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殉道者的挽歌（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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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上奢侈的水晶吊灯投下让虫目眩神迷的光彩，遥遥的看见那双碧蓝色的眼睛，仍旧宁静，仍旧凌厉。
他曾经是罗莎蒙德帝国最锋利的刀。
阿诺德看着他，灯光在［艾伦］脸颊上打下一层如同柔化的光晕，衬得他雪肤花貌，总让他想起皇宫里种着的白蔷薇。那花瓣是丝绒质地的，可艾伦看起来更漂亮——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些雄虫会用贪婪的目光望着［艾伦］，像蛇在轻舔如意的猎物。
［艾伦］慢慢地走进来，洁白的丝绸长袍衬得他像误入凡间的精灵，一尊活着的虫神雕像。漆黑的颈环紧紧勒住他的脖子，像嵌进一块奶油。
阿诺德的记忆里出现了一阵嘈杂的声响，艾伦用了很久才分辨出那些恶劣的评点。
年轻的雌虫一步步在阿诺德的视野里靠近，金钏一样的脚镣就落进了时空之外的艾伦眼里。
他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而过于绚烂的灯光投下的光影又消融了殿外的月光，削弱了那份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气质。他像是要融化一样，宽大的袍子领口露出他瘦削单薄的肩膀，那些窥视他的目光里慢慢爬上肮脏的欲/望。
阿诺德攥紧了配在腰间的激光枪炳，有雄虫吃吃笑着问他：“他真漂亮……您以前一定没少享用过他吧？他会伺候虫吗？”
“啊，不过不会也没关系——他们会教会他的。”那雄虫望向［艾伦］的目光粘腻而狂热，喃喃道，“可惜有点瘦弱，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是个问题吧？”
在走过阿诺德那边时，［艾伦］状若无意地抬起头和他对视，眼神凌厉，却在对上视线的那一刹柔软下来，嘴角上翘，那点笑意点亮了他苍白的脸。
阿诺德的呼吸凝滞了一瞬。
下一刻，［艾伦］垂下头，仿佛已经平静接受了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虫帝和帕特里克，在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
虫帝狞笑着站起身，正打算叫虫压着他跪下，忽然看见他颈环上闪烁的红光，凄厉尖锐的警报声一瞬间响彻整个宴会厅！
帕特里克脸色一变，下意识就要抓一个雌虫挡在他和虫帝面前。
剧烈的爆炸声猛然响彻。
一道柔和的精神力裹住了被扯过去，吓得脸色苍白的雌虫，剧烈的爆炸冲击力轰得两只雄虫肢体横飞。
当爆炸的余韵散去时，那些雄虫骇然发现，位于爆炸中心的［艾伦］居然还活着！
他扑跪在地上，露出血肉模糊的伤痕，血止不住地流淌出来，在洁白的背脊上画出红色的纹路。
半晌，他慢慢抬起头，阴森森的目光看得周围的雄虫心里发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阿诺德却再也控制不住担忧恐慌狂奔过去，却在到达虫帝身边时陡然停住了脚，低头看着他们，仿佛一个关心父兄的好雄子。
他干脆利落地拔枪，枪口正对着［艾伦］的额心，恐慌的虫群没有注意到他手指的细颤。那双碧蓝色的眼睛中瞳孔颤抖，［艾伦］轻轻地笑了一声，嘴唇微动：“杀了我吧。”
杀了他，终结他的所有痛苦。阿诺德当然知道他不该在这个时候拖泥带水。可枪声迟迟没有响。
直到那些雄虫回过神来，直到［艾伦］又无声地催促他一次。
没有虫核的雌虫彻底成为一个报废的工具，他只要还活着就要受那些愤怒的雄虫折磨。
长痛不如短痛。
［艾伦］额心绽开血色的花，紧接着是心脏。
温热的血飞溅到阿诺德的脸颊，他对上［艾伦］睁着的眼，那双眼的瞳孔慢慢放大、涣散。
阿诺德听到他喃喃道：“我也算是……报仇了吧？”
“妈妈。”
阿诺德的眼圈倏地红了。
曾经旺盛的生命力在［艾伦］身上迅速流逝，他无力地抬起手，不知想做什么，可还没有触碰到阿诺德，终于赶来的护卫虫就一刀砍断了他的手。
肢体坠落到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阿诺德颤着手去探［艾伦］的鼻息，再也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流。
他死了。
那双眼睛仍旧睁着，空茫地看向阿诺德的方向。
像有一个怨毒的，用目光完成的咒。
