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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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长莺飞二月天，拂提杨柳醉春烟”
贺文瑛口中喃喃念叨着,脚步轻快地跑回了贺府。
一进院，便看见父亲满面愁容坐在石凳子上叹气。
她随口一问:“爹,今日我去西街拐角陈伯伯处借了几本书,里面写了好多诗。可是有好多,我都不晓得是什么意思,爹,我何时才能去念书啊?”
坐在石凳上的贺伦不知被哪句话点到了火,“噌”地一下站起身,对着贺瑛破口大骂道:
“念书？你和你娘白吃白喝这么些年，现在还要花老子的子?想念书,就赶紧找夫家,找夫家要子去!”
贺文瑛凑近贺伦身旁闻了闻,果不其然,一身的酒味。
她朝后退身，在贺伦准备动手打骂自己前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隔壁家年长两岁的哥哥整日读书，家里人也都支持。
怎么自己已经及笄的年纪，想念书，爹却不让？
她怎么也无法把自己娘口中那个“从前是勤奋上进的读书人”和现在整日酗酒发脾气的爹联系在一起。
正想着，贺文瑛被张氏拉回了屋内。
“你又去哪儿了？”
“娘，我今日······”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张氏一边帮她简单梳妆一边道：“娘不是告诉过你，今日有帮你看相的婆子要来吗？怎么还到处乱跑？”
贺文瑛再次举起那本借来的书，准备大肆介绍一番，却听到院里突然多了两个上年纪女人的谈话声。
张氏急急忙忙地向贺文瑛叮嘱道：“你乖乖在这儿坐着，等下婆子进来后一定要表现地端庄些！”
口中准备好的措辞硬生生又咽了回去，贺文瑛叹了口气，歪头打起了桌上那些胭脂水粉的主意。
这边张氏笑盈盈地与来人攀谈着，领着两个媒婆进了屋。
她背对着坐在木凳上的贺文瑛向面前人介绍道：“这位就是小女，今年······”
还未说完便看见婆子脸上露出异样的神色，张氏连忙转头看。
两道粗眉横挂眼上，靠紧左眼处点了豌豆大颗黑痣，本应显气色的红没有出现在唇上，反而涂满了脸颊。
这与张氏描述的“小美人”大相径庭。
“两位姐姐见怪，我家小女平日性情温良，许是我管教下人不严，让她们敢对小女玩闹。”
那媒婆摆了摆手，调笑道：“诶，不打紧，其实姑娘的脸我们不来瞧也无妨，瞧您的脸不就能猜出个大概？您当年那不也是咱扬州城数一数二的美妓？”
句中挪揄带刺，又句句属实，但张氏又想到今日让那两名媒婆过来的目的，只得压下心中不适的情绪，最后化作尴尬一笑。
却没想，说话的人可不觉得自己过分，继续嗤笑道：“张夫人，今日我们被邀来虽说是为您家小女说亲，我听说您中意王家的公子？我算着年龄，确实合适，小公子又是读书人，难怪您相中了！”
另一个婆子听出了话中意思，粗声笑了几声又接话，“是啊，要我看，根本不用我们二人来，张夫人直接把当年在那春风楼里如何把老爷勾到手那套把式教给小女，到时候小女的肚子也大了，生米煮成熟饭，这亲不就结成了？”
当年的张氏还是春风楼里的一名艺伎，被家人卖到风月场所后，她就一直渴望能有人带她走，恰好在这时，贺伦出现了。
两人相爱，直至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贺伦接她回了贺府，虽以妾身份迎娶，但这些年贺伦也并未再娶正妻。
当然，这只是张氏视角下幸运美丽的故事。
至于这些年的流言，鼻子下面一张嘴，人们想传什么便传什么。
明晃晃的嘲笑与挑衅，退一步并不会迎来海阔天空。
“我听过人们说老牛吃嫩草，竟不想生活中还有老草缠嫩牛的例子，你说是不是赵婆婆？”
“每夜子时，驿站后院的马棚。赵婆婆，你每夜都约在西街糕点铺做工的哥哥去那里商议什么啊？”
听见贺文瑛这话，婆子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尤为精彩。稍作反应后便对着呆在原地的张氏破口大骂，民间的恶语，诅咒，极尽所能。
另一位一同前来的婆子见形势不对，拉着她出了贺府。
人都走了好一阵，张氏还立在原地。
她思索着前因后果，还是觉得今天是因为自己才耽误了贺文瑛的说亲。
贺伦本是乡下人，为了参加考试才到城中来，娶了张氏后，又参加过两次考试，却一直不过。一直到现在都只做些简单生意，再加上贺伦这些年喜欢酗酒、玩牌、掷骰子。贺家现在也是明面上的穷。
