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破冰 ...
-
秦明苍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抬手往空了的床榻上摸去，是凉的。
“是梦吗？”
他低低呢喃，昨晚冰凉的触感仿佛还残存在身上，近在咫尺的呼吸，萦绕鼻腔的独属于蔺流的气息。
都让他心底有一种未名的东西不断扩大。
如果昨晚的不是梦，蔺流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正想着。
刻意的脚步声响起，然后是门推开的声音。
秦明苍倏地从床上坐起，带动着细细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响动。
蔺流已经恢复了平时冷淡疏离的模样，青袍玉冠，额间朱砂痣依旧醒目，只是颜色好像淡了些。
他端着一碗灵气氤氲的金丝灵米粥，声音淡淡：“起来了就把粥喝了。”
秦明苍眨了眨眼，“哦”了一声，蛄蛹着爬起来接过那碗粥，坐在床尾小口小口抿着。
抬眼瞟了眼蔺流，见他并没有像往日那般直接离去，试探性开口。
“你还走吗？”
蔺流垂眸看他，摇了摇头：“我之后有事离开会提前跟你说。”
他不过走了几天，秦明苍居然把好不容易修补好的身体搞得又虚乏了。
沉默了一会，蔺流接着说道：“你身体本就有损，我给你留的药记得按时吃。”
秦明苍一愣，想到自己这几天过得不分昼夜，不知时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压低声音小声吐槽：
“把我关这里不见天日，我都不知道过了多少天，还要我按时吃药，你干脆让我直接一键痊愈好了。”
蔺流：……
“粥有点淡。”秦明苍忽然抬头看着蔺流。
蔺流沉默，从流光镯里拿出两颗冰糖扔进去。
秦明苍搅拌搅拌，又低下头开始喝粥。
见蔺流依旧没走，似乎是在等着他，秦明苍再度放慢喝粥的速度。
气氛重归安静，微妙和略微的紧绷在断蔓延。
秦明苍有些坐不住，看了蔺流好几眼，每次都是欲言又止。
蔺流被他看得无言，开口问：“你想说什么？”
听他这么说，秦明苍停下手里的动作，低着头吞吞吐吐：“那个，你昨晚……没事吧？”
没料到他问的是这个，蔺流沉默片刻，不咸不淡回答：“没事，关心好你自己。”
被他的话一噎，秦明苍暗暗翻了个白眼。
他的白眼清晰落到蔺流眼中，蔺流眼不见为净移开视线。
“那个……单人秋现在怎么样了？”
秦明苍安静了一会，又找了个话题。
其实他是想问楚凌天的，但这几天的经历下来，他也明白了，只要提到楚凌天，蔺流绝对变脸。
“他还在单家，被金小姐缠着脱不开身。”蔺流随口回答。
秦明苍也没再说话，点头“哦”了一声。
再度安静下来，秦明苍指尖捏紧瓷碗边缘，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腹稿终于脱口问出。
“蔺流，我们谈谈吧。”
他没喊师兄，而是叫了蔺流的名字。
蔺流垂眸凝他，长睫落下大片阴影。
“嗯。”
秦明苍不自觉松了口气，放下那碗灵气充沛的金丝粥。
那些原先憋在心里的无数疑问，就像装在气球里的水，涨满却无处宣泄。
但如今这个气球被扎开一个口子，那些水也就一点一点出来了。
“你之前说的小楚去天墟海你就会死是什么意思？”
秦明苍直勾勾的盯着蔺流，过了心里那道坎之后，他自若了许多。
尽管依旧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
蔺流拉了个把椅子坐到他对面，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问的会是这个。
话语深处的关心让他心情不错，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对上秦明苍微微颤动的瞳孔，蔺流并没有着急回答：“你重新跟我说一遍你看过的话本剧情吧。”
秦明苍眨了眨眼，想到那两百多万字里三百万都是马赛克的小说，耳根悄无声息发红，发虚移开目光。
喉结滚动，声音干干：“哈，那个，小说啊，哈哈，你不是都从我这里知道了大概吗？”
蔺流眉梢微挑，饶有趣味看着他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唇角浅浅勾起，又很快放下。
