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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温馨提示：不要贪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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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确实是来得不巧，饭局过半，现在正是拼酒的阶段。
“……是啊小顾，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来来来，我先提一杯。往后啊，还得多仰仗……”
觥筹交错，大家互相恭维着，桌上人闹得很欢。
口中讨论的是还未流入市场的某种保健品，这是顾筠那数据稀碎的课题第一次落地的尝试。不知他从哪里联系来了这么一群业内人士，一伙人为了多争一分利吵得脸红脖子粗。
吴恙拈着筷子挑挑拣拣，但桌上早就一片狼藉，实在没什么好入口的。他百无聊赖地听着这群人酒精上脑后的胡言乱语，怕江邈无聊，不时与他交换个眼神。
“这么好的东西，小顾你应该早点拿出来给大家分享。”刚才那位王总拍了拍顾筠的肩膀，“跟你王哥还藏着掖着，嗯？”
“小刘主任，您说呢？”
顾筠陪着笑，还没开口，对面的人先截了胡：“但我听说，是出了点问题导致整个项目无法实施？”他不是商人，在框架内也算不上大人物。但在今天这个局里，他就是这群人重点巴结的对象。他们需要他疏通打点。
“小问题，都是小问题。刘主任您懂行，”顾筠冲对面扬了扬酒杯，一饮而尽。“大家都是人嘛，看串行、漏一个小数点，不都常有的事儿。”
“是这么回事！”几人急切地附和道，口水几乎要喷进面前的菜品里。
“我听到的可不是小问题啊，顾老板。”刘主任并不急躁。
“小恙，来来来，你帮师兄说说话。”
立刻有人满脸堆笑地递上一杯酒，语气恳切：“吴恙啊，你说说，这药到底安不安全，你可得帮着做做说客，造福更多人呐。”
吴恙抬眸，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各位抬举了，您聊的都是行业里的大决策，我哪懂这些。我只知道，没经过大量深入研究和反复验证的事儿，谁都不敢轻易下判断，”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得太猛，眼底激起一层薄红。“我说多错多，容易误导大家。是吧，师兄？”
“刘主任，我们以后细聊，”顾筠陪笑，横他一眼：“小吴，我们一起敬刘主任一杯。”
吴恙跟着他沿桌敬了一圈，人话鬼话都听到耳朵里。
顾筠是会文过饰非的。他的课题根本就是有问题，用假数据谈这样的保健品项目，完全是拿统计学置信区间在和生命开玩笑。万幸的是应该不会有什么不良后果。吴恙盯着面前桌布上一块酱色的污渍，不太明白自己憧憬的高等学府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他连本带硕地读下来，接触到的这一点灰色可能仅仅是业内的冰山一角。
而这已经让他非常不适。
“这位吴同学的……朋友，您贵姓？”王总笨拙地侧过身来，浑浊的视线落在江邈身上。这一桌西装革履，衣香鬓影，他越看越没劲，腻。
跟前这个男孩倒是清清爽爽，套这件卫衣像个大学生。他砸么着嘴唇开口：“没见你动筷啊，怎么？不合口味？”
“免贵姓江，”江邈微微离开座椅靠背，面上带着疏离的礼貌，“我胃口不好，劳您费心了。”
“红酒养胃，”王总端起酒杯，做出邀请的姿势。他身边的男孩儿见状狠狠剜江邈一眼，更加状若无骨地攀附在油腻的肩膀上。他另一只手贴在男孩脸上摩挲，看起来已经不大清醒，“来，小江。”
吴恙的脸色刷地冷下来，他迅速拿走江邈位置上的酒盅，“王总，您要是不介意，我替他。”又对江邈说，“你刚刚不是看到熟人了么？出去打个招呼。”
男人满脸横肉，稀疏的眉毛下是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你……？”看了吴恙一会，玩弄似的在男孩儿脸上拍了几巴掌，“也行，那就你。来！”
借着喝酒的姿势，吴恙侧脸偏向江邈小声说：“你出去找个地方等我。”
“怎么个事呢？”江邈起身时被王总喝住，“坐着！”
他这一嗓子音量属实不低，不少人都停下对话看过来，包厢里突然一片安静。身边的男孩也僵在那里不敢乱动，他身上的衣服薄的透明。距离不远，吴恙看到王总的手已经不干不净地伸进他轻薄衬衣的下摆，他嫌恶地皱起眉。
