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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暴雨 ...

  •   晚自习期间,整个淮安没有预兆的下起了暴雨。
      安置院内,随岳撑着把伞,抱着女儿步履匆忙,李雪莹则约了一帮朋友在家里打麻将,眼见着雨水飘进客厅里,她连忙起身关窗。
      透过客厅边上的窗户,能看见抱着女儿往家赶的随岳,莫名其妙的,李雪莹想起了沈砚文上一年级的那个暑假,她牵着小小的沈砚文来安置院这边陪老人家过暑假。
      那天也下着这样大的雨。
      沈砚文房间的窗檐下就这样蹲着一个小孩子,身上都快被雨水打透了,见到有人来,眨巴着一双眼睛去看李雪莹和沈砚文。
      两个孩子隔着接天雨幕对望,小小的沈砚文突然松开了母亲的手,撑着自己那把小伞哒哒哒地跑上前去,将伞罩在小小的随知远头上。
      时隔多年,李雪莹还是没办法忘却那个场景,那个孩子现在也不知道好不好。
      她重重叹了口气,将窗关上后满脸愁容的回到牌桌上。
      一块儿打牌的林老师逗趣,“叹什么气呀李主任,可别把牌运都叹跑了。
      李雪莹坐回位置上,对着那句李主任回以一笑,弥漫着水汽的窗户上倒映着她不再年轻的面容,眼角处悄然爬上的皱纹,鬓角边掩不住的几根银丝,唯余客厅墙上,前几年沈砚文爷爷奶奶还在世时拍的全家福上,能窥得几分当年淮安市特级教师的风采。
      但即使是这样,那张名为全家福的照片里,占据整张照片大部分的仍旧是她那令人骄傲的儿子。
      一如现在,儿子也占据了她生命中的大部分。
      她没有接林老师的话,牌桌上的人也就默契的不再提这件事,几个人同住安置院,话题自然而然的就转到了随家那点子事上。
      坐李雪莹下家的,是随家楼上的一户人家的女主人,姓于。她丈夫和随岳在同一个大学教书,提起随岳一家,先是皱眉,而后又重重将牌往桌子中央一砸,没好气说道,“那一家子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都不消停,之前是随岳和他前妻三天两头的吵,现在是他儿子和他女儿吵。就上周四吧,晚上的时候,那小女娃哭的可大声了,一直说她哥偷她东西呢。”
      这件事李雪莹倒是不知道,她在心中暗暗吃了一惊。
      她碰了于太太出的牌,状似无意道:“不会吧,那孩子小时候和砚文玩的好,不会干这样的事。”
      于太太听了,只说:“你也会说是小时候了,那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人有没有长歪?叫你家砚文也躲着他点,别被带坏了。”
      这下换李雪莹皱眉了,她不接于太太的话茬,只是瞥了一眼时钟,“砚文十点下晚修,再打半个钟就散了吧。”
      一旁鲜少出声的谢雁清连忙打圆场,“对对对,一会儿就散了,别影响砚文回来休息。”
      于太太和林老师对视了一眼,林老师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于太太则是翻了个白眼。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李雪莹黑着脸,打的极凶,一个人赢了三家,导致本来脸色不咋好看的于太太走时脸色更难看了。
      谢雁清是最后一个走的,她熟稔的给李雪莹倒了杯水,劝慰道:“别置气了,那两人的性子就这样,气坏了自己多不值啊,嫂子。”
      李雪莹一口气喝完了一整杯凉水,心火略降下些,“我就是气不过于敏对小远恶意那么大,那孩子我不是没见过,你老师做的饭他不知道吃过多少,两个老人家当半个孙子养,她们张嘴就来?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小远已经够难了,这些风言风语再让他听见,孩子怎么想?我一想到那孩子还没了妈,我这心里就......就堵得慌。”
      谢雁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没怎么见过随知远,研究生毕业后,她就离开淮安了,除了逢年过节回来探望两位恩师,最近一次回淮安也已经是三年前师母去世的时候。
      随知远的身世让她很难不代入自己。
      沈砚文的祖父是谢雁清研究生时候的导师,刚考上研究生时,谢雁清家里突发变故,双亲骤然离世对谢雁清的打击极大,她发了一封邮件给沈砚文的祖父,只有短短几句:“多谢老师垂青,只是我已无心再进行学术研究,和老师终是没有师徒缘分,但学生将毕生铭记老师坚定选择我的恩情,千言万语难谢老师之恩。”
      沈教授一大把年纪,硬是一个电话打给了自己刚加完班的儿子,驱车近两百公里找到谢雁清。
      谢雁清看着风尘仆仆的二人,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张了张口,想喊一声老师,但是哭多了的嗓子根本发不出声,一张口眼泪就跟着落下,她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
      沈晋南扶着父亲,眼底惊异之色明显,老头子只说要自己带着他去找一个准备退学的学生,两个人都没想到找到后是这样的场景。
      眼前年纪看着比他小很多的女孩一身素衣,灵位还未完全撤去。
      沈教授红着眼眶上前扶起谢雁清,颤抖着说:“好了孩子,好了,以后老师那儿就是你的家。”

