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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营救方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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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的阴影面”辽阔而空旷,目之所及,只有远处一排低矮树丛的轮廓,以及延伸而去的滩涂,苍白而单调,一眼望不到尽头。
伊瑞斯和埃德蒙安静地跟在希思礼的身后。
自从醒来后伊瑞斯给他讲述了有关希思礼的故事,埃德蒙就一直挂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显然他还没有从令人震惊的真相中回过神来。
“再露出一副痴傻的样子盯着我,我就把你的头塞进守墓犬的胃袋里。”走在前面的希思礼好像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开口。“有话直说。”
“没、没事……”埃德蒙尴尬地一缩脖子。伊瑞斯好笑地看着他。
“这个和教堂里那个差别这么大啊……”他小声嘟嚷着。
“你说什么?”希思礼站住脚步,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没什么。”埃德蒙彻底老实了,安安静静地跟着后面。
赶路的过程枯燥而乏味。周围的景色一成不变,伊瑞斯甚至怀疑他们在原地打转。终于,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看到了些许不同的景色。一片井口大小的湖泊出现在滩涂荒原上。
“出口到了,利索点跳进去吧。”希思礼挥手向他们告别。“接下来的路我就没办法陪着两位啦,你们自己加油哦。”
“从这里进去,我们会在哪里出现?”伊瑞斯谨慎地问道。
“这个嘛,当然是——我也不知道。”希思礼的语气充满理所当然。“我好久没离开过这里了。也许你们会原路返回到赫比利斯泉前,又或者直接传送到主教的卧房,谁也说不准呀。——当然,说不定你们会直接降临到他的净室呢。”
他看着埃德蒙逐渐变绿的脸色,笑眯眯地补充道。幻想了一下自己从主教的厕所里钻出来,埃德蒙没忍住干呕一声。
“谢谢您,希思礼先生。”伊瑞斯认真地向他道谢。“等我们出去,我们会想办法救您出来。”
“哇,我好感动。你们加油。”希思礼敷衍地鼓励着他们,语气毫无起伏。“那么,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伊瑞斯尴尬地摸摸脑袋。“我只有一个大概的想法。”
“说说看?”希思礼来了兴趣。
“您说过,想要解开血契,必须让一位主教自愿为您献出生命。”伊瑞斯垂下眼眸,淡淡地说道。“而我们想要‘殉道者’的情报,也需要让一位博学的主教慷慨地分享。正好,我曾经学过一点魅惑术。”
“你打算魅惑一名主教?”希思礼高高扬起眉毛,有些好笑。多么天真的想法。
“真是个好主意。不过你知道那些教廷的老东西给自己施加了多少层术法防护吗?对他们用魅惑术,就像尝试用牙线割开乌龟的壳子。还不等你念咒,他们就能把你……”
他的话语古怪地顿住了,剩下的话语被他咽回喉咙。他和伊瑞斯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在一起,连时间都仿佛在瞬间凝固了。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开,一个声音轻轻地在他耳边响起。
“转一圈。”伊瑞斯盯着他说道。“再跳两下。”
希思礼保持着凝固的微笑,立刻转了一圈。随后,他听话地原地蹦了两下。
“现在,看着我的眼睛。”伊瑞斯下令道。希思礼立即牢牢锁定住他的双眼。此时此刻,那双银灰色的眼眸仿佛一片浓郁到看不清的海雾,又像一片单调开阔的冰天雪地。
“——好啦。”伊瑞斯笑了笑,解除了魅惑术。
随后他便看到了希思礼的面容迅速皱成一团。美丽漂亮的青年眉头紧锁,震惊而疑惑地盯着他。
伊瑞斯心里“咯噔”一下:“抱歉,希思礼先生……我没打招呼就对您施了法……是有哪里不对吗?”
希思礼盯着他,闻言发出冷哼般的嗤笑声。
哪里不对?哪里都不对!希思礼对魅惑术很了解,那是一种耗费巨大的精神控制法术。施法者需要吟诵漫长的咒言,才能暂时操控弱于自己的人。因此,这种法术十分鸡肋,只有那些学成蠹虫的老古板才会去钻研。
然而伊瑞斯的法术强悍至极。希思礼甚至觉得他可以迷倒一头巨龙。
希思礼对自己的法术水平很有自信。毕竟他活了几百年,体内还有神谕之灵的加护。更不用说,自从当年被教皇偷袭,他就一直加强练习对自己的防护。如今的他,在防护法术的方面,比那些主教强悍不知道多少倍。
即便如此,他还是轻轻松松被伊瑞斯控制了。——对方甚至没有施法,仅仅需要一个对视。
……也许自己煎熬了几百年,如今真的有希望能得到解脱。
“……看起来不太行啊。”他对面,黑发的少年一脸紧张,小声地嘀咕着。“我还以为我的魅惑术学的不错呢。”
“是很不错。”希思礼依旧笑着说。——不过这一次,他微笑着从牙缝中挤出声音。“好啦,你们俩该上路了。”
他几乎是推搡般拽着两人往湖边走。
“——等等!”埃德蒙慌乱地喊道。“我们还没制定好完善的计划啊!万一我们真的传送到主教的卧室怎么办?!”
