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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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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栀知道他害羞了,也不再盯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映着月亮的水面,问:“找我干什么?”
其实她心里明了,只是先挑起话头。
经她一提点,迟栖总算是想起了来这里的目的,思索了几下,说:“就——其实没什么事情......”
南栀看他其实是想说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一半咽了回去,不过既然他不说,南栀也不强迫他。
两人瞬间没了话聊,迟栖有点后悔刚才把话聊得太死,心里又泛起点点委屈,实在是再不说就要掉眼泪了,但是一想在南栀面前提自己其实就是因为她下午的冷漠而感到委屈,他又开不了口,总觉得这件事也够幼稚的,不像是男人所为。
是了,现在的迟栖在南栀面前已经自动担起大哥哥的角色了。
他把自己的内裤洗好后,翻了翻水盆,发现还有一条已经穿的没有弹性的深色内裤。
看起来脏脏的,迟栖觉得多看一眼都都是对眼睛的侮辱。
南栀看出他的不情愿,挥开他准备自己洗。
不过迟栖没动,他眉头皱的死紧,两只手指捏着一点点布料把那条内裤提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要洗所有的衣服?为什么他们不自己洗?”
说完,又觉得自己问这问题有些傻逼,显然南栀也是这么觉得的,但迟栖的这番话又让她心头很不是滋味。
原来在外面,是不用一个人洗这么多的衣服的吗?
“我洗吧,你早点回去睡,尽量别和李财碰上面。”南栀收回思绪,正想把迟栖推开,他却寸步不让。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洗这么脏的东西,我洗我洗,就当......”他脱口而出:“就当你当时教我认猪草,我回报你的。”
南栀呢喃:“这算哪门子的回报?”
迟栖扯快话题:“你不是想听外面的世界嘛,我跟你讲,外面的世界就是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他们不光样貌很漂亮,而且手也很漂亮,我常常听我妈说“手就是女人的第二张脸”,你要想跟外面的人合得来,手就要好好保养。”
南栀看了看自己布满茧子有些皲裂的手,把它们捂在怀里藏了起来。
“这样,以后我帮你洗衣服,砍猪草,有什么重活也可以叫我,我学的可快了,虽然我妈经常骂我学习不好,但是我学别的可强,我妈还说,女孩子都是拿来疼的,身为男人就应该疼女人......”
迟栖本来没想说这么多,但讲着讲着嘴巴没个把门,话一句接着一句往外蹦,一些话甚至连脑子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说了出去,越讲他越心惊,完全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
他小学压根都不跟女孩子玩,觉得她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像永远说不完话的小鸟一样吵得很,不如跟男生打球有意思,有哪门子的男人就应该疼女人的觉悟。
好在南栀没注意到这一点,她只是默默发着呆,迟栖见她好像没听出来他话中的不对劲,暗自松了口气,觉得自己都是可怜她才造成的口无遮拦。
明明他就不喜欢跟女孩子玩!
“你妈妈听起来好好呀。”南栀放轻了声音:“她会喜欢我吗?”
迟栖笑哼哼:“我妈可喜欢女孩子了,她一定喜欢你。”
“那就好......”南栀眼底流露出一抹隐蔽的期待。
*
当晚,南栀就做了一个关于迟栖母亲的梦。
梦里,那个温柔的、看不清脸的女人敞开手让她过去。
“我的乖乖女儿!”
南栀笑着扑进了她怀里,女人身上的温度和南栀身上的温度一样,两人抱在一起,仿佛就像是一对真正的、亲密无间的母女一样。
但还没等南栀继续贪恋下去,女人陡然把她抱紧,感受到不舒服的南栀抬起头,看到的不是想象中温柔似水的母亲,而是面色狰狞地看着她的南菱,南栀吓坏了,手忙脚乱地挣脱出她的怀抱,转头就余上了浑身是水的迟栖。
他面色灰白,眼白占据了大半个眼球,变得格外渗人,他身上一边滴水,一边缓缓靠近南栀,嘴里念念:“为什么!为什么要推我下水!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他步步逼近,终于,在南栀快要崩溃的时候一把扑过来。
“不要!”
南栀挣扎着起来,就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与梦境中的灰白重合,南栀打了个寒颤,手脚一软倒在床上。
“呜......”