      沈砚文回到家,看到久违的人,眉毛一挑,当着他妈的面还是规规矩矩地喊道:“小姑。”
      谢雁清扭头,身量挺拔的少年往那一站,怎么看怎么养眼,“回来了?给你买了箱牛奶,高三辛苦,记得喝。”
      沈砚文估摸着明天提去学校给随知远,一看箱子上的“□□星”他放下牛奶,决定还是自己去给随知远买新的。
      谢雁清看着大侄子吃瘪的样,高兴的搁那偷笑,李雪莹一巴掌拍在她手背上,“又欺负砚文。”
      谢雁清嗔怒,“嫂嫂!你偏心!”
      时针悄然指向十点二十,谢雁清起身告辞,沈砚文坐在客厅,从进门伊始就没换鞋,见谢雁清起身,他也跟着起身,“我送送小姑。”
      两个人并肩走在安置院内,沈砚文率先开口:“不走了?”
      谢雁清点了跟烟,“嗯,不走了。”
      沈砚文闻不惯烟味,伸手挥了挥,皱眉道:“你怎么也抽烟?”
      “也?你身边还有谁抽?”
      沈砚文不说话了,谢雁清眯着眼睛盯着他,福至心灵般,“不会是你那个小远吧?”
      “你还记得他?”
      “本来不记得的,”谢雁清耸了耸肩,“刚刚在麻将桌上听你妈和院里其他两位聊了几句,就想起来啦。”
      “她们都说了什么?”
      谢雁清不答,只是转头笑着看了他一眼,脚步轻快的出了安置院。
      安置院外,一辆黑色轿车低调的停在一边,谢雁清走出去时,车里的男人打开车门,下车接住了蹦蹦跳跳的谢雁清,他低下头,低声说:“地上有积水,这样走也不怕滑。”
      谢雁清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朝他眨了眨眼。淡淡的薄荷烟味萦绕在她周围,迷人又娇媚。
      男人双手环在她腰间,夜里的街道上人迹罕至,他不会忍。
      循着心意低头去啄怀中人的唇,却被她轻巧的躲开,脑袋微微往后一扬,徐鹤鸣皱眉,看向她身后,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男孩站在院门口,眼神犀利的看向他们这边。
      谢雁清挽着徐鹤鸣的手转身,朝着沈砚文挥了挥手,沈砚文才点了点头,转身朝安置院内走去。

      “那就是你那大侄子?”
      “对啊,帅不帅?”
      “你觉得他很帅?”
      “不帅吗?毕竟是男高中生啊。”
      徐鹤鸣忍无可忍,掐着谢雁清的下巴低头吻过去,“现在没有男高中生,只有我,看清楚了吗?谢雁清。”

