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溺亡者的悲鸣（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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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尽头的虫影身量高挑，阿诺德只看一眼便知道是虫帝。
［艾伦］目光平静地盯着他，手指搭在自己的抑制环上：“怎么？”
“您是怕我真的能够挣脱这种鬼东西，还是……”那双眼微微眯着，露出几分兴味，他捏着这块金属，看虫帝的时候像在挑衅。
“为了您好。”虫帝冷笑一声道，“我可不希望您就这么轻松地死了。”
［艾伦］的目光慢慢落下，停在手中还被掐着脖子已经昏迷过去的雄虫身上：“被勒死在您眼里居然还算轻易就死了……您看来是真心恨我。”
“我不恨你。”虫帝沉默了一阵，平静道：“可您是要恨我的。”
这话说得古怪，甚至带着几分缱绻暧昧的气氛。
阿诺德盯着虫帝的脸，他们有着相似的面容，亲生父子，可虫帝对艾伦有想法？还是……
“您杀了我母亲，却希望我不恨您吗？”［艾伦］歪过头，看虫帝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新奇物种，而不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
“虫族对亲情从不看重。”虫帝冰冷道，目光如蛇吻舔过阿诺德的脸颊，留下冰冷粘腻的触感。
阿诺德只觉得自己皮肤上密密麻麻的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他的触须也应激充血，几乎在虫帝的目光投来的瞬间就站起来，变成狰狞的如同武器一般锋利的样子。
但虫不会用触须战斗，触须也太短，碰不到虫帝的一片衣角。
［艾伦］轻声道：“那是您，我们的基因注定会热爱母亲。”
虫族最早的基因里，写着所有虫都会爱母亲，唯一的，永恒的，那位母亲和现在的虫拥有的早已经是两种存在。
“没有什么注定。”虫帝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般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嘶哑尖利，并不像是一个壮年虫的声音。
“您。”［艾伦］顿了一下，露出惊愕的神情，“居然……”
虫帝没让他把这句话说出来，那很重要。艾伦想，那必然是和虫帝本身息息相关的一个猜测，非常关键的猜测。
可他现在听不到这个猜想，真假不明。
“您很聪明。”虫帝沙哑着声音道，“可惜，聪明的虫大多都活不长。”
［艾伦］昂着头，看虫帝的目光冰冷而平静，仿佛这不是一句威胁，只是在吃饭时随口的一句闲聊：“权力果然让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认识虫帝？一个念头在艾伦心里产生，但是他不明白，他从出生到现在也不过十几年，哪怕在这段记忆里的［艾伦］从骨骼上看也不过才二三十岁年纪，怎么会……
“哈。”虫帝冷笑一声道，“那还真要感谢您的前辈，蠢到愿意相信雄虫的爱，我不过挑拨几句，他就能真的和自己的阶层决裂，恨不得能够帮助雄虫成为……”
一声巨响，阿诺德的拳头打在墙壁上，那墙上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纹，但雄虫的力量始终不可能真正打穿这堵墙。
“这样生气吗？”虫帝微微眯起眼看着阿诺德，“您还真是……”
阿诺德转过头，同样碧绿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虫帝，那眼神阴毒狠辣，甚至连［艾伦］都瞪大了眼睛，不敢想象这副表情居然会出现在阿诺德脸上。
哪怕是做［艾伦］的金丝雀，他也从来是温顺柔和的，始终想着他的种种需要。
至于阿诺德自己的感受？年轻的雄虫自己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艾伦］也乐得利用。
“您倒是真把窃夺自其他虫的权柄当成了您自己的。”阿诺德冷声道，那一刻艾伦都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虫帝是罗莎蒙德帝国的第三代掌权虫，在他眼里这份权力本就生来属于他——这是他灵魂里刻着的内容，艾伦不认可，但也无法反驳。
罗莎蒙德帝国的前辈留下的权柄属于雄虫，尽管那权力最早来自于雌虫，来自于如今能够被他们肆意折磨的那一部分。
艾伦知道，艾伦想要改变。
［艾伦］听到阿诺德的话，不置可否，也没有为他帮腔的打算：“您现在来，不就是容不得我继续活下去了吗？”
他平静地仰着头，姿态甚至有些散漫，没有虫会相信他这时候是个阶下囚，哪怕他还穿着洗得发白的囚服。
“因为我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强，您怕我有朝一日真的能够打穿这个抑制圈……”［艾伦］慢条斯理道，“没有这种东西，您拿什么让雌虫服气？”
虫帝不怒反笑：“您倒是还像以前一样牙尖嘴利，可惜，您现在也只不过是囚犯——没有时间可以留给您，您大可以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虫帝的笑显得格外恶劣，恐怖，阿诺德的目光越过［艾伦］停在他脸上，好一阵终于道：“您现在看起来不像一个掌权虫，反倒像个疯子。”