张氏是天生的美人，即使贺文瑛只遗传到七分，也足够使她脱颖而出。
只是这样的家庭，人生得再美又有什么用。
贺文瑛顶着一张大花脸，抬手抚平张氏越皱越深的眉头。
“娘，不用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人到年纪必有缘。”
张氏看到她故意扮丑的样子，不禁被逗笑，抓起贺文瑛的手捧在自己两手间，“胡诌，娘和你说，一定要找一个好夫家日子才会好过，娘不能······”
贺文瑛挣开张氏的手，“娘，我去洗个脸，霍佳约了我吃茶，晚饭也在她家吃！”说完便急匆匆地跑开了。
许是话赶着没说完呛在了嘴里，张氏拿帕子捂住嘴咳嗽了几声，待贺文瑛跑出院子后才拿下帕子。
房檐下的几只鸟叽叽喳喳一阵结伴后结伴而飞，只剩一只安安静静窝在原地。
贺文瑛带着些糕点去了常去的凉亭。
午后街边有野猫伏在地上打盹，被太阳曛过的暖风吹在身上，会使心情不自觉畅快起来。
“哇！瑛瑛，你母亲的手艺又变好了！”霍佳口齿不清地说着，边说还不忘再往嘴里塞一块。
“那是，我娘的手艺无人能及，谁想超越，再等一百年吧！”
话说完，两个少女刚一对视，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正是刚及笄的年纪，这时候哪怕聊着最无趣的话题，也能寻出乐子来。
糕点吃完，茶也品得差不多了，话题一转，“我娘近日总是请各路媒婆子为我说亲，她最中意的是王家人。”
霍佳略一思索，“王家人？哦！是那书呆子，我上次瞧见他在那里死背书，一段话来来回回读了八九遍还记不下，我听了两三遍都记住了。”
“你有这好脑子还不念书？”说出这话时贺文瑛有些艳羡，她想读书，却一没条件二没天赋。
“我爹倒是天天喊，但你也知道的，我在这方面没兴趣。”
霍佳不愁吃不愁喝，要说最感兴趣的就是八卦。各色消息她都爱听。
“欸对了对了，你最近外出时要小心些啊！”
贺文瑛不解。
“最近好像老是有女孩子莫名失踪，年龄和咱们差不多，我爹都限制我外出了，等下你到我家吃过晚饭后，我派人送你回去！”
贺文瑛默默点头，没把消息太放在心上。
晚上贺文瑛吃完饭后被送回贺府。
她前脚刚走进前院，后脚贺伦也外出回来了。
贺文瑛刚转身准备开口打招呼，下一秒就擦着脸飞过一个瓷酒壶的碎片。
来不及反应疼痛，贺文瑛呆在了原地。
“哼，一群蠢货，老子只是今晚手气不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靠些伎俩骗钱！”
贺伦醉醺醺地大骂，无非是又输了钱。
他骂了一阵骂累了，竟直接坐在院里的石凳子上睡着了。
大概是身体在自己愈合，贺文瑛此时才渐渐感受到了左眼下的伤痛。
瞧见贺伦似乎是睡着了，贺文瑛轻手轻脚地准备回自己房。
结果没走三步，没想到坐在石凳子上的人突然“噌”地一下站起来，贺文瑛被从后拽住头发。
一股巨大的力量，迫使她把脸面向贺伦。
“还有你，当年要不是因为你，老子早考上了，没想到，十个月生下来的是个没用的。”
贺伦看着没什么感情的女儿对他露出的惊恐神情很是满意，但觉得还是少了什么，便又朝着贺文瑛踢了一脚。
满身的酒气，即使隔着一段距离，贺文瑛下意识屏息，可味道还是钻了进去。
是腐烂的味道。
贺伦又欲开口时，却瞧见从正门乌压压进来一群人。
只看了一眼，他就立刻慌了，眼见那群人走进了，他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那群人中领头的进来，眼神示意后一帮人便开始在院子里作害，能砸的就砸，不能砸的就烧。
奈何贺府并没什么值得损坏的东西，不到一刻钟后，领头的看着院子里“残败”的场景，有些想笑。
领头的人捡起刚刚贺伦杂碎酒壶的碎片，朝贺伦走过去。
“大哥，大哥，我错了，您再宽恕我几日，下月！四月前我一定把之前的还清！”
贺伦急匆匆地抢在领头人动手之前开口。
可对方完全不理会他说了什么，走上前直接动起手来。
最后，看到贺伦满脸是血后才停手，领头的揪起贺伦的衣领提醒道：“下月！再凑不齐？”接着环视一周，定格到贺文瑛脸上。
“这女娇娃我看你也养不好，不如带去我那里，我帮你疼爱疼爱？”
“休想！”
张氏再也无法装作什么都不知，冲到女儿身前，将其紧紧护到身后。随后又立即软语，“我们会马上凑钱！”
最后，贺伦签下了新的字据。张氏看到上面写着欠下的数额以及若逾期贺伦将被发卖身体器官。
一场难以见人的闹剧最终在女人的哀嚎中落幕。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