“我需要知道完整经过。”
声音平淡却不容拒绝。
秦明苍咬紧牙关，又暗暗骂了蔺流几句，才挑挑拣拣，把大致剧情给蔺流说了一遍。
听他干巴巴叙述完，蔺流若有所思，指腹摩挲。
秦明苍眼尾余光瞟着他，等待着回应。
“龙族归隐天墟海确实是因我而起，我把他们的一族的龙脉拔了。”
龙脉是龙族一族的根基，承载着龙族兴衰和气运。
蔺流淡定说着不平静的事实，不知何时又拿出一壶酒来。
秦明苍舌尖舔过嘴唇，注意力随着他的动作转移，馋虫被勾出来，眼睛都看直了。
大魔王的酒，不吹不黑，是他两辈子喝过最好喝的东西。
蔺流好笑，又拿出一个酒樽扔给他。
稳稳接住，秦明苍笑嘻嘻又举着酒樽伸朝前，让蔺流给他倒酒。
对上蔺流的眼神，秦明苍理直气壮……转移话题：“这酒……不烈吧？”
邳南城那壶醉仙引的威力他是深有体会了。
蔺流莞尔，给他斟酒：“刚酿的，月桂酒，还没成熟，味道会有些欠缺。”
秦明苍浑不在意，乐滋滋把盛满酒的酒樽放到唇边，沁人的桂花香顿时萦满口腔和鼻腔。
他眼睛一亮，惊呼出声：“好酒！”
蔺流好笑，但经他这一番插科打诨，这几日的僵持顷刻消散。
他双指执樽，轻笑浅饮，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我和龙族有一些旧仇，算是不死不休。”
秦明苍坐直身体，静静喝酒。
“你看的话本主角是楚凌天，也就是气运之子。每一方世界，一旦孕育出了天道，就会有气运之子。
气运之子经历不一，但都是为了促进世界发展而存在。
但同时，气运之子的孕育需要损耗天地本源，世界能承载的气运之子数量，就九天十地而言，大约是一千年一个。”
秦明苍点头，这个他能理解。
“但楚凌天的出世，距离上一个气运之子陨落不过百年。”
蔺流撩起眼皮，似笑非笑，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
秦明苍一愣：“…什么意思？”
“呵。”蔺流放下酒樽，语气嘲讽，“意思就是楚凌天不是天道自然孕育的气运之子。”
秦明苍睁大眼睛，尽量去厘清二者的关系，发现没有任何关联，就换了个问题：“这…那小楚是人造的气运之子？”
蔺流轻笑：“算是，龙族遮掩天机，将上一个气运之子的气运转嫁，虽然楚凌天不是自然而生的天道之子，但天道认为他就是气运之子。”
秦明苍咋舌：“我勒个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啊！太牛……”
称赞感慨的话语突然梗在喉间，对上蔺流凉凉的眼神，果断闭嘴移开视线。
“咳咳，那啥，真不是东西！”
蔺流嗤笑，倒也没真的为难他，重新斟了樽酒呷着：“你这么想也无可厚非，从龙族的角度，他们确实厉害，布局千年，机关算尽，如今只差一些时间，气运就会完全落在龙族头上。”
秦明苍哑然，将这些话和脑海中一些其他的信息对应起来。
蔺流从始至终仇恨龙族，抗拒龙族，并严明楚凌天一旦现在回到天墟海他就会死，甚至因此把他关起来。
他脑中忽然闪过小说里关于蔺流的一句形容——
道心陨灭处，苍生皆可诛。
蔺流所讲述的那个上一任气运之子，会不会和他本人有关系，或者说，就说蔺流本人。
秦明苍忽然说不出话来了，喉头发紧，低着头不敢去看蔺流，生怕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蔺流似笑非笑观察着他的反应，也没再继续说，干脆往后一靠，舒展身体，自顾自喝起酒来。
气氛重新归于安静。
秦明苍盯着杯中浅金色的酒液，里面映着自己的脸。
深吸一口气，他抬起头，镇定下来接住刚才的话：“那从上一个气运之子的角度来说，就是自己被剥夺气运，无妄之灾了。”
“无妄之灾……？”蔺流微微侧头，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话落，他鼻腔里发出短促的轻笑，又像是冷哼：
“不算无妄，他自己无能而已。”
无能到没有发觉那些人和善表面下的腌臜和算计，无能到被牵着鼻子走进给自己设的局。
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又带着丝讥诮，像是在讨论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秦明苍彻底愣住，怔怔看着他，嘴唇翕动。
