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对陈谨言的怜惜在开学后的几天完全消失殆尽了。
让沈钰琛没想到的是，陈谨言天天一下课就跑到教室后门来，以一种疑似崇拜的眼神观望他。
起初他还饶有耐心地走过去询问他要干什么，当他拿出一盒五子棋时，沈钰琛逃似地溜回了教室。
后面他就不再搭理他，任凭他来门口转悠，朱彰倒经常出去和他聊聊，。
沈钰琛很郁闷，他家虽不算大富大贵，也至少属于精致的中产阶级那一卦吧。
从入学前他就打算结交一些瞧着体面的朋友，如今班里却都以为他和陈谨言关系好，他和他怎么可能关系好，全是陈谨言的一厢情愿。
立志广结良友、树立高冷人设的沈钰琛，开局就尝到了挫败。
在周五的下午，他终于忍无可忍，将陈谨言叫到一旁，警告道：“我不想再在教室后面看见你的身影，如果你再出现的话，我就...”
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对他进行威胁，这个整天瞧着乐呵呵的男生似乎没什么害怕的或者伤心事。
“我就再不和你下五子棋了。”这话说出来沈钰琛尽量憋住笑容，但没想到陈谨言还真被他唬住了。
“我不来了，你别不和我玩。”陈谨言说得焦急，带上一丝哭腔，眼角竟然一瞬间有些泛红。
靠，他怎么还会变脸啊。沈钰琛暗想到，心里莫名苦涩。
“你只要别天天缠着我，我们还是朋友。”他不由得松缓了说话的语气。
“好，那你今晚陪我玩五子棋吧。”
“什么？”
“今晚你来我家，我们玩五子棋，我以后就每天只来找你一次行不行。”
沈钰琛没预料到陈谨言还会讨价还价，可他一点不想下五子棋，但若为了下课的清净这样牺牲一下似乎是值得的。
他看着陈谨言的面孔，茂密的头发像黑曜石般富有健康的光泽，睫毛很长，瞳孔的颜色细看能看出是棕色，皮肤白净，嘴唇薄却红润，怎么看都像是个学霸，结果比谁都幼稚。
他摆摆手，表示同意了，又说道：“你今天放学后在校门左侧的大榕树下等我，别来教室后门等我。”
看见陈谨言点头同意后，他不耐烦地将陈谨言推走，他也转身回到教室。
放学时他没和朱彰一起走，他不想被他们知晓行踪。
出校门走了五分钟，来到那颗榕树下，陈谨言站在树荫里，手边推着他的自行车。
“打个车吧。”沈钰琛走近说道。
陈谨言摇摇头，“我载你吧，我骑得很快的。”又露出他那讨好般的笑容。
沈钰琛回想起他开学时骑车的身影，短暂犹豫后跨上了后座。
陈谨言骑得很快也很平稳，动态的空气跟不上他们的速度，因此形成了舒爽的清风，将沈钰琛整个人吹得懒洋洋的。
为保持住平衡，他先是扯住陈谨言的衣角，他的衣服快要被扯变形了，他只好环抱住他的腰身。
陈谨言很瘦，这是他的第一触感，他能摸到他的肋骨，他的肚子软软的却没有赘肉，似乎刚好能将他抱在怀里。
陈谨言的头发时不时拨弄着沈钰琛的鼻尖，淡淡的香气一直在他的鼻尖缠绕。
沈钰琛感到安心，为什么会感到安心呢，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就如同无事的周六一般让人惬意。
这种舒适感在来到陈谨言家里时又散去了。他第三次来这里，还是无法习惯这逼仄的环境。
两个人都快将房间给挤满，他坐在一张木凳上，看着陈谨言将冰箱里的饮料和蛋糕拿出来。
“我不吃这些。”沈钰琛深感这些东西可能不净，一口回绝道。
陈谨言点点头，自顾自地吃起来。
沈钰琛看着他吃，他吃得很快，吃相却很好。
吃完后，陈谨言擦擦桌子，将五子棋盘平铺在桌面上，率先下了一颗白棋，沈钰琛无奈放置一颗黑棋。
“你知不知道，你家还没我家厕所大。”沈钰琛说得有些自得。
陈谨言下棋下得专心，点了点头，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他对他的反应有些不满，“我家卫生间有很大的浴缸，还有投影仪，可以边洗澡边看任何你想看的电影或者视频啥的。”
他说着指向床对面的小电视，“你这个电视机扔在外面别人都不要。”
陈谨言终于抬起头，这让他反而因为刚才说的话有些不自在。
“为什么没人要？你们都不看电视？”陈谨言落下一颗白棋，沈钰琛发现已是白棋稳胜的局面了。
“现在没多少人看这种电视了，还不如看手机呢。”他随意放了颗黑棋，准备开始下一局。
“我的手机很小，我一个人无聊就只能一直看电视。”陈谨言没有将白棋放在即将五连的位置，而是去围堵沈钰琛的黑棋。
“......”沈钰琛有些急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这是在让我？我刚才是和你聊天分心了，你接下来别想再赢一局。”
他说着将棋子全部推出棋盘，又是一副全新的棋面，他率先落下第一颗黑棋。
