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醒觉者的哀章（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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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艾伦］在阿诺德记忆里出现的频次直线上升，他很少和阿诺德谈正事，准确来说是很少谈论他们要怎样削弱雄虫的势力。
但每次俘获一些雄虫，［艾伦］总会先来找他。
阿诺德每次看到他扔过来一个气息奄奄的雄虫时都忍不住咋舌，但并不多话，只道：“这个您想怎么处理？”
“随您。”［艾伦］总这样淡淡地回答他，那双碧蓝色的眼睛毫无波澜，“反正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角色，您只管按您想的那样做就行。”
“好吧。”阿诺德狡黠地眨眨眼睛，“我还想看能不能从您这里得到些捷径呢。”
“捷径？”［艾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淡道，“允许您伺候我已经是一种捷径了。今晚您也该找些别的雄虫给我尝尝鲜了。”
可每次到了晚上，阿诺德给［艾伦］送去一位五官端正身材尚可的雄虫之后不久，他又会去而复返，急促地敲着［艾伦］的房门，轻声道：“有急事需要首领您尽快处理。”
一次两次［艾伦］还会上他的当相信组织里当真有重要事务需要他立刻前去，次数多了他就也咂摸出了阿诺德的真实用意。
他挑了一天晚上特意叫了阿诺德过去，阿诺德自当从命，毫无犹豫地推开他的房门走进去跪在他脚边，用脸颊轻轻蹭着他的小腿。
“您似乎并不希望我和其他雄虫有些什么。”［艾伦］用脚尖抬起阿诺德的下巴，声音冰冷。
若是换个虫在这里，艾伦相信对方已经哭闹着向［艾伦］辩解妄图证明自己的清白，可阿诺德只是简单地一点头：“是。”
他仰着头，痴迷地看着［艾伦］的眼睛，又一点点滑落下来，滑过他的鼻尖、嘴唇、下巴、修长白皙的脖颈……
阿诺德轻轻道：“他们伺候您难道能比我伺候得更好吗？”
那语气充满了理所当然的味道，［艾伦］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慢慢地收回脚：“您长得确实出众，可还没到能够出色到让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水平。”
“是吗？”阿诺德仰着头无畏无惧地看向［艾伦］，声音轻柔，仿佛水妖一般蛊惑，“您难道真的觉得那些雄虫会比我更好吗？”
“他们不会。”［艾伦］几乎没有迟疑，立刻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但您太有自己的思想。”
“他们只会有更多心思。”阿诺德沉稳道，并不觉得［艾伦］说错了什么。
艾伦想，他当然没说错。雄虫的心思本来就深沉，宇宙用敏锐细腻的心作为礼物馈赠他们的同时也注定了雄虫心里总会有一些让他觉得不安全的想法。
“是吗？”［艾伦］淡笑着踢了踢阿诺德的胸口，他的力度很轻，阿诺德突然伸手攥住了他的脚踝。
“我接触过的雄虫很多。”阿诺德手指轻柔地在［艾伦］脚踝上打着转，轻轻道，“比您想象的还要多。和您不同，我在议会上和他们争执，每一个虫心里都藏着各种各样的毒。”
阿诺德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侧过脸看向窗外，月亮高高地挂在空中，却染上了几分铁锈般的红色：“您现在或许没什么感觉，但早晚会有的。”
一语成谶。
［艾伦］的势力逐渐壮大，引起了虫帝的注意。
阿诺德回皇宫那天虫帝正愤怒地摔着自己房间里的瓷器，那些瓷器是其他雄虫进贡给他的——也有一些是他宫中的雌侍向他献媚时盯上的。
“噼里啪啦”的脆响中阿诺德视如无睹地单膝跪下向虫帝道：“我回来了。”
“你倒是舍得回来！”虫帝嘴唇发抖，两颊涨红，伸出手指着阿诺德，声音也带着藏不住的颤意。
阿诺德面色平静，一派从容地抬起头看向虫帝，两双相似的绿眼睛对视，半晌虫帝无可奈何地坐倒在地：“你现在年纪大了，也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
“虫总是会有很多想法的。”阿诺德答非所问，但似乎也在暗示着什么别的东西，“我当然也不会例外。”
“是啊。”虫帝冷笑一声，指着阿诺德的鼻子愤然道，“你比其他虫还要出息！放着好好的皇子不干，要和那些反贼混在一起！”
阿诺德心一突，脸上神色仍旧自然，只轻轻蹙起眉：“什么反贼，我不过和朋友出去玩了几天，您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一叠照片“啪”的一声摔在阿诺德脸上，阿诺德慢慢地伸出手，从零落在地上的照片堆里捡起了一张，翻过来。
照片的光线并不很好，有些暗，但能够看清虫的身形。这张照片拍摄的角度很奇怪，甚至有些模糊。
阿诺德抬起头：“这张照片甚至没拍到虫的正脸，您就轻松地给我定罪了？”
