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兴安村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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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如同往常一样沉默，若非那双浑浊的眼珠动了动，林玖都要疑心自己面前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不过，在赵和那里得知关于“污染受体”的相关情报后，林玖总觉得，他这位爷爷就算与兴安村的村民们不同，但也一定已经不是普通人类了。
思及此，林玖眼眸微眯，望着前方转身带路的老者，轻声开口。
“爷爷，我碰到了一个奇怪的家伙。”
老者脚步不停，也未给出任何回应。
“他说兴安村被污染了……”
“他还给了我一个奇怪的机械零件……”
“之后村子里似乎会来很多人……”
林玖暗含试探的话语一句接一句飘散在雨幕中，但前方的老者始终没有动静。
直到——
“爷爷，他是我们要找的小羊羔吗？”
前方的脚步骤停，就连蒙蒙的雨雾都静了下来，整片天地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林玖的心提了起来。
他眼神死死盯着前方被雨打湿的背影，捏着竹竿的五指微微泛白，预备老者一旦有任何不对的反应就果断出手。
“羊……羊羔……不……不合格……”
老者从嗓子里挤出含糊断续的声音，像是卡顿的机械播报，在林玖提供了关键词后，开始滋啦运行一般。
“鲁……鲁神……不喜……亵渎……”
“渎神的羊羔……怒火……”
“献祭……羊羔……纯净的灵魂……”
每说一句，蒙蒙的雨雾便变大一分，老者引路的身影也佝偻一分。
蒙蒙的雨雾化作了瓢泼大雨，打在身上像神明发怒的鞭挞；脚下的泥泞汇集成灰褐的小溪，缠在小腿上像奔涌的洪流。
扑通一声，林玖狼狈地摔在地上，溅了满身的泥水。
待到他狼狈起身之际，佝偻的老者、瓢泼的大雨、奔涌的泥水……全都消失不见了。
周围的环境一如既往，朦胧的雨雾、泥泞的田埂、灰蒙蒙的远山……
只是，他已然不知不觉走到了老屋附近。
抬眼望去，老者正坐在屋檐下，见到他回来时，便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起身，脸上的皱纹具都展开了。
“小九回来啦……”
“回来了……”
林玖低垂着眼，温和地应声。
他知道，他那个“程序化”的爷爷又回来了。
这位老爷子与兴安村那些村民没有什么两样，都只会说着既定的话，做着既定的事，唯一一点不同便是：当他问东问西时，老爷子虽给不出答复，却也不会像那些村民那样用危险又古怪的眼神看他。
见老者颤颤巍巍地进屋，林玖脱下蓑衣和雨靴，简单清理了身上的泥水后，便坐在了老者原本的位置上。
抬眸望去，枯萎倒伏的稻杆、被踩塌的田埂、雨雾、远山……一切都是那么死气沉沉，似乎没有任何值得老者注视的地方。
但当林玖将视线习惯性地移到他一路走来留下的脚印上时，他瞳孔一缩。在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凌乱脚印中，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脚印。
虽然那些脚印很快消失，就像被人从幕布上擦去一样，但也足以让林玖对比出脚印的主人：是他这位爷爷。
“所以……先前不是幻觉……？”
林玖无声低语。
思索间，那枚赵和交付给他的齿轮右眼下意识被他握在手中把玩，金属冰凉的触感沿着指尖一直传递到大脑，舒缓了林玖近几天被这古怪又危险的小山村压得喘不过气的神经。
透过黄铜色的光滑镜面，林玖看到了他那只曾莫名疼痛的左眼，灰蒙蒙的，跟这个小山村一样。
“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吗？”
一只眼睛显然并不会回答他的疑惑。
于是，齿轮锯齿状的边缘便抵上了那只灰蒙蒙的左眼。
不行。会痛。
会造成眼睑皮肤撕伤，眶内组织暴露。