蔺流似乎是没察觉到他的反应，睫毛垂下间敛去了所有的情绪，作出最终回答：
“如今天墟海不问世事，还不知道楚凌天已经出生。
一旦楚凌天现在回到天墟海，龙族就会注意到他身上的不对劲，从而提前开始行动。”
而和上辈子同名的他，首当其冲。
没等秦明苍开口，他继续说：“关于话本里我为何会针对楚凌天只有这个原因，至于后续的手段就是无稽之谈了。”
他再怎么没品也不会引诱楚凌天和他做那种事情，还让楚凌天怀上他的孩子。
想到这个，蔺流神色复杂解释：“再有，龙族虽然雌雄同体，但楚凌天只是半龙，并不会怀孕。”
还没从之前的情绪中缓来的秦明苍，乍一听这话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到之后整张脸红透，本来就说不出话，如今更是被死死憋住了。
活像一只熟透的螃蟹。
蔺流失声而笑，挥袖起身：“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有什么其他的问题等我回来再说吧。”
说着，他从流光镯里拿出一柄剑，剑身通体莹润，是半透明的质地，华美而不繁琐。
“这是你那个剑胚铸好的剑，过会好好练剑，回来我检查。”
秦明苍眨了眨眼，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而是叫住蔺流：“这次我能保留记忆吗？”
蔺流脚步顿住，讶异转身。
“那个……喝醉仙引那次我的心情和记忆有些割裂。”秦明苍挠了挠脸，“后面知道你就是古月方之后就……”
蔺流意会到了他的意思，感慨了一下秦明苍的敏锐，轻笑出声：“不会，我不会再动你的记忆。”
说完，转身离去。
直到木门彻底阻隔了秦明苍的视线，他才看朝那柄从摩罗秘境带出的剑胚做的剑。
和古月方的回忆涌现，秦明苍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试剑，而是将目光转向那壶尚未喝完的月桂酒。
静静地看着，鬼使神差，他拿过蔺流喝过的酒樽，转过方向，用嘴唇缓缓覆上杯沿。
杯沿上挂着一些酒珠，微凉，带着清香。
又想到蔺流专门解释了小说里他和楚凌天“纠缠”，心脏像是被羽毛包裹，暖暖的，还有点痒。
“嘿嘿。”
笑出声的瞬间，秦明苍眼神瞬间清明，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傻事，赶紧放下酒樽，脸彻底红透。
“我靠！秦明苍你傻*吧！”他恨铁不成钢拍了自己一下，又疼得龇牙咧嘴，
“不是要解决蔺流和小楚之间的问题吗？你在犯什么花痴。”
骂完自己一通，他目光又不自觉看向那个酒樽，喉咙有些干，下意识抿了抿唇。
完了，他好像真的陷进去了。
被囚//.禁了没有一丝一毫反抗的情绪，还想些不该想的。
关键蔺流还偏偏没有对他做什么！
秦明苍试图放空脑袋，往床上一躺，脑中却满满都是蔺流和古月方的脸。
“……怎么就喜欢上了，我记得我不是给啊，小学的时候还暗恋过我同桌的。”
秦明苍为了验证自己到底是不是给这件事，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和蔺流接吻……
唰——
这次不止脸红，脖子也红了。
秦明苍迷迷糊糊，满脑子都是刚才含着杯沿的触感。
然后是蔺流额心的红痣，滚动的喉结，滑进胸膛的酒液，清正衣服下包裹的身体……
砰～
某处东西发生了变化。
“靠！”
秦明苍猛地坐起，赶紧处理自己突然喷涌的鼻血。
“罪过罪过，我一生无欲无求，居然被蛊惑至此。”
手忙脚乱处理好后，扯过被子遮住腿，秦明苍无力一叹，确认了自己是给。
“不对啊！”
秦明苍猛地坐直：“我喜欢蔺流肯定会有反应！”
想明白了什么，他一锤手掌，换了个对象，开始想象自己如果和小楚或者单人……
“呕——”
胃部翻涌，越想越恶心，秦明苍疯狂默念《清心诀》，把脑中让他犯恶心的想法摘除。
秦明苍干呕半天，捂着酸软的肚子，眼尾泛红，生理性的眼泪沾湿了睫毛。
他擦去泪水，哑声定下结论：“我果然不是给。”
只是单纯喜欢蔺流。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破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