣，喉间挤出的嗡鸣声更加细碎，尤兰达偏过头，皱着眉道：“您总在痛苦这样那样的事，可您到底能够做到什么程度？您真的……”
“我能。”艾伦打断了尤兰达的话，这不够尊重，但艾伦只是转过头看着尤兰达的侧脸，“我有我的方法，就像您有您的，阿诺德也有着他自己的计划。”
尤兰达灰色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艾伦身上，好一阵才道：“我知道您足够敏锐，这种事不需要和我说。”
没有虫会喜欢被看穿，尤兰达想，尤其是他这种做惯了医生的虫——他看穿过很多虫，所以也知道这种看穿背后是怎样的冒犯。
艾伦应当也了解这一切，只不过他不会在意。
能够站在高处的虫都不会在意这样的“礼仪”。
只有低位的虫需要揣测上意，但也不能这么直白地，明确地说出上位者的需要。他们被拘束着。
尤兰达低下头笑了笑：“这种话，您现在和我、和殿下说就可以了，不用给其他虫知道。”
“我明白。”艾伦定定地盯着尤兰达的眼睛，慢吞吞道，“所以您现在要做的就是忘掉我说过的话——阿诺德不应该知道已经意识到了他的计划，哪怕只是大概的一个揣测，一个有计划的揣测。”
尤兰达哼笑一声：“您这时候倒是又想起来殿下是皇室的雄虫了，之前会议上从来都不把他当皇室。”
“我一直知道。”艾伦淡淡道，“我需要利用所有虫来满足我的欲望，我需要想尽办法去争取其他虫的优待——哪怕这意味着卑躬屈膝，您不也知道这样做是更合适的办法吗？”
尤兰达转头看了艾伦一眼，轻声道：“奥利弗说得对，您是个聪明虫。”
“我不聪明。”艾伦一字一句道，“在您这种虫眼里，真正的聪明虫大概是加布利尔、柏妮斯之类的……”
尤兰达的触须猛地立起来，那张俊美的脸涨得通红：“您明明知道我是阿诺德的挚友，您明明知道！”
“朋友和观念一致并不是绝对的等号。”艾伦偏头瞥了尤兰达一眼，“您明明知道这个概念。”
尤兰达攥紧了拳头，第一次真实地感觉到艾伦的难缠——阿诺德让他来监视艾伦，就像艾伦让伊露森去监视阿诺德一样荒诞。
他们两个都是在权力中浸淫已久的虫。尤兰达垂着眼睛，声音被拉得很长，很慢：“所以，您是想说我可以对阿诺德的命令……”
“听一半就行。”艾伦轻快道，“比如陪伴我，这是他的命令——至于监视……”
艾伦发出了一声笑：“那是我提出来的，交换。他给我一个虫，我给他一个虫，绑着彼此不会因为性别和教育的差异分道扬镳。”
这话说得暧昧，尤兰达却猛地停住了脚步：“您是说……”
“没什么。”艾伦偏头冲尤兰达一笑道，“您只需要好好辅助我的工作就可以了，不用想那么多。”
艾伦的脚步越发快了，夕阳沉下去，在天际染上一片血色：“您知道，等到天真的暗下去，对我们的行动可就不怎么有利了。”
其实从来都是不利的。尤兰达想，要是虫帝能够给您有利的环境才奇怪。那个雄虫那样多疑又刚愎自用。
“您快点跟上就行，不管您现在在想什么。”艾伦回过头，扬声道，“我们今天的任务要在十二点前全部完成！”
那一刻尤兰达甚至一怔。
随后就是可怕的怒意，裹挟着他的心脏，席卷他的血脉：“您怎么会想到用他的语气和我说话，艾伦！”
艾伦停下脚步，嘴角一勾：“难道只有伊露森是活泼的，轻盈脆亮的？”
这话说得古怪，尤兰达甚至也愣了一阵。
为什么会把特征和伊露森联想起来？
还没等尤兰达想出个所以然来，艾伦已经笑弯了腰：“我真该相信您俩确实是好朋友了。”
尤兰达愣愣地看着艾伦，许久都想不出是什么让他笑得这么快乐——真的快乐吗？尤兰达不知道。
但至少这一刻压在尤兰达心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灰发灰眼的雄虫也跟着弯起了嘴角：“您这时候是想让我意识到什么呢？意识到我对伊露森的情感确实不同吗？”
“为什么不可以？”艾伦回头，那笑显得天真无邪，可尤兰达知道他从不做无用功。
他的目的是……尤兰达正想着，艾伦已经重新加快脚步往前走去：“您也不用继续想了，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赶路。”
赶到那个雄虫的住处。
黑暗降临的瞬间两道身影钻进一个典雅的宅邸，那宅子和斯普林家一样破败，准确地说，蒙着一层薄薄的灰，但并不算陈旧。
只是没有了打理它的虫侍。
一个中等身材的虫在他们面前引路，一条长长的尾钩拖在身后，几乎一直趿拉在地面上，好一阵艾伦才终于道：“您要不收一下您的尾钩？”
“噢，抱歉。”带路的雄虫声音温润，如玉一般的质地，“是我疏忽了。”
他低头拢起自己的尾钩重新缠在腰上，这才回头看艾伦道：“现在这副样子您应该会高兴些了？”
“谈不上高兴或者不高兴。”艾伦顿了一下，慢吞吞道：“我以为您至少不会选择把这个特征露在外边，爱德华。”
爱德华一愣，半晌才捂着额头道：“我只是不对外用雄虫身份，您难道没问过您的雄虫朋友……”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尤兰达，几乎让虫觉得不适的眼神逗得艾伦低笑一声。
“雄虫……朋友？”艾伦若有所思地重复一遍，那双碧蓝色的眼睛仍旧明亮澄澈，“我怎么会有雄虫朋友？”
“我以为这是。”爱德华拖长了声音道，“看来您比我想象的还要厌恶雄虫这个群体——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艾伦定定地盯着爱德华的眼睛，那双眼睛是深紫色，星空般的颜色，但艾伦并不是为了欣赏这双眼睛的美妙：“您觉得为了收集您的眼球会不会是一个好目的？”
“噢，亲爱的，别说笑。”爱德华放空了声音，空灵的音调在走廊里回响，显得甚至有些阴森森的听不分明，“我知道艾伦.弗朗斯一贯不喜欢对同类下重手。”
“可您也是我的同类吗？”艾伦的声音仍旧沉沉的，几乎坠着铅块一样的重量，“您这副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是愿意和我多谈。”
爱德华的羽状触须倏地站了一瞬，但也只有那么短短的一个刹那，他又重新收敛好了自己的神情：“您怎么会这样想？我听说之前的两位雄虫甚至没有出来迎接您。”
“我不需要无用的迎接。”艾伦硬邦邦地回了爱德华的话，“您的消息十分灵通，又为什么要询问我来找寻您的目的呢？还是说，您已经选择了自己站的那一边。”
艾伦的目光停在爱德华脸上，紧紧地望着那双眼睛：“您知道，我希望一个虫能够忠诚于我，您的情报能力让我非常心动。”
“感谢您的赏识。”爱德华不咸不淡道，“我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我深居简出，或许您也已经早早地了解了解我的情况。”
“噢，谬赞。”艾伦拉着贵族似的傲慢腔调，虽然说着自谦的话，实际……
尤兰达觑着爱德华的脸色，总觉得艾伦如今阴阳怪气的水平越加精湛，眼看着那个雄虫就要被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接下去见虫神，他忙打圆场道：“艾伦说话就是这样子，不太好听，还希望您能多多包涵。”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