“那就让你亲爱的宝贝给他来上一个‘魅惑术’,让那个蠢货当场表演一段癞蛤蟆跳舞。”希思礼丝毫不顾忌形象,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你们到底在纠结什么?有这种力量,还需要制定什么狗屁计划?”
埃德蒙闭上了嘴。那句“亲爱的宝贝”搞得他哑口无言,耳尖涨得通红。
“哇哦,好纯情呀。”希思礼显然注意到这一变化,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埃德蒙脸更红了,他狠狠瞪了一眼希思礼,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谢谢您的帮助,希思礼先生!”伊瑞斯再一次真诚地道谢。“那我们先走一步。我们一定会努力救您出去的!”
“——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啦。”
他微笑着,目送两个人手拉着手跳进湖中。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清澈见底的湖水中,湖面泛起一阵阵细小的涟漪。
“……希望我们还能再见。”他盯着宁静的小湖泊,轻声说道。
另一边,跳进湖水的伊瑞斯,再一次体验到被赫比利斯泉吞噬的感觉。一旁的埃德蒙发出咕噜咕噜的溺水声,他下意识拉紧对方的手。
没过多久,水压骤然消失。干燥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肺部。伊瑞斯睁开双眼,惊喜地发现他这一次没有用脸部着陆。
一旁的埃德蒙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似乎想把肺部呛到的水全咳出来。不过他们浑身干燥,方才溺水的感觉仿佛只是个错觉。
“这里看起来不像主教的卧室。”伊瑞斯环顾四周。“……好奇怪,教堂里居然有这种地方。”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埃德蒙扶着墙虚弱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阶梯式的厅堂,房间中部凹陷形成一个巨大的平台,整体看上去如同古代的角斗场。此时,厅堂内空无一人。
伊瑞斯抬头望去。环形阶梯般排列的石壁层层叠叠,每一层都被凿出蜂巢般的壁龛,里面摆放着瓷白色的塑像。壁龛下面延伸出无数道镶嵌金属的凹槽,它们水流般汇聚,最终集中到最下方的平台上。祭台上,几十根蜡烛正无风自动,暖色的火光映照着一尊造型诡异的石像。
埃德蒙低头,用鞋尖蹭了蹭壁龛下的凹槽。“这些暗红色是……”
“新鲜的血蜡。”伊瑞斯蹲下身。凝结的蜡质还带着弹性,混着银粉的血腥味若有若无地飘散。“……闻起来不像是人血。”
埃德蒙震惊地看着他。
“哇塞,伊尔。你居然还能闻出是不是人血吗?”埃德蒙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你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方才的判断太过自然,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便得出了结论。
伊瑞斯决定忽视这个话题。他重新观察了一圈。
“这里看起来像是祭祀的场所。但是规模实在太大了。”他看着墙壁上的壁龛,以及里面无脸的塑像。这些显然不是神明珀佩逖尔的雕像。——它们连最基本的人形都没有,带着令人不安的畸形感。
“要是让那些教徒知道,教廷私下祭拜着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恐怕世界都会翻了天。”埃德蒙站在旁边,犀利地吐槽道。“哇,这些银像也太丑了吧。——它们看起来像在一条蛇上涂满鼻涕,再扭成一根麻绳。”
“我们快走吧。”伊瑞斯紧皱眉头。“这个地方给我的感觉很不妙……”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接下来,仿佛打开什么开关一般,以他们站立的地方为中心,壁龛中的瓷像接二连三地碎裂。尖锐的破碎声不绝于耳。
“不是吧!”埃德蒙震惊而崩溃地看着破碎的塑像。“我只是说你们长得丑而已,至于吗?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仿佛响应他的话一样,瓷像碎裂的速度更快了。
“快走!”伊瑞斯拽着他飞快远离了现场。在他们身后,瓷像噼里啪啦地爆炸着,听起来就非常不妙。
伊瑞斯有一种诡异的直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牢牢锁定着他们,等待他们被追上,再将他们彻底吞噬。
他们飞速地奔跑着。很快,眼前出现了一扇巨大的门扉。来不及过多思考,他们用力推开了大门。沉重的门扉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两人惊魂未定地站住,将爆炸般的碎裂声关在门后。世界重归于平静,一时间只能听见他们粗重的喘息声。
“教廷到底在搞什么鬼东西。”埃德蒙小声嘟囔着。
伊瑞斯正靠着冰凉的石门平复呼吸,闻言露出一个苦笑。他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