他嘴唇一掀露出一个有些讽刺的笑：“看来您是随着年纪增长疑心越来越重了。”
掌权的虫自然如此。不论是阿诺德还是艾伦都不会觉得虫帝此时的多疑是一种错误。［艾伦］自己也未尝不是如此，尽管［艾伦］对那些事往往看得都轻一些。
他撑着地面站起身，忽然一道沉重的精神力狠狠地压了下来。
阿诺德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两颊发白，过了好一阵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您这是做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盯着虫帝的眼睛，轻声道：“看来您是对我早就有了意见？”
虫帝看着他，阴冷一笑，抬起脚踩在阿诺德的背脊上：“您之前在议会上的提议非常出色。”
他说话的声音很慢，慢到有些像磁带里的卡壳，还带着沙沙的细响。
阿诺德嘴唇紧紧抿着，一字一句道：“谢谢您的赞许，我不过是为了帝国的未来考虑……还请您，放开我。”
他说得也很慢，和虫帝那种刻意拖长了声调制造压迫感的慢不同，他更像是单纯因为受到压迫无法正常地发声。
虫帝慢慢地收回了压在他身上如一座大山一般的精神力：“你倒是一直嘴硬。把那个虫带上来。”
阿诺德心里生出一阵不安的心思，过了好一阵，他听到了锁链的声响，有一个虫似乎被拖了上来，脚步趿拉，地板上是否会留下深刻的痕迹？
阿诺德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虫帝道：“之前和你们首领在一起的雄虫，是他吗？”
只听到嘶嘶的声音，虚弱的轻微的呼吸声。阿诺德慢慢地抬起头，看见虫帝脚边有一个血肉模糊的虫影，几乎看不出原先的模样，那张脸上布满了血痕。
艾伦屏住了呼吸，那是张怎样的脸呢？他沉默了好一阵，那张脸上血红的嫩肉还在蠕动着似乎要生长在一起，雌虫可怕的修复力延长了这份永无止境的痛苦——当然，虫帝没有继续对这个雌虫施加任何折磨。
他甚至没办法去指责任何虫，想要恢复健康，想要痊愈，这是刻在很多雌虫心里无法被抹去的烙印。
可阿诺德只是盯着他，慢慢道：“靠严刑拷打得到的供词，您也会相信吗？”
他悲哀的笑声在宫殿里慢慢响起，越来越响亮，越来越让虫无法忍受，那笑不再是之前清亮快活的声音，而是如同砂石摩擦一般的刺耳响声！
“我为您做了这么多年刑讯师……”阿诺德慢慢地把目光移向虫帝的脸，嘴唇发抖，眉毛皱成一团，“我当然知道严刑拷打是一种快捷的手段。”
他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甚至偶尔带着咳嗽：“您教过我，如果我想要解决一个虫，就相信自己严刑拷打之下能够逼出他们的供词。我偶尔会用这种手段，可没想到今天您把这些手段用在了我身上。”
“不。”虫帝走过来，紧紧地盯着阿诺德的绿眼睛，“你其实早有预料，即使你没有，维拉应该也有。”
“维拉？”阿诺德笑起来，口唇间呛出血沫，“别叫得那么亲密，我母亲从来不爱您。”
“你始终站在她那一边。”虫帝慢条斯理地陈述着一个现实，“像一个雌虫一样站在她那边，抱着可笑的幻想，无用的道德。”
“无用吗？”阿诺德轻轻地扬了扬头，轻声道，“您的证虫，似乎要自杀了哦？”
他眉梢微微扬起，带着点挑衅一般的神色看向虫帝。虫帝蓦地转过身，一声枪响陡然响起，那个雌虫脑袋上绽开一朵鲜艳的红花。
“安息。”阿诺德用唇形无声道，宫殿的窗户终于彻底支离破碎，玻璃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又像是一种毫无掩饰的炫耀。
——他们可以轻松地越过皇宫的防线，杀死一位给虫帝作证的雌虫。那泼鲜血仍旧温热，晕染在地毯上一大滩让虫心脏紧缩的红。
“护卫！”虫帝大声道，皇宫的警卫雌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一点头，又四散开来，像在搜索一样。
“现在您没有证虫了。”阿诺德半跪在地上，直起身，身姿像一条支起来的眼镜蛇一样，声音并不响亮，嘶嘶的有些沙哑和模糊，“我们可以进入下一轮谈判？”
虫帝大步走过来，狠狠地拽起阿诺德的长发，红色的柔顺而亮的头发像一截绸缎一样被揉皱，剧痛却没有让阿诺德的眼神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
“谈判？”虫帝冷笑道，摔下一句，松开了攥着阿诺德头发的手，“给我把他押到监狱去！等我抓到那些捣乱的东西之后，我要亲自审他——我亲手带大的雄子，我最宠爱的雄子，怎么会抛弃这个对他有着巨大利益的制度！”
阿诺德软绵绵地倒在了地毯上，柔软的地毯搔着他的脸颊，他无声道：［艾伦］啊，你可一定要安全地逃出皇宫才行……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醒觉者的哀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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