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故事配酒，越说越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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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准备，一二三，茄子~”
“咔嚓”，快门声落，一张照片从拍立得里缓缓吐出。
密室老板看着这张合影，还挺满意：“成，一会我把它贴纪念墙上，纪念你们刷新了本店最快逃脱纪录。”
“不过这最后一个房间，啧啧啧，我刚在监控室差点跳起来。”老板苦笑道，“都要像你们这么玩，我早晚得心脏病进医院去。”
宋过白有点不好意思：“着急出来，有点不择手段，个人排名别算我积分了。”
周作倒是坦荡：“那全场MVP我就不客气收下了。老板，礼物？”
老板笑着点点头，把一个可爱精致的麋鹿帽子递给周作，周作看了看，抬手给一旁的简廊川戴上。
简廊川愣了一下，瞬间整个人红得快要冒烟。
周尹东气郁：“....方凛咱不难过，我一会也给你整一个！”
方凛扶额：“不如…偷藏线索拖时间的帐咱们先好好算算？”
店里哄堂大笑。
平安夜零点将近，情侣们还是喜欢二人世界，周尹东带着方凛先撤。周作牵着简廊川临走前，悄悄叫住了梁檐。
“怎么？”梁檐下意识竖起防备。
“哥们儿，不用这么防着我。”周作语气漫不经心，“看在你人算靠谱的份上，好心提示一句，早点看清，你和我是同类人。”
梁檐：“？”
梁檐看着周作把麋鹿简廊川整个儿圈在怀里走远，半晌回过神，问宋过白：“我们班长...他俩....是这个关系？”
宋过白挺无语：“才发现？你这反射弧真够长的。”
梁檐：“.....同类？”
宋过白：“什么？”
梁檐磕巴：“没没没什么。”
宋过白看着梁檐困惑的样子，隔了半晌，慢慢问道：“你对男生喜欢男生....很排斥吗？”
梁檐摇头，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什么年代了还在意喜欢的是异性同性？就算当初东子找的是个男朋友我也会全力支持，我只是....”
我只是搞不懂，周作说的同类，是这个同类吗？
他认为我...？为什么？
宋过白静静看着他，良久深吸一口冬夜的寒气，问道：“你下面还有安排吗？零点约了人？”
梁檐摇头。
“那....一起去街上走走吧。”
大学城边上的商业街，即便深夜也人头攒动。几乎每户商家门口都布置了圣诞树，jingle bell的旋律在街道上空交织，各色彩灯串联起一片剔透斑斓的海洋。
宋过白走在梁檐右侧，避开一对迎面的情侣，看似不经意地问他：“今晚密室本的凶手，我猜，其实是你，对吧？”
梁檐偏头，笑容无辜：“为什么？你有证据吗？”
“你确定需要我罗列证据吗？”
“好吧，退一步讲，就算我是凶手，如果你有证据，又为什么放过我？”
只要抓住凶手，就能获得额外加分，按照当时所有人的积分情况，宋过白只要加了分妥妥就是MVP，哪里还有周作什么事？
这么争强好胜的人，没有任何理由知道凶手是谁却不去揭穿。
宋过白在诈他。
“梁檐，从密室里你不舒服算起，这是你今晚第二次逞强。”宋过白语气平淡，“巧得很，我这人真实的脾性不怎么好，就喜欢戳质量低下的马甲。”
宋过白从衣兜里伸出左手，摊开呈在梁檐面前。
手心里是一张纸条，上沿粗糙，不知是从哪里撕下来的。
“这是我在客厅中发现的那张纸条的，下半张。”
“上半张我给所有人见过，包括你。”
“里尔克《秋日》？”梁檐将上面的字读了出来。
梁檐微微点头，他记得那两句诗——