      清晨,天微微亮,沈砚文带着耳机听着英语听力,坐在餐厅里吃着李雪莹准备的早餐,李雪莹从厨房里走出,手上还提了一个保温盒,沈砚文摘下耳机,疑惑的看着她,她将保温盒放到沈砚文手边,“你一会儿和小远一起上学吗?这份给他吧。”
      沈砚文咽下最后一口,“他住宿,我们不一起上学。”
      李雪莹怔愣了一会儿,随后嘴里骂了两句“作孽”便回了房间。
      临出门前,沈砚文盯着桌上打包好的保温盒看了几秒,果断的提起出了门。
      早晨,整座城市尚未苏醒,只有学校先行热闹。
      沈砚文提着保温盒走上高二楼,他到的早,高二还没来几个人,随知远的教室里只坐着一个男生,他站在前门,数着昨天看见的随知远的座位在第几排,男生察觉到班门口站着人,下意识的抬头看过来,在看清来人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沈砚文没注意,找到座位后将保温盒从窗边放置随知远桌上。
      男生从前门走出,喊了句,“沈学长!”
      沈砚文回头,朝他点了点头,“你好。”
      “我叫周临,之前高一的时候在竞赛班,我们见过的。”周临怯生生的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期待,沈砚文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着,但确实是找不到这个人。
      只得歉意的说:“抱歉,我没印象了。”
      周临失望的低下了头,嘴上还是说着,“没关系,对了学长,我们能加个微信吗?以后我有不会的题可以问你吗?”
      沈砚文再次表示抱歉,“高三管的严,我没有手机,而且也没有时间。”
      “没,没关系,那......”
      周临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方才还脸色温和的人突然皱起了眉,转而看向楼梯口处,担忧神色明显,他顺着沈砚文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到一个睡眼惺忪的男生,很面生,沈砚文好像和那个男生很熟稔。
      他听见沈砚问柔和的问那个男生,“怎么不多睡会儿?高二没那么早早读。”
      男生打了个哈欠,“睡不着了,你一大早不去高三楼,来这里干什么?”
      “我妈做了早饭,让我多拿一份给你,还叫你今天中午来我家吃饭,”沈砚文小小的撒了半个谎,“你来吗?”
      随知远瞥了眼站在那的周临,又看了眼沈砚文,说:“不去。”
      “那我也不回去吃饭了,你放学等一下,我们去昨天那家吃,行吗?”
      随知远还想拒绝,沈砚文赶在他之前开口:“昨天不是还有话要和我说?”
      他只好调转话头,“知道了。”
      说罢,随知远回到座位上,看着桌上的保温盒,他无意识的弯了弯唇角,窗外沈砚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等他反应过来时,周临神色复杂的走到他桌前。
      “有什么事吗?”随知远问。
      周临是见到他走进自己班里才想起来班里多了个转学生,在此之前,他对随知远称得上是毫无印象。
      他纠结的开口,“你......你认识沈学长?”
      随知远应了一句,“认识。”
      周临听了兴奋的问,“那你有他微信吗?能不能推给我?”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周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那什么,我叫周临,你叫什么名字?”
      “随知远。我没有沈砚文的微信。”
      随知远往那一坐,坦坦荡荡.
      他是真的没有,如果不是刚才周临问他,他也没想起来自己没有沈砚文的微信,但是周临的样子明显不信,随知远也不管他,自顾自地打开保温盒,盒子里李雪莹给装的是三文治,厚厚一个,用料看着就丰富。
      眼见周临还没动,随知远抬头,“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周临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课间跑操时太阳已经很猛烈了,运动员进行曲一响,班里发出整齐的哀嚎声。
      应酌敲了敲讲台,开始自己的人生教育,“生命在于运动,都别嚎了,赶紧的,体委拿上班旗下去跑操,别磨叽了。”
      他站在讲台上巡视了一圈,亲眼见着这帮孩子一个个的起身下楼,才安心的离开教室。
      潘嘉磊半死不活的被成浩和段雁一左一右的架着往运动场走去,本该段雁拿的班旗到了随知远手上。
      “天要亡我啊啊啊啊啊!那么大的太阳,那么高的温度,雁子,耗子,放我走吧,放我走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潘嘉磊仰天长啸,左右护法铁面无情。
      段雁:“先别嚎的这么用力,留点力气一会儿跑。”
      成浩:“别叫的这么大声,有点丢人。”
      潘嘉磊控诉,“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吗?”
      眼见着两位兄弟都拜倒在邪恶的规则跟前,他决定换个兄弟攻略。
      “小远呢?小远?哥看你白白净净的,肯定也不想晒黑,不想跑对不对,要不咱哥两......”
      还没说完,段雁成浩一个照着一边屁股来了一巴掌。
      “你别带坏人小远。”成浩坚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这小崽子好不容易乖巧点了,可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了。
      随知远笑了笑,没应潘嘉磊的主意,但他也不想跑,跑完下来大汗淋漓,身上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跑操时,潘嘉磊特意站在了他身后,俏摸告诉他,“小应一会儿会在运动场大门前守着,咱跑过他以后就出列!”
      随知远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经过应酌后,无比迅速的从队伍中脱离出来。
      和他们一块儿的,还有班里的几个女生。
      脱离队伍以后,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好挑离应酌远的地方走,刚走几步,随知远骤然停下。
      高三的队伍整齐划一,一看就是跑了很多年,跑起来的时候风太大,他看不清班旗上的班级,眼睛里只看见举着班旗,意气风发的沈砚文。
      随知远心想,以后不能再逃跑操了,只跑了一圈,心跳却如此剧烈,这不是什么好预兆。

      跑到第二圈时,段雁侧过头和身后的随知远讲话,“一会儿小应要录视频看谁没跑完,你以后记得别瞎听潘嘉磊的馊主意,记得不?”
      “雁子,你要不要看看我是谁?”潘嘉磊幽幽说道。
      段雁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他猛地扭头,“怎么是你,小远呢?!”
      潘嘉磊说:“不知道啊,我们出去的时候人太多了,就走散了。”
      旁边的成浩听不下去了,照着他后脑勺就来了一巴掌,“你没告诉他小应会在最后一圈的时候拍视频?”
      这下轮到潘嘉磊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坏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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