她一下把睡的半梦半醒的迟栖吵醒了,迟栖本来就有些认床,这会儿能睡着就已经谢天谢谢地了,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他一把掀开被子,往旁边一摸,就摸到了南栀冒着热气的皮肤。
迟栖被吓了一跳,那几分脾气也随着烟消云散,连忙把被子给她盖回去,南栀紧紧闭上眼,仿佛陷入了一个梦魇,挥着手乱抓,迟栖只好握住她的手,额头抵着额头测温度。
南栀的体温比他的要高多了,甚至比昨天还高,迟栖刚想偷摸下去找药,就被稍微清醒了些的南栀抓住手腕。
“家里没药。”
迟栖急得不行,原地打转:“那怎么办,生病怎么可以不吃药!”
“熬一下就过去了,命大就活,命不好就死。”南栀声音虚弱,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冷漠:“别出去了,要是被发现了会被打。”
“打就打吧,我皮厚不怕打!”
他这是豁出去了,铁了心要给南栀找药。
“不安全。”南栀已经习惯了,高烧也不是第一次,“帮我接点冷水过来。”
南栀的换洗衣服和毛巾都是放在房间里的,因为一些事情,她很早之前便已经有了男女有别的意识,她自己的东西跟李财他们的是分开放的,就晾在窗户旁。
迟栖有第一次见到了,还红着脸踉踉跄跄地略过了这片区域,但是到现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忽略了。
他打了好几盆水,毛巾拧了好几遍,又在旁边孜孜不倦地给她科普高烧不退的后果有多严重,南栀体虚,不但听不进去迟栖的话反而还觉得有点吵,于是吐出了一句:“没钱。”
“一盒退烧药能有多贵。”迟栖不以为意,却看南栀的眼睛黑的可怕。
“迟栖,你太天真了。”南栀垂下眼,纤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层阴影,此时的南栀,在迟栖眼里已经是脆弱到了极致。
“我是不配用退烧药的,李财不会把浪费钱的事情花在女孩身上。”
“就因为......你是女孩吗?”迟栖心里有些冒酸泡泡,眼睛也是酸涩的:“可是你明明很好......”
他吸了吸鼻子:“他不给你买我给你买,以后你要什么就跟我说!我一定给你!”
南栀哑然,缓缓道:“我想要出去,我还想当你妈妈的女儿!”
迟栖擦擦快要落下的眼泪,活络起心思。
等南栀睡着后,迟栖把自己衣服里包着的一块表拿出来,他之前听说过南栀是在哪里买衣服的,据她说这里有一家唯一经营着的生活超市,距离两公里左右,他凭着记忆一路跑过去,竟然还真让他找到了。
不过失策的是,这并不是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迟栖看着紧闭的大门看了半天,发现这就是一家普通的住宅改的商店,连门上的都是撬不开的那种锁。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迟栖看了看手表,发现还有两小时就要到六点了,于是干脆就席地而坐,靠在门边小酣。
然而开门的时间远比他想象中的要迟许多,加上早晨天气冷,迟栖甩了甩头,发现发梢已经有一些结凝。
再这样下去,保不准他也要发烧了。
迟栖拢了拢衣服,鸵鸟似的将脑袋埋到腿间。
到了快八点,迟栖朦胧间终于听到了开锁的声音,于是动作快过思考,一溜烟地站起来开门。
老板见他是个生面孔,还特意多打量了一番。
“买什么的?”老板在迟栖脸上扫过一眼,若无其事道:“怎么之前没见过你,你是哪家的小孩?”
“我来买退烧药和感冒药。”
迟栖还在思考自己用表换药的概率有多大,所以没注意老板落在他脸上的视线。
“哦,退烧药感冒药,要几盒?”
“多来一些吧。”迟栖想着南栀身子骨看起来就弱,以后指不定用药的时候多着,这么想着,他又张口多要了一些药。
看老板一盒一盒把家当拿出来,迟栖犹豫着开口:
“我能用手表换这些药吗?我的手表挺贵的。”
“表?”
老板扫了一眼迟栖手上拿着的一块镶着金边的表,虽然他不识货,但这表看着也是挺值钱的样子,不过这年头看着值钱的假表太多了,所以,他只要保值的东西,于是给迟栖倒了杯水,又装模作样地点头。
见他表明态度的迟栖大喜过望,更进一步要求:“叔叔,那我能再拿几件衣服不,我这个表真的很值钱,我亲戚从国外带回来的!”