谁这时没有房屋，就不必建筑，
谁这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当时我猜这是关于凶手的提示，这个思路是对的，但我理解上出了点问题，忽略了这之中关于时间的表述。”
“诗句中强调了两次‘这时’，我以为指的是过去的时间，说的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却没想到，这其实指的是后来的某个时间。”
梁檐停住脚步，侧身认真听他讲。
宋过白抬眼定定地看着他，继续说：“在地板上发光的九宫格那里，当我们五个人踩上去之后，脚下显示的图案从色块变成了地毯——这是在暗示我们站在上面的人身处室内，是有房屋的人，对应的是诗句中的‘没有房屋，不必建筑’。”
“而那时房间里同时响起的钢琴曲，你知道那首曲子叫什么吗？”
梁檐点点头，笑容逐渐变得苦涩：“《秋日私语》。”
“正确，旋律对应着诗句的标题《秋日》，说明那个时刻，就是提示凶手是谁的关键时刻。”
“‘谁这时孤独，就永远孤独’。梁檐，那时候唯一没有站在九宫格上面的人，是你。”
“我想你一定有什么必须的理由，在那个时刻必须让所有人站在上面而你可以自由行动——让我猜猜，可能尸体的房间里有什么指向凶手是你的关键证据，你必须在所有人之前第一个进去，销毁证据保全自己。”
“我猜的对吗，梁檐？”
宋过白眼眨不眨地看着他，细密的睫毛向上翻翘一抹灵巧的弧线，霓虹灯在眼瞳中反射出溢彩流光。
梁檐边凝神欣赏边暗自叹气。
初见以为是一只需要拯救的软萌兔子，没想到其实是一只聪明透顶的狡黠狐狸。
“....我投降。”他微闭了闭眼，呼出一口白气儿，“我的角色本子上有提示，尸体房间的门后挂着支紫光手电，会照出写有我名字的暗文，所以我不得不想办法支开你们，先进去把手电藏起来。
“——只是没想到，这本身也是老板给我挖的坑。”
梁檐低头抚额，哭笑不得。
“难怪，我找手电的时候发现那里有个空的挂钩，还奇怪了一下。”宋过白点头，“其实周作也怀疑到你了，但他没有证据，逼供不出你。”
想到周作当时对着纸条问宋过白“只有这些？”时候狐疑的眼神，梁檐不禁笑出了声：“是啊，周作哪里能想到某些人为了MVP，早就在纸条上留了一手。”
至于为什么后来宁愿放弃MVP也不揭穿自己，梁檐点到为止，没有继续问下去。
“所以，请问今晚真正的MVP，你现在马后炮地抓出我这个凶手是为了什么？”
梁檐看向宋过白，笑意却不及眼底。
宋过白深吸一口气，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
“我刚说过，我真实的脾性其实不怎么好。”
“身为凶手，你今晚的第二次逞强刚被我破了。”宋过白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所以，作为你输了的代价，我想知道你第一次逞强的原因。”
——我想知道，为什么周作对假人偶死因的一句判断，会让你有这么大反应。
梁檐没再说话。
商业街角，从墙外悬空的钢筋楼梯爬上红色砖楼二层，一家清吧低调地探出一盏门头，上写小小的“乌合”二字。
距离圣诞零点只剩半个小时，趁着清吧店门打开，街面的鼎沸裹挟着寒意溜进去几缕，混入客人们的低声絮语中消失不见。
梁檐绕过卡座，引着宋过白在高脚吧台前坐下。
宋过白抬头环顾，店面不大，没有夸张的球灯和DJ，深处的半圆形小舞台上，一个女生在轻扫吉他自顾自地低吟浅唱。
“学长，你还记得那次咱们从酒店探险回来，你当着我们几个的面做完检讨，东子是怎么说的吗？”
“？”
“小宋老师，”梁檐学着周尹东夸张又无奈的语气，“有没有人说过你认真过了头？”
宋过白：“...”
