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醒觉者的哀章（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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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亲自去……”阿诺德的声音轻细，带着犹豫和迟疑的味道。
［艾伦］从虫态转而变成人形拟态，落在他精神力保护的范围之内，清冷苍白的脸上只留着永恒又脆弱的宁静与淡漠：“您有异议？”
“嗯……”阿诺德沉吟一阵，“您的精神状态……”
他话未说完就被［艾伦］无情而冷厉地打断：“这不是您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似笑非笑的审视神色。
“好吧。”阿诺德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不过是想关心一下您，我亲爱的盟友。”
“盟友？别用这么平等的词。”［艾伦］偏过头去，眉头微蹙，鼻子也忍不住皱起来，“您只是辅助我们行动的一环而已。”
“平等地对话难道不好吗？”阿诺德挑眉，在议会厅里显得冷厉严肃的脸被这个细微的神色变化染上几分难言的柔和，那种柔和甚至让［艾伦］的心也被激得躁动起来。
那微弱的心跳声在阿诺德精神力的加持下似乎变得格外响亮，振动云霄一般地暴烈。
［艾伦］脸颊上晕着淡淡的血色，那点薄红像羞涩又像恼怒，他冷声道：“那要看您如何表现，您不会指望我现在就对您格外信任，让您成为我计划的核心。”
“哦，不，不，艾伦，您怎么会这么想？”阿诺德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惊讶道，那点惊异之色浮于表面，透着毫不掩饰的做作，“我当然没有要求您立刻信任我的意思。”
［艾伦］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摔下一句：“随便您是怎么想的，我不关心，我只需要您提供一些掩护！”
他潇洒的转身时背影却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阿诺德在他身后扬声大笑，豪放的笑声听得记忆外的艾伦心尖一颤。
他如约在［艾伦］计划的时间踏入了底下交易所的大门。与菲尔德公爵的宴会不同，地下交易所的空气里都浮着血腥的味道，疼痛的信号在那片污浊的空气里不断警告着来虫。
这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准确来说，是罗莎蒙德帝国法律的灰色地带。
地下交易所里做的是明面上无法说明的生意，诸如虫口买卖之类的内容。他们的货源丰富，如果是在遥远的边境地带，有些亡命之徒甚至会绑架一些雄虫幼崽，售卖给边境区的地头蛇。
不过，这种交易远远没有雌虫交易普遍。
一则，有钱有权的雌虫大多自幼年时接受帝国的□□育，从有记忆开始就被灌输要以雄虫利益为先的思想；二则，虽说地下交易所是帝国高层睁只眼闭只眼的灰色地带，可售卖雄虫仍旧踩在他们敏感的神经上。
至少是会有被帝国警卫队找上门搜查甚至要判刑的可能的。
艾伦的心也跟着阿诺德踏入交易所而慢慢沉了下去。
他曾经去过地下交易所，雄虫们纸醉金迷的温柔乡对雌虫却是地狱。
芭芭拉曾经向他说过地下交易所的一些事，他们会从落魄的家庭购买容貌端正的雌虫和亚雌，利用各种手段驯化他们身上的野性。
“驯化”。他咀嚼着这个词，冷笑起来。像对待一个牲畜。
他的目光紧紧地钉在阿诺德行进的路线上，年轻的皇子直接来到了地下交易所的贵宾席。
交易所的接待虫谄媚地笑着迎上来，前仆后继地端着酒、扭着腰臀向他献媚，可那双翠绿的眼睛只是冷冷地盯着所有上前的虫。阿诺德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所有虫的身影，陷在柔软的座椅上，手指扣着酒杯的杯脚。
［艾伦］选择的时间是一次拍卖会，绝妙的契机。这种灰色地带的拍卖会里云集着各种有手段有渠道的虫，这也意味着在拍卖进行的过程中和拍卖结束后这里都会发生一定的混乱。
混乱中丢失几个雌虫货物，听起来是个很普遍的事。艾伦心想，不禁觉得这个世界的［艾伦］成长的速度未免太过可怕。
一年前，他还只是一个连读书都畏畏缩缩的，虽然有些政治敏觉却无法把这种敏锐妥善运用的雌虫。
拍卖会开幕的时间并不很晚，不过，与其说是拍卖，倒不如说是一种……荒唐的展览。
正值青年期的雌虫和亚雌们被关在铁丝笼子里，有些脖子上束缚着项圈，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纱。那圣洁的颜色几乎成为了一种对地下交易所的讽刺。
艾伦从精神力构筑出的重现场景里见缝插针地观察地形和交易所的行动。这当然是必要的努力。B12号星球的地下交易所只有这一所，但规模在全帝国的所有交易所里否说得上庞大。
