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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纠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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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艾伦剜他一眼,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就算是龙潭虎穴我都得亲自去走一趟,您帮我看好这边的队伍就算是大功一件了。”
他轻轻拂开卡修安抓他袖子的手,薰衣草的香味在卡修安鼻尖绕了一阵,飘然去了。
卡修安看着他轮廓纤细秀美的背影,轻呵了一口气:“……您倒是不怕。”
“怕有用?”艾伦头也不回,抛下这句话时潇洒的劲儿几乎从声音里溢出来,“殿下现在生死未卜,我只能靠我自己。”
“在这等着,守好队伍,别让我有后顾之忧。这就是您需要做的事。”
他走了。
卡修安颓然地松开紧握的拳头。他当然知道阿诺德对艾伦的特殊,实话说,没有虫能对艾伦不特殊。
绝大多数雌虫对其他雌虫亚雌的信息素一向是敬谢不敏的,可艾伦不一样。
他对每个虫都能露出一样的笑,那点笑意焊在他脸上,温柔得如出一辙。
但卡修安不希望他出事。
他会平安吗?
公爵府的装潢极尽奢靡,金银宝石挂在长廊的墙壁上,闪得艾伦眼睛疼。
雌虫侍者沉默地把他领到公爵府邸的一处小院。院里摆着一棵小树,白玉的树干,金叶子堆在枝头,菲尔德公爵就坐在树边,懒懒地扯着金叶。
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艾伦来了?”
“阁下有何指教。”艾伦停在小院门前,谨慎地留出一段距离。
他的脸绷得很严肃,唇紧紧抿着,眼神里有一把淬了火的刀。菲尔德站起来,一步步靠近他。
他们的距离被一步步拉近到能够看清彼此脸上的绒毛。菲尔德公爵望着他的眼睛,艾伦却偏过脸避开他的注视:“您的需求是什么呢?”
“您不是很清楚吗?”菲尔德恶劣地笑起来,“雄虫对雌虫能有什么需求……”
“哦?”艾伦饶有兴致地一挑眉,雄虫身上杂乱的气味已经让他心生不适。
他并没有表达出这种不适,但也没有再做出任何暧昧的反应。
他对菲尔德生不出半点旖旎的心思。
诚然,壮年的高等虫族看起来并无衰老迹象,仍然是年富力强的样子。可情/欲泡软了他的骨头。他看起来只让艾伦作呕。
这一刻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遇刺的阿诺德。
他想到那双笑意盈盈的绿眼睛,想到阿诺德眼尾的红痣,想到阿诺德说喜欢他时开合的双唇。
他忽然厌倦了和菲尔德的纠缠。
而这种厌倦落在菲尔德眼里,只带来了深深的刺痛。
他的财富与权势让他从未品尝过被拒绝的滋味。可艾伦眼里流淌出的厌烦无疑告诉他他这一次狩猎的猎物绝不是能被财富和权势诱惑的。
为什么?是有谁许诺了他更高的利益?还是因为……
菲尔德毫无征兆地攥住了艾伦的手腕,艾伦应激一般哆嗦了一下,下意识要反击,却想起对方是雄虫。
雄虫太脆弱了。他想,他的反击会弄伤对方,反而给了菲尔德一个合理的理由,顺理成章地以“惩戒”为名打压他。
可他实在恶心菲尔德,他没法接受与菲尔德哪怕是逢场作戏的亲密。
艾伦的皮肤上冒出细密的鸡皮疙瘩,甚至伴着过敏般的红疹。但艾伦不敢强硬扯出自己的手腕。
罗莎蒙德帝国对雄虫的保护力度实在太强,他不愿意赌这一点可能。
“您难道不怕阿诺德殿下还没死?”他嘴唇轻动,平静道。
“生米煮成熟饭,他有意见又能怎么样?”菲尔德公爵的目光细细地描摹着他的脸颊,贪婪的目光让艾伦只觉得像一只蟾蜍在他脸上吐粘液,他还不能抬手去擦。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父亲,我回来了!”