梁檐笑耸了肩，把酒水单递给他：“故事配酒，越说越有。”
宋过白不怎么喝酒，对着琳琅的鸡尾酒单皱眉研究半晌，指着一个说：“这个。”
梁檐细看，咖啡马天尼。
好家伙，喝酒都不忘咖啡因。
梁檐招呼吧台深处的调酒师：“一杯espresso martini，再来杯‘故事’。”
少倾，调酒师将酒轻轻推到宋过白面前。
细脚伶仃的三角杯里，酒体漾着醇厚的咖啡色泽，顶层洁白绵密的泡沫上，躺着三颗胖乎乎的咖啡豆。
宋过白还在端详，调酒师已经朝梁檐做了个“请”的手势，梁檐点点头，干脆道：“我要说的故事没有前情提要，直接讲高潮——一个女人得了渐冻症。”
宋过白奇怪，“故事”这种酒原来是要靠讲故事来点单调酒吗？
“渐冻症这种病，得病的人最开始可能只是筷子抓不稳这种小问题，但随着病程逐渐加深，人会慢慢失去对身体所有肌肉的控制——到最后，全身唯一可以自主控制的地方，只有眼球。”
“比植物人更操蛋的是，植物人好歹一睡了之昏迷不醒，无论生死都不会感到痛苦。但渐冻症并不伤害大脑，患者始终是理智清明的，他们将被迫非常清醒地、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死去。”
“女人得病那年，儿子上初三，等到她走的时候，刚好是夏天，马上开学就是高三。”
“所以...她前后差不多撑了快三年，那小子就一边上学一边照顾她，看着她从偶尔摔跤、到下不了床、到抬不起手指，到——”
梁檐哽了一下，“到连最起码的呼吸，都需要刻意花费力气才能完成。”
“但她拒绝切开气管插呼吸机，我刚才说过，她始终清醒意识到发生的一切。所以，在生命的最后半年，她每天都在用眼神向儿子求死——因为她早已说不了话。”
良久的沉默。宋过白下意识屏住呼吸。
调酒师目光平静无波，双手轻轻搭在吧台，过了半晌问他：“最后呢？”
梁檐垂下头，发梢的阴影妥帖地藏住了眼眸。
“最后…她在我面前，因为呼吸衰竭，窒息而死。”
没人讲话，也没人戳穿梁檐无意间改换的人称。
舞台上，驻唱的女生最后一扫弦，结束一曲。周遭的人声随即舒缓地填补上短暂的安静。
宋过白想起周作在密室里的那句话：“咱们这位凶手朋友真挺狠，眼睁睁看着死者一边拼命呼吸一边活活憋死。”
周尹东大概是知道梁檐家内情的，所以才会那么抱歉。
谜底终于揭开了，但宋过白有些后悔。
面对梁檐，他总是把持不住想要越界去窥探，上次在他家逼问共情能力是如此，这次又——
“啊对了，我故事还没讲完。”梁檐抬起头，神态轻松，“女人走后，她儿子灵光一窍文曲星转世考进了U大，然后又因为集帅气优秀多金于一身成为全校瞩目的校草，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一发不可收拾....”
宋过白：“.....”
什么狗屁校草，自封的吧。
“所以，”梁檐打了个响指，看向调酒师，“麻烦按照这个感觉帮我调一杯，金酒或者龙舌兰基底的，不用太苦。谢啦~”
梁檐交待完扭头，一只皙白的手正把咖啡马天尼推到他面前。
“怎么？”梁檐挑眉，是酒不合胃口吗？
宋过白指着那三颗圆乎乎的咖啡豆，神色平静地吩咐道：“吃了。”
“？”
“调酒师送酒时和我解释过，在咖啡马天尼里，这三颗豆子，分别寓意财富、健康和幸福。”
“听话，把它们吃了。”下命令的人不知怎的，尾音拐出点收不住的怨气。
梁檐愣怔了好一会，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就在此时，店里人声忽然鼎沸，Merry Christmas的吉他旋律倏然而起。人们举杯相碰，祝福混合玻璃碰撞的悦耳声响，气息甜美温馨。
两人同时抬头看钟。
零点了。
圣诞快乐，不知是精明还是蠢萌的狐狸学长。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故事配酒，越说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