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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敌想树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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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此,我女儿是不是在你府上?快给我开门!”
张由静静躺在榻上,神色安详,全身覆盖在棉被下,唯有一只手臂搁在外头。大夫坐于一旁,几根手指轻轻搭在她手腕上,正专注为她诊脉。
尤此与禾丰安静地等待大夫诊断,然而诊断结果尚未得出,屋外便乍然传来张固一声暴喝。
尤此皱了皱眉,担心张固把房顶掀翻了,连忙示意禾丰去给张固开门。旋即又将目光投在大夫身上,问:“大夫,张小姐如何了?”
平日里只要关礼浚并未要他上殿,他便会安心睡到自然醒。瞌睡虫也挺了解他,每次都挑在午餐时醒来。用餐时他随口问了一句张由何时离开的,却听尽善说张由还未转醒。
尤此惊讶道:“比我还能睡啊!”他搁下筷子,“但也不能空着肚子,你去叫她起来先把饭吃了再去睡,我等她一起吃。”
尽善看了一眼尽美,道:“我和尽美去叫过了,她还是没醒。”
尤此低喃道:“不应该啊,她不像是那种睡觉很沉的人。”说罢,便嘱咐尽善再次去叫叫。结果可想而知,与此前一般无二。尤此心中起疑,顾不上礼节,命管家取来钥匙将门打开。察觉出张由的异样后,当即便命人去请了大夫。
大夫回道:“她这是中了毒,但好在毒粉摄入不多,否则……”
张固刚一行至门口便听此一言,“什么!”他快步迈至张由身旁,观察其神色,随即侧过头来,伸手指着尤此,怒道:“你当真给我女儿下了毒!你为何要如此对她?”
这突如其来的一盆冤枉之水泼得尤此防不胜防,但他没恼,反倒有些想笑。
“我下毒?”他抛出有条有理的问题:“我还想问张督察,我为何要给她下毒?还有你这‘当真’是什么意思?难道张督察提前便知晓张小姐中毒一事?”
虽然他躺枪何其无辜,但没忘记同样无辜的张由。既然大夫已然得出诊断,那不可再多耽误,命禾丰赶紧随大夫去抓药。
张固为官多年,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不会差。他从尤此的态度中捕捉到了一丝真诚的关心后,不免心生意外,但那点意外不足以洗清嫌疑,只是语气稍有好转:“我也是不久前得知。起先还不信,没想到你竟如此狠毒!”他质问:“你为何这么做?”
尤此惯会抓住关键字句,“你从何处得知?连我……”他顿了顿,道:“连我这个‘下毒者’都不知道。”
不等张固发言,尤此行至张固身前,继续道:“张督察并非愚钝之人,我知道你是忧女心切,否则也不会失了判断。你想想,如若这毒当真是我所下,那我为何还要去请大夫?”
尤此这一番话,让张固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今早刚一行至门廊,一只箭便“嗖”一下直直朝他飞来,好在他年纪虽大,但身手还算灵活。迅速侧身一闪,那只箭降落在脚前。他下意识循着箭来的方向望去,命令下属立刻去追。随后不慌不忙地捡起那只箭,取下箭身上绑着的纸贴,待看清纸上内容后便匆匆赶来尤府。
当时满心担忧,并未多做他想。如今经尤此这一提醒,也觉有些端倪,于是便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告与尤此。
尤此坐于椅子上,问:“那可有抓到那射箭之人?”
张固摇了摇头,答:“他们还未回来。你说不是你下的毒,但我女儿在你府上中毒是事实,莫非你府中上下不团结?”
尤此蹙紧眉梢,脑中浮现起昨夜张由喝完醒酒汤前后的状态,心中有了计较。他侧头看向立在一旁的尽善,问道:“尽善,昨日是你熬的醒酒汤吧?”
尽善一听,眼中慌乱不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醒酒汤的确是我熬的,但我真的没有给张小姐下毒。”
尽美与尽善姐妹情深,毫不迟疑地跪下身去,替尽善求情:“小姐,我了解尽善,害人的事情她不会做,您千万……”
尤此叹了口气,“我何时说过是尽善下的毒了?都快起来吧。”
两人起身,尤此走到尽善面前,“你好好想想,昨夜熬汤之时,可是寸步不离?”
尽善认真回想,半晌后,答道:“我记得当时听到门口有猫叫,我便……”
张固断定道:“那贼人便是在这时下了毒,只是那贼人是家贼还是外贼……”
尤此点了点头,转而问:“看见那猫了吗?”
张固:……
尽善摇了摇头,言:“没有。”
尤此捏了捏下巴,嬉皮一笑:“看来是只猫人。”
猫人……
他喃喃道:“这‘猫人’二字怎么有些耳熟啊?”
