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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E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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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回家路上的从年突然冒出一句:“完了完了。”他只顾着退婚,他根本没想着怎么跟家里交代。
他在家里向来是个不受待见的,父母对外人——夏屹都比对他好,要是知晓他擅自退了他们协商好的婚事,不得打断他的腿。
果然,刚一回到家头上便被从天而降的杯子狠狠砸到,额头瞬间出了血,母亲唐音华叉腰道:“你个孽障,果然和你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事事都不让我称心,人家夏屹哪点配不上你,就算夏家风光不再,夏屹也不是你可以随意羞辱的!”
唐音华突然捂住脸抽泣道:“你司阿姨现在躺在ICU,你却这般羞辱她唯一的孩子,我真是没脸再见曼荷了!”
藤条如雨点般星星点点落在身上,雪白的衬衫红白相间。
从年面无表情,站在原地,任由藤条狠狠地打在背上,衣服被打穿,后背鲜血淋漓,他却仿佛没有任何知觉。
他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早知道今天就不穿这件衣服了,这可是他高价定制的,才穿了一次。
等父亲从兴言得知消息风尘仆仆赶来,本来是想打一顿,看到从年身上的伤口一愣,命人给他上药。
从年的心里不可避免升起一丝波澜,难道说父亲其实是在乎自己的吗?
但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痴心妄想。
“你今晚就在院子里跪上十小时,好好反思。”
从年扯了扯嘴角,不小心牵扯到脸上的伤口。
唐音华和司曼荷是闺中密友,从兴言和夏翰墨是至交兄弟,他们都喜欢夏屹,全然不在乎自己的孩子。
从年私底下验过DNA,证实了他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可他想不通自己遭遇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管身高还是外貌,他都和夏屹不相上下,他也曾彻夜苦读攻上年级第一的宝座,可是父母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他们口口声声说夏屹优秀,难道看不到自己也不差吗?
……算了。
他其实不在乎这些的,爱算什么,他才不在意。
再说了曾经也有人对他很好的,在他十五岁之前,他是爷爷最喜欢的孙子。自从爷爷去世,自己边再也没有享受过那种独一无二的爱了。
从年脊背挺直,像一颗万年松倔强地挺立在天地之间,不惧风霜雨雪。
入夜,灯光一盏盏熄灭,万籁俱寂,只听得到呼啸的狂风略过房屋和树梢,冷的发颤。
从年一遍遍告诉自己: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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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年高考志愿特地填报离家远的学校,这是他一直想要做的——远离令他窒息的家,开学前很久便从家里离开了。
虽说父母对他没多少感情,但在金钱上从来不亏待他,他提前租下一处治安不错的公寓,步行去学校只有五分钟的路程。
开学后便是日复一日的上课,周末或躺在公寓大睡一觉,或和三五好友外出游玩,好不快活。
只是日子久了有些无聊,好像少了点什么,从年想了想,大概缺一个和他针锋相对的人,他好像好久好久没有吵架了。
这时手机响了,秦志诚约他去滑雪。
“去哪儿?”
秦志诚:“去E市吧,那边刚开了一家滑雪场,可壮观了。”
从年的大学在C市,和E市离得有点远,从年算了算,开车需要六个多小时。今天周五,下周一晚上才有课,算算时间足够了。
“好,到时候你开车来接我。”
两人约好时间,从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去社交平台发了条动态,快速入睡了。
他作息向来非常健康,坚持早睡早起,每天起床后空腹怒跑五公里,腹肌都练出来六块。
秦志诚和秦志诚在C市的不同学校,两人平时也一起喝酒赛车打游戏,对彼此的住所可谓是轻车熟路。
临近八点,秦志诚开着俩五彩斑斓的车来到他家楼下,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从年颇为嫌弃:“你……怎么开这辆车?”
“咋啦,我上周刚买的新车,我可喜欢了。”
“这已经是你上大学后买的第九辆车了,三年九辆,平均每年三辆。”从年惊叹道:“你可真厉害!”