江邈只好重又坐下，接了这杯酒。
他确实有点胃不舒服，刚才吴恙跟着顾筠敬酒时也有好奇的手伸到他这边来灌酒。他不愿意给吴恙多添麻烦，而且自己本来也算能喝的，就没有推拒。几杯下肚，胃里除了那枚柠檬糖以外空无一物，现在难受劲儿成倍地翻上来。他一手抵着胃，另一边手肘搭在桌面上，懒懒地支着脑袋。
其实加上那天晚上在梦里，满打满算他们也没认识超过一天。但看他这副蔫哒哒的模样，吴恙心里就是挺不得劲。
好不容易熬到大家闹完，该换场子了。吴恙趁着收拾东西的间隙跟顾筠打招呼：“师兄，他这个样子我不放心。下一场我就不去了，你们喝好玩好。”
“去吧，改天柯老师那儿见。”顾筠这才正眼看他，半晌后意味深长道：“小恙，你得学会珍惜。知道什么才是好。”
吴恙环视一圈包厢里醉得七倒八歪的人和缠绕在这些人身边的男孩女孩，将外套夹在臂弯沉默地出了门。江邈跟在他身后，两人挨得很近。
王总眯着那双小三角眼目送他们远去，意犹未尽地搂紧身边男孩的腰。
“王总...您弄疼人家了~……”
***
小区门口，出租车放下客人驶向远方，橘红的尾灯在冬季特有的冷冽中留下一条长长的弧线。
空气不是特别好，到处都雾蒙蒙的，汽车尾气连带着空气中漂浮的小颗粒一起弥散出冬季特有的刺鼻气味。
两个人并肩走在小区里。雪并没有积起来，于是他们只能沉默着在泥泞的地面留下两串脚印。江邈步伐不太稳，一路走得歪歪斜斜。
晃悠到一个漆黑的小亭子附近，旁边的路灯发出短暂的电流音，闪烁着亮起来。
“每到这种时候，我就觉得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啪地亮起来。”江邈笑了一下，胡言乱语着。
“这股烟味儿也和我们那非常像。”他闭着眼皱皱鼻子，很嫌弃的样子，“难闻。”
睁眼时，面前一片狼藉。
远处报废的机甲在街道上扬起浓浓的烟尘。激光武器的切割炙烤后，金属烧焦、塑料融化的味道混杂着泄露的化学药剂，令人作呕。覆盖着防护面罩也无济于事。
激烈斗争时猛涨的肾上腺素还没消退，他的心跳逐渐回笼，额角的青筋却在眼前惨烈景象的刺激下剧烈跳动。这是江邈管理小队以来发生的第一次意外。虽然算不上损失惨重，但也是一次实打实的教训。
有机体分析、目标定位等等战斗信息在他的视觉接入仓里飞速闪动，实时数据密密麻麻地布满琥珀色的瞳孔，令人眼花缭乱。他眸光低垂，再抬眼时，上面亮起一小块暖黄色的荧幕，通过设备投放到空气中。
画面里是游戏大厅的等待界面，左侧冒着滚滚浓烟，街边零散靠着几只破烂机甲，远处模糊的巨大暗影上流动着蓝光，被系统弹窗遮住看不清形状。江邈的视线落在右下角的小窗，于是小窗跳转成主屏幕。男生黑发深瞳，戴一副框架眼镜。宽大的白色T恤松垮地挂在身上，这个角度能看到深凹下去的锁骨窝。
“还继续吗？”男生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不了。时间不早了，大家快去休息啦。”
他好像是笑了，江邈不知道自己也在这边傻乎乎地跟着笑。但画面有点糊，连他眼角的红痣都看不着。
右臂被掉落的钢筋卡住不太能动，江邈抬起唯一能动的那只手，咬掉作训手套，指尖小心翼翼地搭在那张脸上，盯着他尖尖小小的下巴出神。
“江队江队江队！干嘛呢你。”通讯设备里响起队友的声音：“拉我一把啊，我平衡系统坏啦！”
“来了。”江邈顿时一副被打扰的神情——得先想办法把自己的胳膊腾出来。
“过了这段儿就好了，马上就到——小心！”
江邈突然身子一歪，整个人向前倒去。吴恙眼疾手快地搭住他，让对方面对面地趴他肩膀上。江邈乱翘的卷发蹭着他脖颈处的皮肤，爆出一片小颗粒。
他也没觉得自己以前这么敏感呢？
吴恙将江邈略微推远，想看看怎么回事儿，但江邈没骨头似的耷拉着脑袋，他只能弯下腰从低一点的角度仰视。
以前没觉得卷发能这么烦人，弯弯绕绕地挡在江邈脸前什么都看不清。吴恙分出一只手捧着江邈的额头，大拇指贴着皮肤将对方额前的碎发撩起来。入目是一双盛着泪光的眼睛，眼尾和鼻尖都红红的。
“哎哟，看这小可怜样儿。”
江邈孩子气地拧起眉毛，固执地扑过来，手臂用力圈住吴恙的后背，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吴恙身上，“我，我缓缓。”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贴着自己的胸膛轻震，湿热的液体同时一连串地沿着脖子滑进衣领，吴恙不敢动了。
怎么了这是？带人吃个饭还把人哭成这样了？
他有点懵，也有点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