就在这时,一道急切的呼唤声从门外穿透而来,打破了尤此跑偏的思绪。
这声音尤此很陌生,但张固却再熟悉不过。他立刻循声迈步至门外,开口问:“如何了?”
下属躬身回复:“我们追至宫外,那人便中毒而亡了,许是误了服用解药的时辰。”
“是宫中之人,仔细查查此人身份。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害我女儿!”
下属领命离去,刚一举步便与端药而来的禾丰打了个照面。禾丰错开张固,稳稳地将药端至屋内。尽善尽美相视一眼,瞬间做好了分工。一人负责接过药碗,一人负责抚起张由。
张固目不转睛地盯着尽美给张由喂药,眼中不是警惕,而是忧愁。尤此瞧那“固”字都要变成“圄”字了,他行至张固身侧,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而且我看那人应该不是真心想害你女儿。”
“此人害我女儿昏迷至今,这还不算真心?”
“你看,他对自己的手下都毫不留情。”尤此分析道:“昨夜那碗醒酒汤张小姐已尽数喝去,若真心想要张小姐的命,她现在怎么可能还活着?”
张固心中了然,“你的意思是……”
尤此点点头,“嗯”了一声:“他就是想陷害我。”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但他伤了我女儿是事实,我不会袖手旁观,定会追查下去。”
微风拂过,竹叶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夹杂着尤此拔高的一声:“好样的张督察!这我便放心了!”
张固挥了挥衣袖,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我是为了由儿,并不是帮你……”
说着,他的耳畔不禁回荡起那日张由对他说的话:“反正我又不会嫁人,怕什么?况且讨好是真,喜欢也是真,我还怕他们不传呢。”
张固叹了口气,补充道:“而且由儿她对你……”说到此处,他摇了摇头,“我能看出你对由儿的关心是真的,但你们的事情我坚决不会同意。”
尤此下意识问:“我们什么事情?”
瞧着张固一副“这事还需要拿到台面上来说?”的表情看着他,尤此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失忆了。
系统:“咳咳。”
这位同志,请讲。
系统:“他以为你与张由互表心意了。”
我们昨夜聊了那么多,也算是……
系统:“不是,他是以为你们谈上了。”
尤此一听,暗暗地叹了口气。
虽然他确实非常喜欢张由,张由长得也确实非常非常漂亮,但奈何他自己确实非常非常不争气啊!
尤此连忙与张固解释:“张督察,我想你对我有些误会,我对女生没有……”
系统:“真的?”
真的啊。
系统:“那就好。”
咦,你听上去好像有些高兴啊,难不成你暗恋我?
系统:“我是怕你光顾着谈情,忘了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
这你放心好了,我这个人对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哪怕我真在这里谈了个对象,任务完成说走就走,说忘就忘,绝不留恋。
张固等了半晌没有等来尤此的后续,忍不住问:“没有什么?”
尤此正欲回答,尽美惊喜的声音乍然响起:“张小姐,你醒了!”
听见女儿醒来的消息张固也顾不上其他了,微微倾身,轻声问:“由儿,可有哪里不适?”
张由的唇色与脸色一样苍白,整个人看上去极其虚弱。张固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眼中的惊讶清晰可见。不是惊讶于张固为何会出现在此,而是惊讶于张固未出声责斥。
平日里她都是守夜酒楼,天亮打烊,回府歇息,而昨夜她却留宿于尤府。照理来说,张固应该责骂她才对。
尤此安坐一旁,并未凑近床榻。观张固那魁梧粗壮的身躯,他怕再凑过去,张由呼入不了新鲜空气。
不等张由出声,尤此故作委屈道:“你在我这中了毒,你爹过来找我算账呢。”
张由一听,忙不迭开口道:“爹,尤术士她不会害我……”
其实张由不解释、或者笑一笑这事也就完了,现下这一解释,反将张固那释去的愤懑唤回来了。
“你不用如此维护她,即使那毒非她所下,也是因她所中。”张固伸手指着尤此所在的方向,道:“你为她遭受了如此大的苦难,你醒来她不第一时间关心你的身体,反倒为自己喊冤叫屈。像她这种自私自利之人,不值得你交付真心。”
尤此:“……”
禾丰听不得自家公子被如此诋毁,当即驳斥道:“嘿你这……”
张固乜斜一眼,懒得与之多言。命人将张由送回府邸,走前语重心长地告诫道:“作为女子,应当谨言慎行,切不可四处与人交恶。”说罢,也不给尤此辩解的机会,便挥袖离去。
尤此也只能呵呵了,是他不够谨言慎行?是他想树敌?
分明是敌想树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