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惊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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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流出了天玄宗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拐了个弯甩掉眼线，又化成一只青蝉悠悠飞进天玄宗。
他放开神识，寻着气息飞到天玄宗五长老的属山，也是萧珩居住地。
大部分宗门，除了真传弟子和少部分有特殊情况的弟子能够住进长老的山头，其他都是住在宗门统一划分的地方。
真正像蔺流这种，以弟子身份独占一山的才是绝无仅有。
除了本身受宠，当然还有太虚门山多的原因。
青蝉晃悠悠飞了一圈，最终停在一颗青松上。
那个七影不在。
整座山上除了侍从弟子和正在修炼的萧珩，就没有其他人了。
蔺流沉思片刻，正准备离去等下次再来的时候——
一道极其熟悉的、诡异的、深深刻入灵魂的气息从前方不远处的正殿溢出。
识海里，蔺流瞳孔猛地缩紧，神魂开始止不住的颤栗，刳心枪也发出如同嘶吼一般的嗡鸣。
变形的术法几乎无法维持，蝉翼裂开又愈合，循环往复。
冷静。
蔺流默念静心咒法，扭曲的蝉身慢慢稳定下来，周身的灵力也不再狂暴。
深吸一口气，化作的青蝉一个振翅，往里殿飞去。
那丝气息只溢出了一瞬就消弭，好像只是错觉，就算细究，也只会以为是未散尽的熏香。
但那个味道，蔺流化成灰都认识，那是刻进他神魂最深处，和骨血融为一体的气味。
蔺流无法辨认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探究那丝气息的来源的。
直至找到密室，变回自己身体扣动机关的那一刻，他心里都存着一丝侥幸。
可惜他从不出错。
轰——！！
并非是真实的声响，而是源于神魂深处的哀嚎。
眼前的黑暗骤然被无比刺目的血色撕裂，是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子阵，扭曲着不详的图案。
回忆顿时如同黑潮瞬间将蔺流淹没。
龙啸震天！
漆黑的刳心枪贯穿了最后一条阻拦的龙，龙血如瀑，泼洒在他早已被血污浸透的衣袍上，滚烫灼人。
视线所及，全是断垣残壁，焦土万里，昔日巍峨的殿宇化作火海炼狱。
“殿主——！”是谁在声嘶力竭地呼喊？
他来不及听，因为声音很快被更多的喊杀声和龙族愤怒的额咆哮吞没。
……
时间飞速倒流，场景不断转换，最终停留在一座阴暗潮湿的大殿里面。
那是一座地下之城，最中央是一个偌大的阵法，铭刻于整块黑玉铸成的地面上。
这种玉质冰冷，能完美地隔绝灵气与天机窥探，颜色像是凝固的污血，深不见底。
阵法呈现不规则的圆形，边界由九条扭曲的、不断蠕动的太古符文镇守。
符文笔触狰狞，似爪牙又似锁链，不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阵法内部的图案已经看不清了，因为中央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手腕、脚踝、心口被锁链死死钉入地面，体内金色的光源源不断被抽取，鲜红的血液滴落，然后在沟槽中奔流。
覆盖整整三座城的阵法不停运转，抽取着阵法中央之人的生机，二者好像融为了一体。
记忆之外。
蔺流已经无法站立，刳心枪撑着他半跪的身体，让他不至于完全倒下，浑身被冷汗浸湿，瞳色血红。
他此刻无比狼狈，神魂撕裂的极端痛苦，让他甚至无法发出哪怕一声呜咽。
他只能死死咬着牙，任由血丝从嘴角滑落，任由冷汗滴进眼眶。
模糊的意识深处，记忆断断续续。
冰冷的锁链穿透琵琶骨，封印灵力的符咒和烙入神魂的疼痛……
黑暗中，他听到自己的血流入阵法的脉络，那些人肆意谈笑践踏着岌岌可危的天道……
绝望、不甘……
……
青年不可置信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剑，握剑的，是他的师父。
“蔺流，莫怪为师…龙族给出的，为师无法拒绝……”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只剩贪婪和冷酷。
这是一个从头到尾的谎言。
……
“闭嘴！！”
蔺流猛地一拳砸向身旁的玉壁，玉璧丝毫未损，反震之力却是让他手臂发麻，手背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可□□上的疼痛丝毫无法缓解神魂深处被一分为二后焚骨灼心的疼痛，只能堪堪让他保持清醒。
蔺流踉跄着起身，牙根紧咬，另一只手死死按住额角，试图将那些尖叫嘶吼的记忆压回去。
不能失控…不能被过去吞噬……
然而记忆如决堤之水奔涌，另一半神魂被困轮回的痛苦翻腾，不断地试图将他淹没。
“呃啊——”
蔺流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刳心枪悍然横扫。
磅礴的毁灭性能量倾斜而出，眼看着就要将整个密室乃至这片空间彻底摧毁。
就在能量爆发的临界点——
“古月，等小楚的事情处理好我要跟你说件事。”
“古月你人真好。”
“幸好有你陪我，不然我一个人在这里简直不要太孤单。”
“嘿嘿，古月，你笑起来真好看，多笑笑呗。”
“对，我想和你一起。”
蔺流动作突然滞住。
所有狂暴、痛苦、恨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凝固在他周身。
安静，极致的安静。
他格外缓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颤抖不止，沾满鲜血和冰屑的手。
忽而笑了。
那几乎摧毁一切的失控风暴，最终无声崩溃，归于死寂。
蔺流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从那间密室里出去，又如何撑着差点承载不住能量的身体回到清风山。
而从他进入密室到出去，前后甚至不超过一盏茶的时间。