秦志诚嘿嘿一笑:“你也知道,我爸妈每月给我一千万生活费,我哥每月给我五百万零花钱,不买车我花不完的。”
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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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市,滑雪场
秦志诚把车停好神秘兮兮道:“你知道夏屹现在在哪吗?”
“你知道?”从年瞥了他一眼,催促道:“有话快说。”
“哈哈哈,其实我也不知道啦,我还以为你知道他的消息呢。”
从年疑惑:“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们所有人中,不是你和他的关系最好吗?”
从年被气笑了:“你是不是眼瞎?我和他向来是势同水火,王不见王的。”
秦志诚噘着嘴狡辩:“可是和夏屹说话最多的不就是你吗?”
“……”
这都是什么屁话,他和夏屹每次遇见都恨不得打上一架,他每次都骂到夏屹无力还嘴为止,这能是关系好?
要说谁和夏屹走的最近,唔,让他想想都有谁呢……
夏屹不像他总是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声势浩大,正相反夏屹十分低调,若不是因为过分帅气的面容,恐怕会被当做小透明。
而且,好像总是独来独往,没见过夏屹和谁深交。
……这么看来,和夏屹交流最为频繁的,果然是他从年无疑!
好震撼人心的消息,他以前竟从未注意过这点。
也是,若是夏屹朋友多,也不至于出事后没有一个人帮他,任由亲戚股东将夏家分食殆尽。
从年有些心虚,挠了挠脑袋不说话了。
秦志诚还在拱火:“那你说还有谁?”
“诶,你看那人滑得好厉害。”从年生硬地扯开话题。
索性秦志诚是个没脑子的,伸长脖子道:“谁啊,你指给我看——”
话音未落,一位身着滑雪服的高大男子停在二人面前。
吕景铄把护目镜取下来:“真巧,你们也在。”
从年眼神一转,琢磨出来:“我记得你就在E市上学,哦~我知道了,是你们合伙把我诓骗了来吧。”
秦志诚煞有其事地摇头:“你别把人想得那么坏行不行,还不是看你总郁郁寡欢,才和景铄商量着让你出来放松嘛。”
“郁郁寡欢?”从年气笑了,“你说我?我现在每天不知道有多开心,哪有时间郁郁寡欢?”
秦志诚食指和拇指捏起,做了一个把嘴巴缝起来的动作。
从年正等着人解释,见状转向吕景铄,却见他手一摊,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
呵,这俩人还真配,蛇鼠一窝。
从年见状不再和两人纠缠,果断把空间留给他们,自己则穿戴好装备滑雪去了。
“这、这就走啦——”秦志诚面色瞬间垮了下来,埋怨道:“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吕景铄慢吞吞道:“我就是好奇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关注夏屹了,试探一下而已。”
“从年他记恨夏屹和他爸妈也有一定的关系,现在他学校离得远,见不到夏屹更看不见他爸妈,自然不会主动关注夏屹了。我还记得三年前他被打,你是不知道有多惨。好家伙,血呼刺啦的,也不知道他爸妈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秦志诚仰天长叹:“还好有我这么个好邻居,发现他情况不对急忙送他去了医院,当时已经发烧到39度了,差点烧成傻子。”
吕景铄奇怪道:“我是不了解他家的情况,也没见过这么狠心的父母,你说从年会不会是捡来的?”
“听我妈说,从年长的和他爷爷很像,但从老爷子不待见从叔叔,从叔叔也极为讨厌从年了。”秦志诚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一颗糖,一把塞进嘴里,“至于他妈我不清楚什么原因,但她特喜欢她哥哥家的小外甥,对他比对自己亲生孩子还好。”
吕景铄似懂非懂,突然来了一句:“我见到夏屹了。”
“谁!”秦志诚嗓音突然抬高,“你说看见谁了!”
一时间,周围的目光全被吸引了过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秦志诚本想继续追问,从年已经滑了一圈回来了。
秦志诚在想吕景铄说了一半的事情,吕景铄则在思考从年父母虐待从年的动机。至于从年,他一屁股坐下,累的直喘气。
三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
半响,终于缓过劲来的从年不习惯如此寂静的氛围,转头看见眉头紧锁的两人。
“你们俩背着我说了什么,一个个魂不守舍的?”
