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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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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凭沈钰琛如何给祈白道歉,祈白都视他如无物,不再同他说一句话。
朱彰夹在中间不好受,几经调和,但也无能为力。
他原本以为,祈白的行为会遭受到非议,可大家似乎都将这事忘却,回归到日复一日的校园生活中。
他和祈白成为熟悉的陌生人,直到新学期的开始,他们仍没有任何的交流。
沈
钰琛在第一个寒假里便开始疯狂的工作,他和陈谨言的学费如今是最大的问题,祈白什么的也早已被他抛掷脑后。
即使一天打三份工,也凑不齐一个人的学费。
这让他焦灼且焦虑,常常在半夜里惊醒。
陈谨言的睡眠浅,也会一同醒过来,沈钰琛对此很过意不去。
他会搓揉沈钰琛的后颈,他的不专业的手法却像有魔力一般,沈钰琛很快便会再次睡着。
一天晚上他们俩下着围棋,沈钰琛心不在焉,陈谨言犹犹豫豫地对他说:
“钰琛,你别不开心。”
沈钰琛想说自己只是有点累,陈谨言又紧接着说道:
“我打工也赚了不少钱,我都给你,不够的话还可以去找舅舅借一些。”
“你别管这些了,先想办法把你的学费凑齐吧。”
沈钰琛很感动,同时叹了口气,他白天还在了解助学政策,如果可以通过相应政策贷款上学的话..
“其实,我上学不要钱。”陈谨言像是鼓足勇气一般说出了这句话。
沈钰琛放下手中的棋子,疑惑地看着他。
他又想起很久以前祈白说的话:陈谨言有精神病,所以才能来这里上学。
他根本没有把这件事当真,所以也就没有询问陈谨言。
陈谨言见他不说话,补充道:“我被划入了残障儿童的行列,所以学校免了我的学费。”
残障儿童这四个字眼是如此刺耳,沈钰琛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与陈谨言联系上。
陈谨言只是学某些东西学得不快,说话直率,不懂人情世故,怎么会和残障这个词搭上关系。
沈钰琛心有些疼,他知晓陈谨言的要强好胜,他们两人都有着需要维护的自尊心。
他斟酌着说:“当时是测错了吧,还是谎报了什么情报?你明明就很正常。”
他看见陈谨言露出浅浅的微笑,那是无云的艳阳高照的天才会有的灿烂的阳光。
“舅舅说给我托了点关系,然后在测试的时候让我尽量装傻,然后我就通过了。”
陈谨言又接着说道:“但你肯定是不行的,你这么聪明,别人一眼就看出来是在装傻了。”
爽朗的笑声从沈钰琛的嘴里迸发,连同着心中的郁结一并跑了出来。
他对陈谨言有种难以名状的冲动,他抑制住这种冲动,只能将其紧紧抱在怀里。
“你还真能安慰我。”他在陈谨言的耳边轻声说道:“谢谢。”
之后陈谨言态度强硬的将自己所有的钱都塞给沈钰琛。
沈钰琛大概算了算,仍是完全不够的,他将陈谨言的钱存放好,并不打算动它。
如果上不了学,他就去打工,找个长久一点的工作,这样工资会高一些,让陈谨言去安心上学吧。
突然间有些心酸,虽然他一直讨厌上学,但被剥夺上学的权利是他更不愿意的。
就在开学的前几天,沈钰琛接到了班主任陈思锦的电话。
他以为是催促着缴纳学费,一股落寞和羞耻感弥漫全身。
“小沈同学,寒假有在好好学习吗?”
陈老师的声音让他觉得亲切,他脱口而出:“没有。”
电话那头短暂的停顿,然后笑了出来。
“你还真是诚实,我知道你寒假都在打工,你也要记得注意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的,谢谢陈老师。”
沈钰琛家里的变故似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已知晓,他感到身上沉甸甸的包裹被卸下了。
“学费的话..可能我要晚些时间才能交过来。”
沈钰琛说话的声音含糊,他难得的表现出不自信。
“学费?你爸一次性将三年的都给缴清了,你更应该努力读书才是。”
陈老师的话是夜空一闪而过的流星,是意外之喜,是给予溺水之人的浮木。
沈钰琛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折腾半天才蹦出来两个字:“真的?”