密室完好如初，血迹被彻底清除，只有更加浓郁的气味彰显着些微的不同。
如果秦明苍在这里，他一定能认出来，这是蔺流身上的冷香。
*
秦明苍在一种极度舒适的静谧中醒来。
身下是触感上乘的云丝软褥，空气中弥漫着微冽的清香，像蔺流身上的味道。
他躺在床上发呆，望着闭上眼都能在脑中描绘的宽敞寝殿，轻轻一叹。
前几天由于他一直没反抗，蔺流解开了他通身的束缚，将他带到了这处地方。
除了脚踝上唯一的银环，已经没有任何束缚他的东西。
银环上的链子长度足够他在这间屋子里活动，但是屋子却设了结界。
他出不去，传讯玉牌也用不了。
每日除了发呆和修炼就是等蔺流来看他。
但蔺流已经好几天没来了，上次给他送完最后一次药之后，就没再回来过，好像把他忘了一样。
秦明苍沉默看着脚踝上的银环许久，又缓缓起身，在屋子里走动。
链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声响，秦明苍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
这间屋子只有夜明珠照明，他每天困了就睡，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
恐惧开始在心底蔓延，秦明苍不去思考，照例开始自说自话转移注意。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女兵男扮女装，一天在阵地上忽然生理期，底下红了一片。
连长忙问：‘你哪受伤了？’
女兵忙说：‘没，没事。’
连长扒开她裤子，一惊：‘吊都炸飞了还说没事？’”
秦明苍被自己逗笑，光着的脚往前一踢，差点把自己给绊倒，暗骂两声。
“蔺流在我胸口捅了两刀，一刀捅进左胸，一刀捅进右胸，但我毫发无伤，因为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这次他没笑，面无表情轻轻一叹，看了眼依旧没有动静的门，转身回到床上准备开始修炼。
坐到床上又不想动了。
往后狠狠一摔，看着天花板发呆。
“这个死变态怎么还不回来，小说里他也没囚//.禁过主角啊，把我关起来当空气，什么也不做。
问他为什么小楚去天墟海他会死还不说，但凡多说一句不对的话就用眼神刀我。”
秦明苍鼻子一酸，止不住地委屈，狠狠一抻，指着天花板怒骂：“蔺流你去死吧！！”
骂完又翻了个身趴着，声音闷闷：“你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对我好，为什么又要把我关起来，为什么…还不回来……”
屋子重新归于静谧，枕头处的湿意不断蔓延。
……
意识混沌起伏，床榻微陷的瞬间，秦明苍身体猛地一僵，骤然惊醒。
屋内的光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去，他身后多了一个人！
几乎是本能地屈肘向后猛击。
“别动。”
一只微凉的手轻易捉住秦明苍攻击的手腕，另一只手臂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从他腰间环过，将他整个后背牢牢拉入一个冰凉的怀抱，熟悉的冷香扑鼻而来。
“让我抱一会。”
声音贴着他的耳后响起，低沉嘶哑，带着一种从未听过的，浓郁化不开的疲惫。
秦明苍所有的挣扎瞬间停滞，身体僵住。
是蔺流。
背后的胸膛并不温暖，隔着衣料甚至能感受到凉意，但拥抱的力道却紧得惊人。
秦明苍手指微动，不敢去看身后的人，想说什么，喉间却梗塞，止住千言万语，最终只是努力放松紧绷的身体。
蔺流没再言语，将脸埋进秦明苍后颈，找到秦明苍的手，五指插进指缝，将他又往怀里禁锢几分。
他呼出的气息也是微凉的，拂过秦明苍的皮肤，激起细微的战栗。
秦明苍哑哑出声：“师兄？”
“嗯。”
秦明苍没再说话，静静窝在蔺流怀里，听着自己和蔺流微弱呼吸声交织的心跳，一时间辨认不出这是梦还是现实。
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寂静在昏暗中无限放大，不知过了多久，蔺流呼吸平稳起来，环在秦明苍腰间的力道稍微松懈了些。
秦明苍缓慢又小心翼翼地动了动，从紧密的怀抱中转过身。
距离瞬间被拉进。
近到能数清对方低垂的眼睫，能够感受到微弱却清晰的呼吸。
蔺流似乎睡得并不安稳，那双总是看不透的眼睛闭合，纤长的睫毛偶尔颤动，眉心也一直蹙着。
平日总是勾着虚假或讥讽弧度的嘴唇紧抿，颜色很淡，无端透出一种倦怠和虚弱的苍白。
似乎在做噩梦。
秦明苍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蔺流。
不管是蔺流还是古月方，给他的感觉都是强大的，强大到无所不能，强大到藐视一切，强大到身边不需要任何人，只一人傲立山巅。
但此刻的蔺流，没有醒着时候由里而外的压迫感，少了许多锋利，很安静，也很……脆弱。
秦明苍睫毛颤抖了一下，心脏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刺过。
鬼使神差地，他轻轻抬起另一只没有被蔺流握住的手，指尖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极其缓慢地、轻柔地，抚过额心皱起的朱砂痣。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刹那——
蔺流眉头忽然一动，蹙得更紧了些。
秦明苍立刻屏住呼吸，手僵在半空，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好在蔺流并未醒来，只是搂得他更紧了些。
秦明苍小心翼翼收回手，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只是就这这个极近的距离，借着昏暗的光，用目光去描摹蔺流的五官。
你到底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惊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