吕景铄还在想说不说实话,秦志诚已经脱口而出:“夏屹。”
“?”
“我们刚刚在说夏屹,怕你不想听所以……”
从年愣了一下,继续道:“你说呗,他怎么了?”
秦志诚隔着厚重的衣服碰了下吕景铄,示意他继续。
“我前几天去一家私人疗养院探望一位长辈,没想到看见了夏屹,我偷偷跟着他发现他妈就在这家疗养院。”
秦志诚:“等等,司阿姨不是在锦云市的一家医院吗,怎么会大老远跑来了E市?”
锦云市作为全国经济发展最为突出的城市,医疗条件也是极好的,他想不明白夏屹为何千里迢迢把人转到气温常年在十摄氏度以下的地方。
吕景铄煞有其事地摇摇头:“这就是我要讲的最关键的部分了,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从年:“你看见什么了,难不成看见鬼了?”
“差不多吧,我看见——司阿姨站起来了。”
秦志诚:“我去!”
从年:“真的!?”
“当初医生不是说清醒的可能性非常低吗,说什么除非华佗在世,只能等待奇迹之类的。”
吕景铄:“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情况,司阿姨是两年前搬到这里的,当时她已经可以做些简单的活动了,后来她积极复健,现在已经和常人无异了。”
从年松了口气:“是个好消息。”
秦志诚:“这竟然是你嘴里吐出来的话,善良到让人真不敢相信。”
从年翻了个白眼:“我只是不喜欢夏屹本人,对夏叔叔和司阿姨没有任何意见。”
说起来,他还是很喜欢司阿姨的,司阿姨算是为数不多对他好的长辈了。哪怕他当初铁了心让夏屹难堪,也会看在司阿姨的面子上没有很过分,还趁机留给夏屹几百万,其中便包括司阿姨的护工费和疗养费。
也正是因为给了夏屹那几百万,零花钱全没了,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只能苦哈哈待在家里,连出门吃饭都要找人借,可被秦志诚好好嘲笑了一番。
从年忽然觉得再滑十圈完全不成问题,他一把拉起秦志诚和吕景铄,非逼着他们一起运动。
不多时,秦志诚已经落下了半圈,他心底嘀咕:“都气成这样了,还说没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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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市疗养院
“小夏来了,你妈让我和你说,她和你刘阿姨去楼下了,你在房间里等她一下哦,她很快就回来。”
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少年干净清爽,虽然穿着的衣服款式老旧,却纤尘不染,洗得泛白。
夏屹提着保温桶轻喘着气,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一看便是一路小跑急匆匆赶来的。
“谢谢孙阿姨。”
孙阿姨满面笑容,一个劲的称赞:“这小伙子长得又高又帅还孝顺,要是我儿子该多好。”
夏屹一向不会应付这种场合,说了句“孙阿姨我先走了”结束对话。
夏屹把饭菜一一摆在房间的圆桌上,等着母亲回来。
今天周六,他做的兼职正是人流量多的时候,从早晨到中午忙得不可开交,他吃完饭还要抓紧时间赶回去。
这三年夏屹学习过股票和基金,也和别人合伙做些小买卖,迄今为止赚了些钱但远远填补不上亏空。
他仿佛陷入金钱的牢笼,只要松懈下来他就会想到曾经那段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
几分钟后,司曼荷回到病房,脸上带着喜色。
“妈,你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司曼荷神秘兮兮摘下手镯:“你刘阿姨带我去见了一位鉴定师,他说我这手镯是上好的玉石,至少能卖一百万呢。屹儿,你拿去找个识货的卖掉吧。”
夏屹把镯子推回去:“这可是爸送给您的最后一件首饰了,我可不敢卖掉。再说了,您儿子现的欠款都还得差不多了,您就自己收着吧!”
其实他撒谎了,巨额负债他甚至还没有还完十分之一,一百万对于上亿的负债也只是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