“喝点热水再说。”老板把水递给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晚点来,不知道我这里几点开门?”
说完,又笑道:“瞧把你小子冻的,小帅脸通红。”
“我这两天才过来,不知道时间。”迟栖打着哈哈,走在货台旁边给南栀选衣服,又顺便给自己也选了几件。
“这两天过来的啊......怪不得不知道时间呢......”
迟栖耳朵张着,听到这话,心里冒出些怪不舒服的感觉,于是挑好了衣服拿着药就准备走,但刚迈出一步,就感觉脑袋一阵晕眩。
他心底暗叫不好,这感觉跟他最开始被绑架的感觉如出一辙,迟栖知道,要是再晚一些离开,恐怕就要完全失去意识了。
于是他抓紧手上的衣服,准备找个时机一把窜出去,可药效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还没等他踏出一步,整个人就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坐在旁边的老板看他这副惨样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拿着迟栖刚刚留下的表篡在手里把玩。
他把表带提起来荡了荡,语气悠闲:“小朋友,告诉你,其实你这表值不值钱我压根不在乎,倒是你这个人挺值钱的,你要是运气好被下一家买了回去,可就别再这么天真地一个人跑出来了。”
“外面的世界,可是很危险的!”
迟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他想叫叫不出来,这会儿又想到了正躺在床上烧的厉害的南栀,于是努力发出声音哀求道:“那你把这些药交给南栀吧,你认识南栀吧?”
“南栀?当然认识,这里几口人家、家里都有哪些人我一清二楚,听说李财哥最近买了一个男孩,不会就是你吧?”
迟栖听他这语气好像和李财关系挺要好的样子,于是疯狂点头:“是我,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你出来应该没和李财讲吧,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昨天才喝了酒玩了女人,今天不睡到中午不会起来。”
迟栖急了眼,诓他:“我讲了,就是他让我来的!”
“呵。”
之后任由迟栖怎么讲,老板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迟栖气也气了骂也骂了,想到之前跟南栀约定要一起逃出去,看来这点愿望现在也实现不了了。
明明南栀也很想见他妈妈,而他却没有机会带着南栀一起出去了。
一想到要和南栀分别,迟栖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出来,抽搭着落了一地。
“哭什么哭?”老板从表上移开眼,看着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迟栖骂道:“前面几个村子生活条件比这里好多了,一村的穷鬼,没钱天天赊账,没钱还来买什么东西,更别说李财,一年到头种的几块田的钱全给赌坊和窑子送去了,能在你身上花多少,我这是在帮你脱离苦海,等去了前面那几个村,享福的时候别忘了是谁救你的。”
迟栖反驳:“我不要享福,我就要在这。”
“在这能有几个盼头,不就是干活干到死吗,没点追求,等中午买货的来了,你乖乖跟着走就行了,以后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
迟栖吸了吸鼻子,说:“你把药给南栀送过去我就跟你走,不然我就想办法逃跑,我撞死在车上,好让他们来找你麻烦。”
“嘿!你!”他指着迟栖鼻子骂:“狗娘养的东西,你死不死关我什么事,到时候钱一收,谁知道我跑哪里去了,还有你这表,进了我口袋里的东西就没有让你拿回来的道理,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到时候动手还能轻点。”
说完,他又暧昧地看了迟栖一眼:“你这张口闭口南栀南栀的,怎么?对她有意思?”
还在奋力挣扎地迟栖听到这话一愣,脸上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怒的,瞪大眼睛盯着他。
老板也算是跟老油条,一看他这反应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语气猥琐:“就你这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就想着泡妹子了,有钱吗你,再说,这女人啊就是赔钱货,之后要家人收了彩礼才能回本。”他磕了口瓜子,“南栀那身段我看不错,应该能卖出个好价钱。”
迟栖气的发疯,大声反驳:“才不是!南栀以后才不会在这里生活,她肯定能去外面赚大钱,自己生活。”
他还想说,南栀会跟她一起出去,有更幸福的生活,也会有一个爱她的妈妈,一辈子不会再回这个山沟沟!
而且,他一定不会让南栀嫁人,去换那个狗屁彩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