一个看起来比艾伦年长些的雌虫跨过门槛,又定定地站在门口不动了。他有着灿金色的头发,比公爵虹膜颜色略淡一些的棕色眼睛,那双眼睛像蜂蜜又像琥珀。
“这位是……?”他犹疑地看了艾伦一眼,轻声问。
“菲尼亚斯,出去。”菲尔德叫破了来者的名字。
菲尼亚斯.斯普林,帕特里克.罗莎蒙德的雌君。
他的出现让这处小院的气氛变得更加诡谲,但也打破了院内的平衡。
艾伦只觉得这事变得更加棘手起来。
帕特里克的雌君,会帮助他吗?否定的答案呼之欲出,可那一刻菲尼亚斯看他的眼神总让他觉得有些古怪。
“您又在强迫别的雌虫?”菲尼亚斯叹了口气,轻声道,“……别这样,父亲。”
菲尔德公爵几乎恼羞成怒一般松手拍了一下桌子,艾伦趁着他松手的那刻抽回手后退一步:“请您自重。”
他说话的时候也很斯文,看起来已经不太像一个军雌,不疾不徐的从容姿态看得菲尔德咬牙切齿,恨不能撕开包裹着他纤细而有力的身躯的衣服,看他流泪失神地求饶,看那身雪白干净的皮肉沾满红痕。
艾伦平静地看着菲尔德,对他涌动的阴暗的欲/望毫不在意:“我只想完成这次的任务,您对我的想法我没有在意的必要,也不想在意。”
他轻柔的声音风一般拂过菲尔德公爵的耳畔,冷淡克制的声音让他兴奋,兴奋到恨不得现在就能征服他:
“您生活富裕,权势滔天,能够得到各种您想要的虫——在您的生活里,没有虫能够反抗您的意愿,没有虫像阿诺德殿下和我这样反对过您。”
“您想要得到我,作为您战胜殿下的证明,作为您战胜我的证明。”艾伦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抬眼看着菲尔德,“可我不想参与这种游戏。”
他不会明言他的野心,可他也绝不甘于做雄虫的附庸。
他不想,菲尔德就不能做到。
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像一株青松,淡淡地回望菲尔德,他说:“您觉得有权势就已经能得到胜利了吗?”
贵族的雄虫没有道德,他们享受着奢靡,享受着压迫别虫的快感,没有虫能够阻止他们。
直到阿诺德出现,直到他拿着一件件罪证真的撕开了贵族雄虫心照不宣的秘密。
雄虫们当然会恨阿诺德。艾伦嘴唇轻轻一掀,轻蔑嘲弄的笑意就染上了他的眼尾:“您以为,我们真的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吗?”
阿诺德从来都知道他的生命没有保障。虫帝默许皇子们彼此厮杀争权。脏手段在名利场上从不罕见。
那天晚上,阿诺德和他畅谈到深夜,谈遍了雄虫们可能运用的手段。
威逼利诱,绑架,刺杀……中央区贵族的牌桌早就脏了。但对雌虫来说,反抗这样的规则太难。
一条条规则早就把他们圈死,他们从小接受着雄虫至上的教育,在长成之前就已经被驯化得比羔羊还温顺。
要怎么挣开这种无形的枷锁呢?艾伦到现在都没找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迎着菲尔德公爵的目光,平静道:“我不会把生命也当做筹码压上这次任务。”
因为菲尔德还不配。
尽管阿诺德遇刺的时间和他被急召入公爵府的时间这样巧合地相撞。艾伦压下那点不安,镇静地看着菲尔德公爵。
就在这时,菲尔德忽然嗤笑出声:“可您也没有办法走出这座府邸,不是吗?”
艾伦往外踏出一步,他就会被布置在小院周围的雌虫护卫按倒在地,扣上谋害雄虫的罪名。
他会被剥夺军衔,贬作雌奴,从此辗转沦落于其他雄虫的后院。
“是吗?”艾伦思忖片刻,恍然笑道,“您是说,外面……”
他忽然暴起,那一刻的速度快到虫族的肉眼都无法捕捉。等菲尼亚斯回过神来,艾伦的手指已经搭在菲尔德公爵颈上。
年轻雌虫回过头来看向菲尼亚斯,语气温柔:“别说话,亲爱的——不然,我只好……”
灭口。
菲尼亚斯喉咙一紧。他没有从过军,这种威胁对他来说有点过分,但他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艾伦,自然地做了一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
雌虫当然是慕强的。从小被公爵严厉管束的菲尼亚斯从来没见过这样嚣张肆意的雌虫。
尽管菲尼亚斯知道,自己在宫廷选秀时,正是因为艾伦,才被从阿诺德的雌君候选名单里剔除。
可他在这一刻竟也荒唐地感觉到了快意。
艾伦反倒愣了一下,没料到菲尼亚斯这样配合。这一刹那的怔忪又给了菲尔德机会,一声长哨几乎称得上响彻云霄。
艾伦本能地绷紧了全身肌肉,飞速后退,他压着菲尔德的手指不算用力,只在菲尔德颈上留下了一道浅红色印记,乍一看甚至有些像吻痕。
长哨声中他听见雌虫振翅的声音,黑压压的一圈雌虫护卫飞身而上时艾伦甚至怀疑菲尔德已经把全府的护卫都调到了这里。
他们等级不高,可胜在数量极多。
菲尼亚斯看向菲尔德的目光霎时就变了,急急忙忙地跑向他身后——艾伦又只剩下自己一头虫。
可艾伦只是平静地看向菲尔德。
他脸上没有出现任何惊慌的神色,唇角甚至微微扬起:“看来您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不过,您为了得到我如此大费周章,我是否应当是为此感到荣幸?”他歪过头看着菲尔德,话音落下的同时听见了爆炸的隆隆声。
菲尔德脸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