虫帝只是挥手叫来了狱卒，精神力的波动一闪而过，阿诺德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艾伦］一声闷哼，原先抓着另一头雄虫的手下意识一松。
“艾伦？”阿诺德的声音还带着惊慌失措的颤抖，下一刻狱卒虫打开了牢房的大门，［艾伦］猛地弓起身子，那双碧蓝色眼眸中满含警惕。
狱卒根本不会注意他情绪的变化，一把恶狠狠地抓过［艾伦］的胳膊，一左一右拖着他往外走。
阿诺德被铁链所限，只能眼睁睁看着［艾伦］被他们带走，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你现在怎么想？”虫帝偏过头问他，声音带着炫耀般的意味，“一个雌虫……”
“您不如连着我一起杀了。”阿诺德闭着眼，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雄虫身份带给他的也会是无力。
虫帝冷哼一声。
再睁眼时已经是海边，布莱恩.苏垂着头站在虫帝身边。阿诺德目眦尽裂，几乎立刻就要扑上去撕咬对方的皮肉。
虫帝反而笑眯眯道：“不用着急，他没有背叛您和……那个贱雌。”
布莱恩的眼珠在听到那个称呼时微微动了动，阿诺德动作一停，看向虫帝的目光更加可怖：“您这是什么意思。”
“布莱恩。”虫帝叫了一声身边的亚雌，语气几乎像在逗弄一个宠物，一只随手可以掐死的东西，“现在您有三个选择。”
“自杀，或者按下这个按钮……”虫帝展示了操作台，那台子上满满的金属色彩，好一阵布莱恩才一步步趿拉着走过来。
军雌的训练本来已经让他有了足够挺拔的身姿和利落的行动风格，可是这种利落似乎已经从他身上消失——短短的几个小时，一个虫的精神就已经轻松地被摧毁了。
阿诺德的目光从操作台上移开，入目是一望无际的蓝色，他们在一片海上。
不远处，两道机械臂握着两个笼子的顶端，笼子里蜷缩着不同的虫。
一个是［艾伦］，另一个却是阿诺德没有印象的陌生雌虫。
布莱恩显然认识那个雌虫，在看到他的瞬间手就紧紧握成了拳，阿诺德眼看着红色从他的掌心流淌出来。
“您……”布莱恩一卡一卡地转过头，目光呆呆地落在虫帝脸上，“您明明说过不会对他动手！”
“谁让您不肯听话呢。”虫帝摆了摆手，一副“这都是因为您才会发生”的样子，目光冷静地看着布莱恩几近于崩溃。
“哦，一个按钮对应的是您的首领，另一个按钮对应的是您心爱的雌虫……”虫帝的声音如同鬼魅，“按下去，握着那个笼子的机械臂就会松开，然后……”
布莱恩跌跌撞撞地跪倒在操作台前，这不是任何一个虫能够做出来的选择——或者说，做错了选择，虫帝会不会两个都不留给他？
阿诺德实在对虫帝的作风太清楚了，这样的选择无论是哪一个都不可能是好结果。
汹涌的海浪声似乎也惊醒了笼子里的虫，［艾伦］慢慢睁开眼，头上的触须动了动。
他低下头，看着笼子下方，那一刻［艾伦］脸颊上血色褪尽，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发颤。
阿诺德看着他，几乎下意识就要冲口而出命令布莱恩选择放弃那个他不认识的雌虫。
“巴希尔……”布莱恩倒在操作台前，眉头紧皱，他或许哪一个都不想选，就在这时，虫帝又慢悠悠地开了口。
“忘了告诉您，您能够犹豫的时间只有五分钟——如果您五分钟过后什么都不选，两个虫都会掉下去。”虫帝的声音唬得布莱恩也没法保持自己的镇定。
阿诺德下意识就要开口，他来做选择承担布莱恩的恨意总比让他一辈子都在这种无法挣脱的痛苦中挣扎会更好。
在政治中心长大的虫对于这方面的选择总是这样干脆利落，对他来说最小的牺牲就是牺牲那个雌虫，他或许很有才能，但对于他们的事业却不会有任何作用。
布莱恩还没能从自己的思绪里脱身，阿诺德正要替他做出决定，一个笼子发出了摇摇晃晃的声音，那声音并不算响，几乎被海浪淹没。
但所有虫都把目光投过去，［艾伦］挣扎着，用颤抖的双手解开了这个笼子上的锁，阿诺德很快发现另一个笼子里的雌虫也已经醒来了。
那个雌虫在笼子里安静地坐着，没有什么反应，但很快那个笼子上的锁也跟着被解开。
阿诺德心里有了一阵不详的预感。
［艾伦］勉强撑起身体，冲阿诺德笑了笑，那张脸仍旧苍白，笼子的门被打开了，他的口型毫无遮挡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救巴希尔。”
阿诺德一愣，还没等他开口劝说几句，［艾伦］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
他化成一道落入水中的影子，阿诺德甚至没能和他再多说一句。
布莱恩沉默地停在那里，嘴唇发抖，好一阵都没有再说话。
阿诺德忽然疯了一样抓着虫帝的脖颈，用力到几乎能立刻把对方掐死在这里。
跟在虫帝身边的护卫虫立刻抬枪对着阿诺德，子弹声接连不断，阿诺德很快松开手，疼痛是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种感觉。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溺亡者的悲鸣（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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