这会是他之后要吃下的一处资源。或许这么说很冷漠，但艾伦不觉得自己思考的用词有任何不对。
灯光罩着拍卖的圆桌台面，阿诺德甚至被陡然亮起的灯光刺得微微眯了眯眼。
［艾伦］就跪坐在其中的一个笼子里，那张遗传自克里斯汀的清冷脸庞被不知什么手段伪装成了五官端正却不出挑的模样，身体上的疤痕在薄纱下若隐若现。他垂下头，头发被染成漂亮的淡金色，碎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可阿诺德不会错过他嘴角勾起的那一抹算计般的笑意。
他恐怕早已经计算好了自己的行动吧？阿诺德向椅背上轻轻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偏过头冲阴影里动了动嘴唇。
艾伦没听见他具体说了些什么，只看到一道浅灰色的影子烟雾般从门口飘了出去。
拍卖会就在这个时候开始了。三、二、一。台前的拍卖师倒数着，面上带着扭曲的兴奋，那明明也是个雌虫，可却因为掌握着另外一批可怜虫的生死而快意。
可悲，可笑，可叹。阿诺德的目光扫过台前，那种让艾伦觉得古怪的悲悯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他像座活着的虫神像，俯瞰着整片大地。
他的良心与道德是否真的会为了那些苦难而哭泣呢？没有虫看得出来。
疯狂的竞价，甚至有虫费尽心力靠近拍卖的桌子。那些雌虫，那些在地下交易所待了有些时候的雌虫在笼子里瑟瑟发抖，艾伦看出了几分异样。
他们没有得到充足的食物和水，甚至，为了保持他们的乖顺……他在记忆空间之外咬紧了牙关，无能为力，那种疲惫又如潮汐一样涌上来了，几乎要淹没他的大脑，淹没他对外界的一切感知。
可就在地下交易所的雄虫们为了这点荒唐的事情发疯的时候，［艾伦］倏地一下抬起头，那张在之前总显得格外温顺柔弱的脸被凌厉的眼神也映衬出了冬日寒风那样如刀般的凛冽。记忆里似乎残留着雪粒之类的味道。
他吹了一声长哨，尖利的，像划破黑暗的闪电一样让虫心惊胆颤。
在那一刻混乱的嘈杂忽然停了一瞬，接着，雄虫们听到枪声，砰砰的响声像节日的焰火。
被酒色泡软了骨头的雄虫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艾伦］给他们的惊喜，不过……
艾伦想，确实是惊喜，一个要命的惊喜，他们敢接吗？
绵延不断的声音，他甚至听到了另一道又脆又亮的响声，是谁？
昏暗的阴影里，他看见了一双橘金色的眼睛。他忽然松一口气，甚至想要笑起来。
“着火啦——快去救火！仓库、仓库那边烧起来了！”伊露森惟妙惟肖地做着惊恐的模样，声音活像在地下交易所的一个小员工，“那些虫，那些虫会不会……”
烟雾从门口漫进来，阿诺德之前安排的虫似乎也在这次行动里起了什么作用。
只是艾伦甚至没有听到他安排的具体内容。
［艾伦］所在的位置倏地传来一声铁链被截断的声音：“快出来！”那个蜜色的结实身影不是卡修安又是谁？
［艾伦］抬起手，素白的手搭在卡修安的掌心。他脸色并不很好，混乱中有雄虫色心不减，趁机在他身上摸了两把，甚至有虫在锁链断开前试图对他做更过分的事情——他脚边正躺着一个虫事不省的雄虫。
他那双眼睛眼尾透着潮湿的红晕，脸颊白得几乎透明，摇摇欲坠一般带着几分脆弱，嘴唇发抖。
不舒服吗？阿诺德在混乱中早已从贵宾席里脱身，没有虫会知道他也是这次行动中的一部分，年轻的雄虫担忧地看向［艾伦］，但也不好在这时表现出逆流而去的意向。
卡修安和［艾伦］动作很快。等阿诺德终于找到机会从交易所派来的保护虫身边脱身时，他们已经解开了所有今天被拍卖的雌虫和亚雌的锁链。在角落里，一个皮肤微黑，淡金色头发的小亚雌目光亮晶晶地看向他们。
“哥哥。”小亚雌细声细气道，“你们是之前就准备好了吗？”
［艾伦］不答，只是看了她一眼。锁链被折断的咔咔声不绝于耳，许多雌虫在脱离桎梏后仍然保持着那副惊恐颤抖的神色，抬起头：“你、你们……”
“别说话。保存点体力。”［艾伦］淡淡道，“这里不是可以久待的地方，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
“去哪？”有一个伤痕累累，年纪也更长些的雌虫喃喃道，“我们还能去哪呢？”
“现在……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了。”他们看向［艾伦］的目光充满了敌意，这种敌意甚至惊得［艾伦］往后退了一步。
阿诺德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另外一边也有些雌虫。为了保护雄虫阁下们的安全，他们把所有的‘货物’都抛弃了……您该去那边看看，那边有些雌虫……状态不太好。”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醒觉者的哀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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