阿诺德背脊的皮肤爬上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但他只是偏过头，吩咐道：“陛下和帕特里克殿下受了惊吓，您几位注意仔细照料——至于这位罪雌……”
说到“罪雌”二字时阿诺德放轻了声调，仿佛害怕惊扰逝者的长眠，又像是对这个词并不认可。
他轻轻叹了一声，道：“把他的尸体送到我府上吧。”
第二天他回到他们曾经的据点时迎接他的是阿斯卓穆和芭芭拉的愤怒。
阿诺德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阿斯卓穆提着衣领恶狠狠地掼到了墙上，一瞬间天旋地转，有温热粘腻的液体从额上流淌下来。
芭芭拉抱着胸站在一边，冷眼看着阿斯卓穆用他泄愤。
“你杀了他……你怎么敢……你怎么敢！”阿斯卓穆反复道，满含怒火的声音几乎震得阿诺德耳鸣。
气血止不住地翻涌上来，阿诺德眼前一阵阵发黑，呈现在艾伦眼前的记忆影像也开始一阵阵不稳定地波动起来。
“……冷静点，阿斯卓穆，你冷静点！”阿诺德在狂风暴雨般落下的拳头的缝隙里抓到机会大声道，“我不杀他他只会更痛苦！你难道希望他被别的雄虫当禁/脔关在家里，一辈子都得依靠别的雄虫的宠爱过活吗？！”
他话音刚落，阿斯卓穆“砰”一拳打在墙壁上，簌簌的粉屑掉下来，阿诺德骇然发现墙壁上出现了一道蛛网状的裂纹，下意识猛地一推阿斯卓穆，精神力同步爆发把芭芭拉也推远了些——
墙壁轰然倒塌，阿诺德灰头土脸地一边咳嗽一边拖着被墙壁压住的一条腿往外扯：“他死了，可我们还活着……我向他承诺过我会好好照顾孩子，会看顾你们，直到……”
芭芭拉突然打断了阿诺德的话，恨恨道：“谁要你看顾，我哥的骨灰呢？”
“在皇子府。”阿诺德干脆利落道，“他是我孩子的雌父，理应葬在皇室墓园。”
“理应？”芭芭拉冷笑一声，厉声道，“哪来的理？我哥哥根本没有嫁给你！鬼知道这个虫崽是不是你强迫他得来的！”
“您太高看我了。”阿诺德淡淡道，“我要是能够强迫艾伦，他就不会死了。”
“说得好像您劝他不要死一样。”芭芭拉撇了撇嘴，“怎么？您难道还想过劫刑场？”
他还真想过。看过这一世的阿诺德大部分记忆的艾伦在心里默默道。
阿诺德没有回应，偏过头看阿斯卓穆：“我知道您急着让我给他殉葬，但现在的形势……您知道，他留我活着，为的就是我手里的权力。他已经用生命帮我扫清了障碍，如今虫帝和帕特里克昏迷不醒，帝国大权几乎尽数落入我和母亲掌中。”
阿斯卓穆略一思忖便知道阿诺德话中深意，他并非愚笨的虫，尽管在大多数时候他并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
“您的意思是，您要拿这份权力用于改革？”阿斯卓穆试探道，半晌才忽的一嗤，“您未免太过天真。”
“您以为这些年多出来的福利院和公益学校是怎么来的？”阿诺德看他，冷笑道，“艾伦从还是小虫崽的时候就期望有一天雌虫向上的权力通道彻底被打通，所有雌虫不用再受限于性别和阶级接受教育……”
他转过头看向被打塌的墙壁，动了动伤腿，轻轻道：“我们为了成功的那一天，已经准备了很久。”
芭芭拉定定地看着阿诺德，目光几乎像针一样扎着他。他回过头，平静道：“您二位大可不必如此，我亲眼目睹艾伦的死亡，受到的冲击不会比您二位小。”
只是灵魂的一部分都已经随着［艾伦］的逝去而死亡，他的眼泪也已经干涸。
过了一阵，阿诺德垂下头：“阿斯卓穆，借我一把刀。”
“您要做什么？”阿斯卓穆并没有立刻给出答复，反问道。
“放心，不会做什么傻事。”阿诺德微微动了动眉毛，勉强笑起来，“我只是想给艾伦守节。您知道，我这一生从身到心，都只愿意给他一个虫。”
艾伦倏地想起曾经阿诺德向［艾伦］轻描淡写地笑说自己愿意自宫证明爱意，心里一阵发寒——疯子，他是个愿意践行那些荒唐话的疯子！
阿斯卓穆犹豫了一阵，拔刀递给阿诺德，只听他道：“你和芭芭拉转过身去，我不叫你们，就不要看。”
芭芭拉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显然没想到阿诺德还会有类似的要求，下一刻就不忿地转过身：“别说得好像我们很想看到你的脸一样！”
阿诺德无声地弯了弯嘴角，见他们都背对自己，索性也转过身，三虫背对背。过了一阵，记忆片段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艾伦闻到一股从记忆里涌出的扑鼻的血腥味，以及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
他的思绪停转了一瞬间，下一刻就只剩下惊恐万状的尖叫：他怎么真自宫了？！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殉道者的挽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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