沈钰琛也没想到能不知不觉和他下好几个小时，确实如他所说陈谨言再也没赢过，因此现在看着愁眉苦脸的，紧抿的双唇像在撒娇似的。
“败给我，不丢人。”沈钰琛并不打算安慰他，“下次我教你玩围棋吧，光玩这个有啥意思。”
陈谨言的瞳孔闪烁，透露出兴奋，止不住地点头。
“不早了，我要回家了。”沈钰琛盯着他摇晃的脑袋，下意识地伸手覆盖上去。柔软的发质带给他酥痒的触感，他赶忙收回手，朝外快步离去。
天空阴郁灰暗，深邃的黑中依稀可见深蓝色的云层，如同被海水浸透了。
陈谨言陪着沈钰琛走到巷子口，“下周五你还要来吧？”他小心翼翼问道。
“可能会吧，你记得我们说好的，不要随便来教室找我。”
“我不会的，我是个守承诺的人。”
“嗯。”
在夜色中，陈谨言的眼神如同太阳般炽热闪耀。
沈钰琛沿着街道，走向月亮升起的方向。
————
一切都如此猝不及防，如同过路雨一般。沈钰琛中午接到电话，就请假往家里跑。
沈淮川让他从家里拿些值钱的东西，马上就会有人来查封他们的住宅。
他生意上出现巨大的窟窿，他要离开这里，躲避一阵子，等风头过去才能再回来。
他在电话里不断向沈钰琛道歉，电话挂断后，沈钰琛还是没能反应过来，看了看日期，不是四月一日，只能说是多么可笑的恶作剧啊。
他回拨过去，已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回想起父亲刚才的话，大脑一阵眩晕，接着梧桐树映入眼帘，才得一片清明。
街道右侧的石壁遮挡住大部分阳光，他仍然跑出一身汗。越临近目的地，他的腿抖得越厉害。
在拐角处，他就看见自家大门被贴上了醒目的查封带，几个高大的男人吸着烟，正蹲守在门外。
他立刻掉头往回走，从草坪上穿过，绕到屋后的独立花园。
家里没有养狗，但花园围栏处有个狗洞，他脱下外套，抱在怀里，从狗洞钻了进去。
花园里有淡淡的草木花香，到处都是白兰、蔷薇和绿色藤蔓，一片生机盎然，不知这样的美丽还能持续多久。
他压低脚步上到二楼。值钱的家具，名贵的装饰品不见踪影，他的衣物被人翻弄过，只剩下几件小时候的衣裳，衣柜旁的一墙乐高倒是未经触动。
“有个屁东西可拿。”沈钰琛抽泣道，他的眼眶先感到湿润，随后眼角才有泪水流出。
他蹲在地上哭了一会儿，平复情绪后，他从床底找出一个红木盒子。
打开来，一枚羊脂白玉吊坠嵌在其中，洁白细腻，由内向外地散发出光泽。
万幸，妈妈留下的遗物还在。
将红木盒放进包里，他就没什么好带走的了，临走前最好使用了一次家里巨大的厕所。
他带着不舍与委屈，抱着衣服和木盒，又从狗洞处钻出去。
他不能回学校，如今狼狈的模样他不想被任何人看见。他将头发上的土渣捏碎清理掉，身上的灰尘却怎么也拍不干净。
他还是觉得这一切太突然了，父亲这段时间的彻夜未归、忧心忡忡，他知道但并不在意，他不想让父亲的烦恼变成他的烦恼，他就想没心没肺地玩，糊糊涂涂地完成学业。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飘荡，他开始思考接下来的生活。
父亲可能很快就会回来，在这之前他也许要在外面住上一周或者一个月。
朱彰那儿不能去，他爸是个势利眼，知道真实情况后肯定要摆不少脸色，说不定还会把他赶出去。
祈白那儿也去不了，他妈妈的严厉苛刻他可是见识过的，承受不住，况且他并不想让祈白知道他目前的窘境。
那就只能先住宾馆了。身上值钱的东西就只有手表和玉佩，还有...爸给的银行卡！
想到这，他从包里翻出卡，拿在手里竟觉着沉甸甸的，在此刻这并不单单是张银行卡了。
他瞬间感觉烦恼消散不少，期盼着爸爸快点回来，步伐也变得轻快，还踏出了律动和节奏。
紧绷的神经得到放松，随之而来的便是强烈的饥饿感，从中午到现在还一点东西也没吃，他迫不及待直奔便利店。
拿了咖喱饭和果汁，他向收银员递出他的卡。
“麻烦顺便帮我查一下卡里还有多少余额。”沈钰琛礼貌地询问。
收银员意义不明地睃了他一眼，不耐烦道：“我们没有这个权限看你的卡。”
方方正正的卡在POS机里一刷，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沈钰琛一直觉得很神奇。
他收起宝贵的银行卡，准备拿着食物离开时，被收银员给叫住了：“抱歉，这张卡刷不了，你换一张试试吧。”
沈钰琛顿时觉得有些缺氧，像是处于真空的环境，胸口收缩，难以呼吸。
“不...不会吧”他将卡再次递过去，“你再试试呢。”
屏幕上依旧显示刷卡失败，他的人生第一次有如此尴尬的时刻。
“那我不要了！”他抽走卡冲出便利店，跑得筋疲力尽，跑到车流繁杂的十字路口才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