“当然是真的,老师会和你开这种玩笑?”她的声调变得语重心长:
“你爸爸的事你管不了,法律是公正的,只能顺其自然的接受,你未来的路还长,要好好走下去。”
沈钰琛头一次觉得心灵鸡汤也并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他沉默地聆听着电话里的教诲,看着躺在床上睡容平静的陈谨言,感到未来似乎也并不那么迷茫。
挂断了电话,父亲的面容逐渐清晰地浮现于脑海中。
就在一个月前得知了他入狱的具体地址,但他并未去看望过他。
说不想他那是假话,但有没有勇气见他那是另外一回事。
他想要去诘问他,埋怨他的失职与堕落,可他对父亲的爱却未曾减少过,难以割舍的亲情就如同血脉一样在他的全身游走。
沈钰琛的执行力很强,他第二天就来到沈淮川所在的监狱。
陈谨言执意要跟着一起去,沈钰琛拗不过他,带着他一同前往。
他专门换了身面料不错的衣裳,他的手上有了细茧,但他的脸庞依旧白嫩,不过多了一份成熟的凛冽气质。
他让陈谨言在监狱外等他,独自一人朝里走去。
过了安检,递交了身份证和探监申请书,狱警告诉他稍等片刻,他坐在冰冷的凳椅上,心却跳动得厉害。
与四个多月未见的父亲在这样的场所相见,沈钰琛不觉得羞耻,只感到酸楚。
他突然有些打退堂鼓,他想立刻离开这里,和陈谨言回去,可他的脚动弹不得,没有作出任何行动。
狱警将他带到了探望室,他看见玻璃屏障后的沈淮川,阳光透过玻璃,照耀在沈淮川的脸上,随即立刻如冰霜一般被冻结住。
他憔悴的脸庞,落寞的神情,表示他失去了昔日生意场上的神气,他在看见沈钰琛那一刻,略显浑浊的双眼流露出光彩,泪水也因此顺流而下。
沈钰琛没有哭,表现得异常平静,他感到眼睛酸涩,呼吸变得不顺畅,但他仍在故作坚强,他抑制住泪水的下流。
他拿起一旁的电话,声音带着微微颤抖:“爸,你还好吧?”
入狱的人能有多好呢?沈钰琛问了一个白痴问题,他准备了很多话,有很多疑问想要得到解答,可在见到沈淮川的那一刻,这些话都被忘得一干二净。
“我没事,倒是你..钰琛,是我对不住你,你别恨爸爸。”沈淮川掩面说道,他盯着沈钰琛的手,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不恨你,人都有犯错的时候。”
沈钰琛显示出异常的平静。
“爸,你既然犯了错,这就是你应得的惩罚,你要好好接受改造,争取早日出来。”
“那当然了,爸爸比谁都想出来,我这段日子夜不能寐,担心我不在你会出什么事,如今看见你好好的就放心了。”
沈淮川说着露出了笑容,眼角的肉挤出来深浅不一、沟壑般的皱纹。
“我现在和陈谨言住在一起,就是我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的那个,爸我告诉你......”
谈到陈谨言,沈钰琛就变得兴奋,源源不断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
他把他和他重逢的经历,再到一起生活的这几个月的事,事无巨细的汇报起来,连沈钰琛自己都有些惊讶,他竟然能记得这么多的琐事。
沈淮川虽然听着感觉怪怪的,但他由衷为儿子的成长感到高兴。
半小时的探望时间仿若弹指一挥间,狱警催促着沈钰琛离开。
沈钰琛流露出不舍的神情,沈淮川更是舍不得,他的脸快要贴在玻璃上了,立刻被工作人员制止住。
“爸,我以后常来看你。”
匆匆说完这一句,电话就被狱警拿走,归还到原处。
沈钰琛走出监狱大门,便看见向他奔来的陈谨言,他也向着他跑去。
他张开双臂准备拥抱陈谨言,陈谨言却一把将他推开,对他的脸展开了细致的观察。
观察完毕后,陈谨言才用力地搂抱住沈钰琛。
“你刚才在干嘛,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接受我的拥抱?”沈钰琛撒娇般地问道,他的手臂紧紧环绕住陈谨言的腰肢。
“我在看你哭没哭,如果你哭了,我就要想办法安慰你了。”
陈谨言的话里带着笑意。
“但你没有,钰琛,你真坚强,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
“这有什么好哭的,我现在不过的好好的吗。”
沈钰琛赌气般地说着,他们全然没意识到此刻他俩抱着说话的样子多么诡异,引来了很多人的侧目。
“今天我们在外面吃吧,我请客。”陈谨言说着牵起沈钰琛的手,沈钰琛下意识的回握住。
他想告诉陈谨言别破费了,又想到陈谨言的钱就是他的钱,他的钱也是陈谨言的钱,去外面吃顿好的也没什么。
陈谨言选了一家牛肉汤锅店,沈钰琛知道他是在照顾他的口味,陈谨言平时很少吃牛肉。
他们点了牛肉和五花肉的双拼锅,虽然味道一般,但吃下来整个身体确实都暖和了。
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沈钰琛将陈谨言的手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正好赶上最后一辆末班车,天空下起了大雨,车窗被震得发出散架的响动。
沈钰琛在这时哭了,一瞬间的情绪上涌,哭得眼泪纵横流,鼻涕泡都快粘在嘴上了。
陈谨言默默地替他擦拭着,他伏在陈谨言的肩上,颤抖着哭泣,哭到了雨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