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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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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雾霜还没化,隔壁张阿婶踩着李财出门的点又来了,南栀悄悄扒开点门缝,看着门口站着说话的两人。
这一看,就跟张阿婶对上视线,她随口吐了刚咬开的瓜子壳,指着南栀道:“你看你看!女娃再怎么说哪有男娃好使,出门买一个,比用那什么大几百块一天的机器划算多了,再说我看南栀这几天不是生病了吗,你家田再不收,这之后变天了要涨水可就损失了哦!”
他们家有几块田,一年到头都是南栀在打理,他自己不管事,只喜欢在外面花天酒地。
虽然往常南栀一个人忙的过来,但最近都在传不久之后会有一场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大暴雨出现,这会儿要是再不赶紧收麦子,今年到头恐怕过年都没钱了。
听到这话李财脸色有些松动,但到底还是舍不得兜里的几百块钱:“让她去干,干的完的,以前的麦子都是她一个人收的。”
闻言南栀不由得有些发冷,也不知道是这几天晚上出去吹风的缘故还是什么,不自主地咳了两声。
张阿婶本来就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见李财还没把话说的太死,借着南栀咳嗽的由头说:“你看看她,咳成这样了都,小心把人也搞没了,之后再想找一个也难,正好今天就有货来,我打听过了,都是男孩,价格好说,你要是买了,家里多了一个长期劳动力不是,再说以后南栀嫁人了,也有人给你养老送终!”
“这......”李财还是舍不得钱,张阿婶心里唾道这想从男人手里抠出一分钱可比登天还难,转头又笑:“这介绍费我也是不要的,只等我家忙的时候也能借我使两天,这介绍费我就当人情送你了!”
李财想着自己正好从赌坊赢了陈家一块田来,又看了看南栀白的跟纸一样的脸,还是决定再买一个。
毕竟干活的只有一个,而家里还多两张嘴等着吃。
见李财终于被说动,南栀心里缓了口气。这两天她因为生病,务农效率大不如前,本来就引起了李财的不满,这会儿李财看她还杵在原地不去干活,不由得火上心头。
“还站在这干什么,家里那么多田不用干活?今天要是干不完就死外面别回来了,白多一张吃饭的嘴。”
南栀害怕地缩回头,扛着锄头和麻绳跑去了田里,她心里默默祈祷带回来的是那个叫沉绥的男孩,记忆中,上辈子陈小可就是跟着他出去的,南栀也想出去,她太想了,连做的梦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大山之外的世界。
山头下的土路上隐隐传来汽车的轰鸣声,南栀挥着锄头,心却不在这里,她想,就算来的人不是沉绥,至少能帮自己分担一下多的忙不完的事情也是好的。
锄头挥动得越来越慢,擦汗间,南栀看到了抄小路一路跑来的张阿婶。
“张阿婶。”南栀苍白着的一张脸挤出一个笑,她知道她为什么来,连忙把藏在衣服最里面的钱袋子拿出来交给她,“这几天谢谢张阿婶帮忙了。”
张阿婶麻利地接过钱袋子,眼馋地颠了颠,见分量不少,嘴上的好话也多了起来,“我懂,你这个苦命的孩子,这几年跟着你爸吃了不少苦吧,本来不收你这钱的,哎,只怪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到年纪了,我也想攒几个钱去给他买个老婆,不然这么大了,都没人照顾他了,哎,我这心......”
她作势捂起胸口,一副心痛难忍的模样。
南栀心不在焉地劝解她,眼睛飘到了被她紧篡着的钱袋子身上,钱袋子鼓鼓囊囊,看得出来硬币的棱角,布料上绣着一朵秀丽的栀子花,伸展枝丫含苞待放,针脚细密——这一年南栀背着李财偷偷做针线活,黑灯瞎火的点着一根蜡烛秀,现在眼睛已经有些近视了。
本来是准备存钱着等以后跑出去用的,但想起上辈子,南栀又怕自己没有这个命,于是都用来买张阿婶这个说客了。
日渐下山,南栀收了锄头,提着满篮子的猪草回去。
南栀已经十七岁了,但看着还是十三四岁的个头,小小一个,提着比她还重的猪草走的一瘸一拐,有种莫名的相悖,路上经过了很多人家,和往常不一样的,他们今天都敞开着门,有些来往走动,南栀不用刻意去听也知道,这是在聊“买货”的事。
等南栀把猪草倒完,收着篮子回屋的时候,正巧碰见了带着人回来的李财。
男人手上牵着一条麻绳,后面跟着一个低着头,拉一下走一下的男孩。
李财似乎被他这副死人态度激恼了,全程黑着脸,一个使劲,带着后面的男孩连连跌了好几步才站稳。
“晦气玩意。”李财嘴里咕哝着,似乎对这次的买卖格外不满:“怪不得就剩一个了,保不准被退过,妈的,那群狗比竟然坑老子!”
他把绳子摔到南栀身上,让她带着人去安排,粗粝的麻绳打的人很疼,南栀小心地捡起掉在地上的绳子,不敢惹心情不好的李财,主卧门被关上,南栀知道他这是又要去喝酒了。
南栀转头,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眼睛红红的,眼皮涨的睁不开眼,显然是哭惨了,不过五官倒是生的不错,眉眼俊秀英气,看手上的皮肤就不像是干过活的样子,没来这之前,想必在家也是掌心宝一样的存在。
与此同时,迟栖也睁着一双桃子眼偷偷摸摸地打量着南栀。
也许是看南栀比刚刚个好说话些,迟栖哇一声就哭出来了,摔在地上抱住南栀的脚大哭:“放我回家吧,我爸妈会给你好多钱的...我不想在这,我要吃饭,我好饿呜呜呜......”
南栀正想捂嘴,还没来得及,摔酒瓶的声音就已经传了出来,李财在房间里怒吼:“不想在这给老子死外面去,死地远远的,晦气玩意!”
南栀和栖一震,对视一眼,同时放低的呼吸声。
南栀把人带到了自己房间,两人安安静静坐了一会儿,等隔壁摔瓶子的声音不见了以后,迟栖才小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两人没什么话说,又是一阵静默。
不过好在迟栖自来熟一些,刚想说些什么来跟南栀拉近点距离,就不适宜地闻到了一阵萦绕不散的恶臭味。
他捂上鼻子有些皱眉:“这是什么味道,好臭。”
南栀关上窗,一些平时没注意的囧事突然被外人提出来,不免有些难堪,她揪了揪衣角,细着声音说:“是旁边猪圈的味道,你要是忍不了可以不开窗。”
“没事......没事......”
不开窗,整个房间都是弥漫着壁飘来的劣质二手烟和廉价酒精的味道,迟栖更接受不来。
两人没话题聊,又陷入了沉默,主要是南栀这时候在忙针线活,迟栖没好意思去搭话,只能装作看风景,用余光看着南栀。
等有时间仔细观察的时候,迟栖才发现,南栀虽然身高跟他差不多的,但却比他瘦太多了,薄薄的身躯跟一张纸片一样,仿佛一阵风刮来就能把她吹跑,而且脸也不是健康的白,仿佛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弱,连脖子下脆弱的血管都能看清,相比之下,她的手就能反映出很多了,指尖和掌心的茧在牵着他时格外突出。
还有,她的眼睛很大,眼珠很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太过苍白的原因,那双黢黑的眼珠在昏暗中看过来时,眼中的光亮的让迟栖有些心悸。
他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她......她长得好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