眶壁骨折以及视神经管压缩。
无法缝合，大出血。
感染性眶炎。
独眼龙。
丑陋。
在林玖发力前，他的脑海里不断冒出陌生的话语，就好像许多人接连在他脑海中说话，向他诉说眼球缺失后的影响。
又是这样。
林玖慢吞吞地收手。
在他自这个小山村苏醒后，他的脑子里就好像变成了一个被动的搜索引擎。一旦当他触发相应的关键词后，他的脑子里就会主动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陌生知识。
然而林玖确认，在他前二十五年单调又平静的生活里，他绝对不知道什么什么叫眶内组织、或者什么视神经管，以及他也不会对仅剩一只眼睛的五官有什么美丑之类的概念。
“奇怪的小山村，监视我的机器人，脑子里的陌生知识，凭空冒出来的爷爷……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自言自语间，那枚齿轮右眼被林玖屈指一弹。
伴着一声清脆的金属叮铃声，齿轮落下，被苍白的五指接住。
“正面，不错。”林玖眉梢微扬，苍白的唇微微勾起，“果然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却在此时，身侧的门板吱吖一声，是老者出来了。
“爷爷放心，我这就去睡觉。”
林玖偏头，温和地应声。
他乖乖起身，在老者的注视下回了房间，并自觉地躺在了那张发霉、潮湿的草席上。
半晌，察觉到盯梢的视线消失，林玖才无声地睁眼，对着头顶长满了青苔与霉斑的房梁发着呆。
很快，灰蒙蒙的雾气拢了过来，身下潮湿的草席消失了，鼻尖的霉味与土腥味也消失了，只剩下灰雾里遥远又模糊的窃窃私语，听不清、辩不明，像一群调皮的小精灵，在林玖集中注意力时消失，又在他发散思绪时出现。
本该规规矩矩躺着的他也无端变成了站立的姿势。
就当林玖以为今夜又会在灰雾中发呆度过时，手中金属冰凉的触感唤回了他的神智。
“赵和的齿轮右眼？”
林玖惊疑地盯着手中的齿轮右眼。
他本以为这片灰雾只是一个幻觉，又或者是某种神秘力量强制将小山村所有村民的意识拉入的共同幻境。而面对这种离奇的遭遇，林玖能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等待灰雾自然散去，等待自己在现实中睁眼。
但当这枚本该待在他衣兜里的齿轮右眼出现在他手中时，原本的猜测就不成立了。
“所以，灰雾是真实存在的？”
林玖摩挲着手中的齿轮右眼，陷入了思索。
有人，或者有东西，在逼他探索这片灰雾。
就像游戏必须操作角色行动才会触发剧情一样，只要他不行动，这片灰雾就会一日复一日地将他的精神、灵魂、或是意识之类的玩意，拖入此间。
“是你吗？”
他盯着齿轮上反光的镜面，本应灰蒙蒙的左眼在这片灰雾里也不再黯淡，转而泛出些许灰蓝的底色。
在与自己这只左眼对视间，林玖感觉自己的思绪也变得极度活跃起来。
他平凡又普通的一生如流水般从他脑海里划过，按部就班地上学、实习、找工作、租房、上班、去医院、回家……
最后，一副画面定格了。
画面中的林玖穿着病号服，左眼被纱布包着，右眼微眯，手里提着一兜杂物，站在小区门口，正冲着保安亭内主动帮他开门的人影点头微笑。
保安亭内头发花白的老者面容渐渐清晰起来，若在其脸上涂上彩绘，则与小山村内穿着彩衣的佝偻老人一模一样。
“是……刘爷爷？！”
林玖想起来了。
老者名为刘建国，正是他租住小区的保安。
“是巧合？还是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林玖不相信巧合。
但他也不相信，那个整天笑眯眯的和蔼老人会莫名出现在一个奇怪的小山村，还担任着疑似祭司的角色。
而且，如果小山村里出现了刘爷爷，那么……
林玖主动翻阅起了自己的记忆。
从他出门开始，对门的窦阿姨和她的女儿，下楼会碰到的清洁工王阿姨，小区内遛狗的钱大爷，小区门口卖早点的林叔叔一家，经常与他一起排队的高中生小武……
一幅幅面容从林玖脑海内闪过，就像是一张张老旧的照片再度被翻出来回忆。然而，林玖却无法将他们与小山村内那些重复着机械对话的村民一一对应。
“所以，是刘爷爷比较特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兴安村2
，还差